第二十五章 說服淩駧(1 / 1)

柳掌櫃趕緊下樓。酒樓裡裡外站滿了州衙的衙役和官兵,中間簇擁的州官是通判薛維垣。在酒樓吃飯的這夥人團聚在一起,與官兵相向對峙。

柳掌櫃趕緊上前行禮,“見過薛大人。大人帶官兵到此,不知是有何公乾?”

這個薛通判,身著綠色官袍,身量不高,卻氣宇軒昂。見柳掌櫃過來,高聲道:“今日一早,有百姓到衙門報官,說有一夥強人在你酒樓鬨事。可是他們?他們可有為非作歹?”

柳掌櫃趕緊拱手,“並無此事。這些好漢來小店打尖,中規中矩,不欠銀錢,沒有什麼不妥。況且他們是慕名遠道而來,欲到州衙應募。”

“哦,你是如何得知?”

“他們主事之人就在樓上,剛才與小老兒交談多時。”

“哦,柳掌櫃頭前帶路,引我相見。”淩知州已經將募兵之事,交給薛通判全權負責。這幾日應者不多,薛通判正為此事犯愁。如今有幾十人馬來應募,自然心中歡喜。

薛通判上了樓,見一少年坐在窗邊品茶,臉朝外看著運河上風景。旁邊站著一個挎著雁翎刀的青年漢子。

柳掌櫃上前一拱手,“公子,這位是本州通判薛大人。公子適才說要應募,小老兒說與薛通判聽。薛通判禮賢下士,屈尊前來,要與公子商討。”

柳掌櫃說完,見兩人沒有起身行禮,也沒有言語,甚為著急。趕緊又要上前提醒。

薛通判擺了擺手,示意柳掌櫃退下。

柳掌櫃無奈隻好下樓而去,臨走之前還在給陳虎遞眼色。他內心惶恐得很,擔心兩夥人在酒樓裡打起來,東西損失不說,以後生意還怎麼做?

薛通判看似個隨和之人。他沒有計較禮節,反而拉開椅子,在定王對麵坐下。

他看這個少年雖然還有些稚嫩,但劍眉星眸,氣度不凡,心下升起一陣狐疑,“聽柳掌櫃之言,閣下是來臨清應募從軍的?”

定王微微一笑,“非也。”

“那閣下所為何來?”

“找人。”

“找誰?”

“淩駧。”

“淩大人是本州知州,你可知曉?”說話時,薛通判口氣已經有些嚴厲。

“那是自然。”定王依然是風輕雲淡。

“你找淩大人何事?”

“他所籌謀之事。”

薛通判站了起來,又將定王仔細打量一番,“你是何人?”

定王沒有接話,“叫淩駧來,我們商談一下大事。”

少年的言語間,透著咄咄逼人的氣勢,壓得薛通判不敢直視。

薛通判呆愣片刻,轉身下樓離去。

一頓飯的時間,薛通判同另一個穿綠袍的官員上了樓。

看此人袍服的補子,應當是淩駧。淩駧身材修長,眉清目秀,隻是臉上透著些許憔悴。

定王沒有起身行禮的意思,指了指剛才薛通判坐過的椅子,“淩知州請坐。”

淩駧俯身坐下,朝定王拱手道:“公子是何人?有什麼事要與本官籌謀?”

定王沒有回禮,依然自說自話,“聽聞臨清州招募兵馬,淩知州意欲何為?”

“今天下大亂,賊兵四起,清虜犯境,大明疆土幾近不保。本官暫權州事,當保境安民,以防虜冦。”淩駧一掃臉上的疲倦,言語慷慨激昂。

定王點頭誇讚,“知州高義,乃世所罕見。若天下州縣都若淩知州一般,何愁大明不能中興?”

淩駧道:“公子過譽了。隻是大廈將傾,非一木可支。事故淩某招募兵馬,廣納人才,以壯聲勢。淩某所行甚難,還請公子指點一二。”言語間,流露出一絲憂心忡忡的神色。

定王也毫不客氣,“我以為淩知州忠心可嘉,但所行不可取。”

淩駧和薛維垣神情凝固,緊鎖眉頭。

定王不看他們的表情,繼續道:“臨清彈丸之地,清虜若來,即便招募再多人馬,也隻能固守一城,與大局何益?能堅守多久?不過靡費糧餉罷了。”

“公子以為如何?”

“好比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如不能燎原,亦很快熄滅。涓涓不壅,終成江海。如不入江海,亦很快乾涸。我等都有抗虜複明之誌,都是中興大明的希望。但是,若單打獨鬥,怎能成氣候?都獨樹一幟,豈不被清虜各個擊破?我以為,當彙集天下抗虜的誌士仁人,振臂一呼,揭竿起事,先成燎原之勢,而後卷土重來。”

“公子要我們放棄臨清?”

“韃子若來,臨清必不可守。早些撤離或許還能留一線生機。”

“此話何解?”

“以我之見,韃子南下在即,南都不圖進取,長江以北已然不可守。江南守住守不住,亦在兩可之間。山東丟失隻是時間的問題。與其在此做困獸之鬥,不若早做遠圖。”

“如何遠圖?”

“我有個謀劃,以空間換時間。到南方去,把山東河南的兵馬、人才、錢糧,能帶的都帶過去,在那裡彙聚力量,臥薪嘗膽,苦心經營,用五年、十年時間磨礪一劍,再揮師北上。屆時,虜必分兵把守江北各城池要隘。我以集中之兵,攻分散之敵,則攻守易位,形勢鬥轉矣。”

“公子何人?反複勸說我等放棄臨清,莫不是韃子的細作?”薛維垣站了起來,高聲質問。

淩駧一把拉住薛維垣,“薛大人慎言。”又轉向定王,“薛通判心直口快,公子莫要見怪。”

淩駧是崇禎十六年的進士,參加過殿試,見過崇禎龍顏。李建泰出京之時,淩駧主動請旨去軍中讚畫。崇禎非常高興,在召見李建泰時,一起召見了淩駧。這事不過兩、三個月的時間。

剛才,他見到這個少年感覺很麵善。再看到少年說話的神態時,他突然想起來了,是先帝崇禎。這位少年與先帝崇禎長相、神態十分相像。而且剛才的那番話,與先帝崇禎一樣的睿智機敏。唉,但願不要像先帝一樣狐疑嬗變就好。

“公子所言極是。堅守孤城確實不是上策,隻是民心可用,不敢輕棄。況且,南都無實力北上,淩某亦無明主可投,不知何往。”淩駧態度恭敬,語氣謙和。

“我欲南下湖廣,淩知州可否願意同行?”定王平靜看著淩駧。

淩駧故作驚訝道:“公子是?”

定王從懷裡掏出一個包裹。從獻縣開始,定王每揣著這個包裹不離身。包裹打開,裡麵露出一方金印。定王將金印遞給淩駧。

淩駧站起來,雙手接過,仔細看過,而後又將金印遞還。這下實錘了。

他雙膝跪地,“臣淩駧,叩見定王殿下。”

薛維垣一聽,也嚇得雙膝跪地,叩拜起來。

定王沒有理會他們,將東西收好,對還跪在地下的淩駧道:“淩知州,不要急著答複孤。”又對陳虎大聲道:“召集人馬,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