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墨沒有勇氣說自己前幾天在墓園曾經見過季琛。
他下意識想回避這些原本不應該存在的麻煩。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他在心裡對自己說。
在電話的另外一頭,洛陽川忽然提起來他這幾天有沒有跟季琛接觸的時候,他果斷否認了。
洛陽川也一直覺得他們沒有什麼必要聯係,況且又經過了上次的事情,季墨肯定不會願意再見到季琛。
洛陽川和季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最近彼此生活上的事情。他說自己和陳青的感情進展,兩人經過上次的事情,就互相告白在一起了,現在生活很幸福,洛陽川說自己和她相處很舒適,問季墨是怎麼看的。
季墨認識的人不多,在交際方麵的經驗幾乎是白紙。
對於陳青,他最近經曆的事情太多了,對於這些事情的記憶都有些模模糊糊的。看洛陽川提起陳青時候,不由自主而往上揚起的尾音,季墨覺得他自己的感覺更重要一些。
季墨沒有說什麼,隻是在心裡祝福洛陽川能和他的女朋友幸福。
洛陽川傾訴過自己的事情後,又問起季墨最近的生活怎麼樣了?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在他的問題落下來的時候,季墨想到是上周星期五遇到的吸血鬼,還有被吸乾渾身的鮮血,倒在空無一人的巷子口的人。
他靜了一會兒,說自己的生活還是像以前一樣平淡,最近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和往常一模一樣的,上班下班,兩點一線,沒有任何不同。
洛陽川嗯了一聲,告訴他要經常出門走走,不能整天整天地悶在房間裡。
話雖然是這麼說,季墨也從善如流地答應下來。
但以洛陽川對自己這個朋友的了解,他大概不會真正聽自己的話,多出門去走走。
更大的可能性,還是他一個人悶在家裡。
從大學的時候開始,他作為季墨的舍友就發現季墨幾乎沒有朋友,總是獨來獨往的,直到大二的時候跟他的關係稍微好了一些後,也很少跟他們一起出門去玩,就算很少的時候,終於將他拉出門了,他也一直躲在角落裡,不說一句話。
洛陽川對他這種性格一直很頭疼。
他又絮絮叨叨了一會兒,感受到季墨漫不經心地敷衍,便先說了掛電話,之後有時間再出來一起玩。
季墨道過彆後,摁滅屏幕,將手機放回桌麵上。
他臉色蒼白,捏著杯子的手微微顫抖著,整個人像在發抖,後背上出了不少虛寒。
渾身的力氣被一縷一縷地抽空,他趴在桌麵上,緩慢眨眼,視線飄在客廳窗簾的縫隙上。
夜色中,圓月高高掛在夜空中。
牆壁上的時鐘指向了十點,還有兩個小時,十五號就會過去。
到時候,他身上的這種感覺會漸漸消失嗎?
他不能確定,但這是他在昏迷之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在陷入昏迷後,他的意識像被關進了小黑屋,周圍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感受不到。
起初周圍的溫度是很涼爽的,帶著初夏所特有的清涼氣息。但從某一個時刻開始,他覺得周圍的溫度越來越高了,像是被扔進了火海當中,渾身都被火焰所炙烤著。
他趴在桌麵上,額角抵著手臂,脖子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栗色的頭發服帖地貼在他的額角,他的呼吸很重,脆弱的脊背在上下小幅度不安地動著。
起伏的窗簾後麵,打開一條縫隙的窗戶後忽然閃過一道黑影。
緊接著,窗簾上映出了一道高挑的影子。
隨著他推開陽台的門,一道清涼的風吹了進來,微風拂過季墨的身體,將他的碎發吹了起來。
迷迷糊糊之間,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落進瞳孔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很眼熟,他不會忘記。
曾經在夜深的時候,幾次出現在他床尾的那道身影。
他強撐著坐起來,想看看身影的主人到底是誰。
這次並不像前幾次那樣,在他定睛看過去的時候,身影就會瞬間消失,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隻是他一瞬間的幻覺。
他清晰地看見身影朝著他走來,緩緩在他身邊蹲了下來。
冰冷的掌心輕輕撫過他滾燙的臉頰。
很舒服的溫度。
季墨下意思想更靠近一些。
被水霧朦朧的視線裡,他看清來人是葉言表。混沌的意識讓他不知道危險的靠近。
“你還好嗎?”充滿涼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帶著記憶裡的溫柔和體貼。
季墨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是滾燙的,一點也不好,他快熱死了。
“不好,很不好……”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眼前的人。
他渾身都是冰冷的,像一個巨大的行走的冰塊。
這種溫度正好是季墨所想要的。
他顧不上葉言表拒絕的動作,用力將他的腰抱住了,通紅的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頭頂的碎發蹭過他的脖頸。
混沌的思維讓他無法去思考現在的狀況。
葉言表順著他的動作環抱著他,柔軟的唇瓣很輕的在他額頭上貼了一下。
指尖撥開他後頸的碎發,指腹按在他的脖頸上,輕輕地揉著他的皮膚。
他的皮膚在發燙,渾身像團火。
吸血鬼對於這種高溫是下意識排斥的,根本不會刻意接近。
葉言表起初對於滾燙的他是下意識抗拒的,但當他乖巧地抱著自己,將腦袋窩在自己懷裡的時候,那種排斥感莫名消失了。
這種滾燙的獵物,還是頭一次。
“有趣。”他噙著抹笑。
但勾起來的笑意和溫柔搭不上半點關係,邪惡、殘忍,他的眸中幾乎看不見情緒。
唯一不經掩飾的波瀾,是對血液的渴望。
他捏著季墨的後脖頸,很輕易地將他帶到眼前。
紅通通的人像被煮熟了,迷迷糊糊地睜眨眼。
大概是懷裡的大冰塊沒有了,他輕哼了一下,又撲過去,抱住了葉言表的脖子。
“……”
靜默了一會兒。
“昨天淩晨,你去哪兒了?”葉言表忽然問。
意識迷糊的季墨相當誠實,一五一十地將淩晨和周複臨發生的事情托盤而出。
一點隱瞞也沒有。
抱住的人沒有什麼反應,季墨詫異地抬頭看過去的時候,發覺他的心情似乎緩和了一些?
他的念頭還沒有完全落下來,迎麵而來的指尖就扼住了他脆弱的脖頸。
呼吸一瞬間凝滯,季墨下意識抬手,“痛……”
下一秒,指尖的力度鬆了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自從他說了痛後,扼住他脖頸的力度再也沒加大過,隻是虛虛地攏在他的脖頸上。
葉言表垂眸,視線落在他的脖頸上。
因為他剛剛的掙紮,衣領被往上推了一些。
緊接著,一道冰涼碰上他的皮膚,衣領被往下推了一截,在他偏頭的動作後,他脖頸處的肌膚大片地露出來。
戒備心一點也沒有,對待陌生人,就那麼容易跟著走了?
葉言表沒來由地嗤笑了一聲。
不知道他的笑意裡,是怒極反笑更多一些,還是其他的情緒。
在季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間隙裡,尖牙刺破脆弱的皮膚,滾燙的血液瞬間充斥了口腔。
一瞬間的疼痛感,季墨悶哼了一聲。
也許是想起淩晨季墨乖巧地跟在那隻吸血鬼身後,像隻小尾巴,屁顛屁顛的模樣,十分不討喜。
他嘴下的力度又重了一些。
“……”
過了一會兒,葉言表鬆開了手裡可憐的獵物。
隨著他往後退了一步的動作,季墨沒了支撐,倒在柔軟的地毯上,他覺得自己身上的灼燒感終於退卻了一些。
葉言表抬手,指腹點在嘴角上,沾去從嘴角緩緩流下來的血液。
視線落在倒在地毯上的人。
他整個人看起來很脆弱,脖頸處的兩點傷口在緩緩恢複著,在他醒來之前會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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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墨醒過來的時候,自己正躺在沙發上,身上蓋著薄薄的一層空調毯,是他經常用的那條,一直搭在沙發上。
他緩緩坐起身,窗外,一縷陽光照射了進來。
渾身有些痛,但說不上來是哪裡出了問題。
在吸血鬼的字典裡,自身變得脆弱,又需要大量食物來熬過的十五號,他竟然靠著一袋血袋這麼輕易地度過了?
不過,他撿起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掉落在地毯上的手機,將手機放在旁邊的桌麵上。
他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頸。
這裡隱隱約約有些刺痛,但他伸手摸索過去的時候,又什麼傷口都沒有發現。
他回憶起自己昨晚破碎的記憶,他記得自己好像是趴在桌子上睡著的。
他睡得很不安穩,幾度夢見自己被火海包圍,火苗躥到他的身上,燙得他渾身發紅。
但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灼燒的感覺漸漸消失了。
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麼,再醒過來的時候,他竟然不是趴在桌麵上了,而是睡在沙發上。
大概是自己幸運吧。
他在心裡告訴自己。
他抬眸的時候,發現牆壁上掛著的時鐘正在緩緩走動著,秒針帶動分針,時間緩緩走向早上八點。
快到上班的時間了。
他拋下自己奇奇怪怪的想法,起身洗漱,隨便倒了一杯牛奶當作早飯後,將公文包收拾好,拿起玄門關旁邊靠著的黑色遮陽傘走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