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墨暗自窺了一會兒屏後,群裡的消息越來越多,起初隻是在聊巷子口的屍體,後來不知被誰說了一嘴,事情發展向了之前發生的類似案件身上。
這幾個案件之間有一定的間隔時間,從最開始的城西,到聖馬庫斯節期間發現的屍體,到昨晚的屍體,都有共同的特點——這些屍體都是乾屍,致命的傷口是像被蛇咬了一樣的兩個紅通通的小洞。身上的血液全部被吸乾了,甚至渾身的皮膚皺縮,讓人無法辨認他們生前的麵貌。
也許是死者身邊沒有什麼親人的原因,昨晚的那具乾屍到現在也沒有找出他家屬,隻能等法醫處理後,通過大數據比對,才能發現他的身份了。
季墨在看群裡的討論的時候,也在思考,如果現在出事的是自己。
是不是跟現在的這幾個人一樣?
他身邊沒有親人,有的親人也隻當作他不存在。
大概隻有很久之後被dna比對出來結果,他的身份才能浮出水麵吧。
他很悲觀地想。
這幾個案件在雲城獵人的眼中,案件的凶手毋庸置疑的就是隱藏在雲城人群當中的吸血鬼。
但在普通警察的眼中,吸血鬼這個種族並不在他們的字典裡。
按照處理起來的複雜性,他們更願意相信是野獸傷人,也不可能是那個虛無縹緲、從來沒有人真正見過的種族。
季墨在群裡了解了一些事件的進展後,在瀏覽器上主動搜索了這條新聞。
新聞在清早的時候瀏覽量不錯,但在中午後,不知道是否是被壓下去了的原因,現在在網絡上已經很難找到相關的詞條了。
季墨搜索無果後,隻好退出了手機程序,摁滅屏幕,將手機反扣在桌麵上。
桌角的萬年曆上顯示著今天是十五號。
時間上的秒數不斷地跳動著。
他將手裡處理好的文件上傳給同組的其他成員,抬眸的時候,視線又不經意地落在不遠處的工位上。
葉組長今天依舊沒有來上班,他早上的時候從其他同事的口中問到了關於他的消息。
他又請病假了。
而且已經連續好幾天了。
想到昨天自己在他還在生病發燒的情況下,自己還控製不住自己咬了他的手腕。相當於在他的傷口上又給了他一刀。
想到這件事,他對自己無法控製的對血液的欲望越是憤恨,對葉言表就越是愧疚。
不知道他現在狀況怎麼樣了。
他很想親自去探望葉組長,但考慮到因為十五號這個日期而變得異常虛弱、饑餓的身體,他還是覺得自己最好還是不要去打擾葉組長了。
他猶豫地關上電腦屏幕上和葉言表的微信聊天框。
在他收回視線打算將手中文件收拾好放起來的時候,從他身後走過來的經理忽然叫住了他,
“小季,你現在工作都處理好了?”
季墨詫異地回眸看過去,發現經理手中端著茶水,杯口上方冒著一縷一縷熱氣騰騰的白霧。
“嗯……還有一些文件沒有處理完。”季墨如實說道。
“沒事,慢慢來,我看這兒你最閒。”經理停在他桌邊,眼睛笑眯眯地,但嘴角卻沒什麼笑意。
季墨一時間接不上話,他一點也不閒,甚至因為葉組長不在,手頭上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他來處理。
“這樣吧,你幫我去檔案室拿一下那幾個實習員工的檔案袋,放到我辦公室桌上去。”
季墨隻好按下心裡的不適感,點了點頭。
經理的話讓他覺得心裡很不舒服,但畢竟是上司,他在心裡安慰了自己幾句沒事的,就垂眸放下手裡的文件,起身走向檔案室。
檔案室在上一層樓,他乘電梯上去後,路過一段辦公區,轉彎就看到了標有檔案室的房間。
門沒有鎖,他推開門走進去。
檔案室沒有開窗戶,空氣不流通,有股陰濕的氣味。內部也很黑暗,隻能看見幾排縱向排列的櫃子。
他伸手摸索到旁邊牆壁上燈的開關,摁下去後,周圍終於明亮了起來。
他收回手,側身走進去,輕輕關上門。
檔案室裡的文件很多,有公司裡所有員工的簡曆和檔案,還有自從公司建立開始所有的財務項目,所有的記錄都在這裡。
還在櫃子側邊標寫了每一個櫃子上所擺放的文件盒的內容。他沒花很久找到了那排放著員工檔案的櫃子。
既然是實習生的檔案袋,文件應該比較新,應該會放在最顯眼的地方,他在櫃子的兩端仔細找了找。
以為文件會放在最外麵,找了一會兒後,他沒想到最新的竟然是放在最裡了。
最終在靠近牆邊的一個文件盒裡找到了這一批實習生的檔案袋。
出於隱私考慮,他隻看了袋子上的名稱,並沒有打開去看。
他取到檔案袋後便要折返回去,他手頭上的工作還有很多,他急急忙忙地想要快些回去處理,腳下的步子也跟著快了很多。
在他快要走出狹窄的櫃子之間的時候,他的肩膀忽然撞上了一個堅硬的東西。
緊接著,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發現旁邊櫃子上的一個檔案盒掉了下來,倒在地麵上,是他的肩膀剛剛不小心把它撞掉了。
也許是他走過的速度有些快,檔案盒裡的文件全都掉了出來,紙質文件散落了一地。
他哀聲歎了口氣。
本意是想快點回去的,沒想到反而是他的著急讓他現在沒辦法趕緊回去了。
他蹲下身,將剛剛拿到的文件放在身後,伸出手,指尖將地麵上散落開來的文件聚攏到一塊兒。
在撿起文件的時候,他驚訝地發現被他撞掉的文件正好是他進公司那一年的員工的檔案袋。
他在掉落的文件裡也看到了自己的檔案。
左上角的照片區域上還貼著他當時青澀的麵孔。
他的指腹輕輕按在照片的表麵。
冰冷的。
照片裡,他的皮膚還是小麥色,不像現在,他的皮膚是極端的白。
他收回自己變得混亂的心思,將撿起來的文件整齊地放在一起。
在他起身想將文件放回原處的時候,他的視線不經意落在櫃子旁邊孤零零的一張檔案文件上。
剛剛他沒注意到飄走了一張。
他走過去,彎腰將紙撿起來。
他的視線原本是沒有在紙張的內容上停留的,但他的餘光卻不經意地掃到了姓名那一欄。
葉言表。
他鬼使神差地低頭看過去。
姓名欄是葉言表沒錯,但一旁的照片上。
這是一張很陌生的臉。
蠟黃的臉色,眼下烏黑的黑眼圈,以及他下巴上的一圈胡子茬。
季墨完全沒辦法將照片上的人和葉言表聯係在一起。
這怎麼可能是一個人?
葉組長是雙眼皮,照片上的人不僅是單眼皮還是腫眼泡。葉組長的皮膚那麼白,照片上的人臉色那麼蠟黃,看起來像營養不良。
總之,季墨無法說服自己手上這張是葉言表的檔案。
但他的視線重新落在姓名那一欄。
每一個字都像是錘子打在他的心上。
名字完全一樣,也有不小心重名的可能性吧……
儘管季墨用這種借口麻痹著自己,他也沒辦法否認,自己和葉言表是同一年進公司的,他們的檔案理所應當地放在同一個文件檔案袋裡。
在這種情況裡,和他同一年進公司的、完全一模一樣的名字,叫葉言表的,怎麼可能會有兩個人,而他不知情的可能性有多少?
大概是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這種可笑的玩笑。
季墨企圖說服自己不要再去探究了。
但他的手已經開始不由自主地翻起了手裡的文件。
這些文件都是按時間排序的,他手裡捏著的這一疊,都是和他同一年進公司現在在不同部門工作的同事。
不管他怎麼翻找,辦公室裡所有的同事的檔案都出現了,除了葉組長。
隻有這張他完全不認識的、葉言表。
季墨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將文件放回原位的。
他動作機械性的仿佛沒有生氣。
他隻是將放在地上的檔案拿在手裡,麻木地按下電梯的下行按鈕。
他不斷地出神,以至於電梯已經到達目標樓層了後,他都沒有走出去。
直到電梯門再次緩緩關上,他才緩緩回神,抬手摁下開門鍵。
他將檔案放在經理的桌麵,經理嗯了一聲,將手裡的茶杯放在一旁,接過他遞過去的文件。
“嗯。”經理打開翻閱了一下,確認無誤後點頭,“好了,你先回去工作吧。”
“不要耽誤你工作了。”
季墨沒聽進去他的話,一片空白的大腦讓他沒辦法思考任何事情。
直到他回到工位上,低頭盯著桌麵上擺著的白花花的文件的時候,他才開始反問自己。
是不是看錯了?怎麼可能不是同一個人?
就算檔案出錯了,他的記憶不會出錯。
葉組長是他的同期,他們從實習生開始就共事,中間他和葉組長一起經曆了很多事情,這些全都不是假的,都存在過他的人生軌跡中。
不過,後知後覺的,季墨開始回想實習生期間,葉言表的模樣。
所有的事情在他的記憶都是清晰無比的,可是除了葉言表的臉。
他那時候長什麼樣?
他回憶起以前在辦公室裡那些零零碎碎的片段。
葉組長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溫柔善良、禮貌有加,並且總是給他們分些小零食的?
好像是短短一年之內?他的性格大變,但辦公室的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出不對勁。
季墨無可救藥地捂臉,想自己大概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