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幾乎是一瞬間，迅速打出來的動作帶動一陣風，迎麵衝向季墨的眼睛，額前的碎發被卷起來的風帶動，在空中晃了兩下。

出於本能，他撤身，原本落在他臉頰上的拳頭狠狠撞在木板上。

“砰！”的一聲。

段偉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撕裂。

“他媽的，竟然能躲得過去。”段偉緊緊咬住後槽牙，下巴被緊繃成一條線。

季墨微微蹙眉，緊盯著他的動作。

脖頸處剛剛的刺痛感漸漸消失，應該是慢慢自愈了。

下一秒，段偉收回砸在木板上的拳頭，伸手，以一種極快的速度企圖再次扼住他的脖頸。

那種速度，在人類的肉眼中，幾乎隻有一道飛速閃過的殘影。

如果是普通人的話，一定是來不及反應就會被他狠狠掐住脖頸的。

但這一幕在季墨的眼裡卻變成了慢動作，段偉抽搐的嘴角，由於憤怒微微挑起的眉毛，以及朝他脖頸伸出的手。

他迅速出手，在他的手觸碰到自己的前一秒，手刀劈在他的肘間。

周遭卷起一道氣流。

段偉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吃痛地叫喊了一聲。

吸血鬼的自愈能力很強，季墨的這種力度和速度放在普通人類身上，下一步大概率是倒在地上，隻能等救護車來了。

段偉收回手，痛苦地捂住自己的手肘，在他垂眸不設防備的時候，麵前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少年忽然衝了上來。

精瘦冰冷的手臂抵住他的脖子，力度極大，速度極快。

眨眼的瞬間，段偉就被猛地撞在了身後的牆壁上，脊背劇烈的撞擊，肋骨幾乎要斷了。

他擰著眉，緩了好一會兒才有力氣抬眸看向眼前的人。

少年低著頭，兩人的距離非常近，他幾乎能感受到少年噴灑在他脖頸處的鼻息。

“你……”段偉震驚道。

季墨低著頭，無法抑製的本能叫囂著咬破他青紫色的血管。

“你想乾什麼？”段偉意識到了不對勁。

油然而生的寒意從尾椎骨騰然而起，渾身像被爬滿了螞蟻，他不受控製地顫抖著。

儘管他知道自己是吸血鬼，不會這麼輕易地被殺死，但一種極端強烈的恐懼感幾乎滅頂。

一種來自骨子裡的懼怕，一種來自高貴種族的碾壓。

代價不是生命，而是心裡上完全的臣服，以及恐懼。

他開始懷疑起眼前少年的身份。

低著頭的少年一聲不吭。

他緊緊咬著齒關，口腔裡漫起一陣血液的澀氣。

想要，咬死他。

讓他倒在血泊裡，永遠失去生機。

半晌，季墨咬著牙忍耐道，“……滾。”

段偉感受到控製他的力度放鬆了一些後，立刻推開季墨，慌張地跑了出去。

被推開的季墨搖搖晃晃地跌坐在地板上。

搖晃的身形倒在旁邊的床腳。

虛弱的臉上浮現一種極端的慘白，嘴唇被他自己咬出了血，猩紅的血液沾染在他的唇瓣上，鮮豔欲滴。

段偉發瘋一般地逃了出去，心裡雖然是不滿的，但以剛剛的情況來看，他不僅打不過季墨，甚至有極大的可能會被對方反殺。

他打開門，衝了出去，電梯間在走出幾步後的轉角。

電梯很奇怪，竟然停在頂層。

照理來說，這棟樓隻住了三戶人家，並且都住在五樓和六樓，電梯幾乎沒有上過頂層。

由於他此時心裡事情太多，而且他不了解公寓的住戶情況，他並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這一反常的事情。

他快速按下下鍵，電梯上方的數字顯示開始緩慢往下掉。

他伸手揉了揉後背，剛剛的疼痛感還有一些殘留，但已經恢複了很多。

倏然，身後吹來了一陣風。

他正在揉腰的手頓住，一種怪異的感覺湧上心頭。

他毛骨悚然地緩緩轉過身。

他隻來得及看見一道閃過的黑色殘影，下一秒他的後背就撞上了旁邊的瓷磚牆壁。

被狠狠扼住的脖子，呼吸被猛地堵住，他仰著頭，急切地想要呼吸，臉被漲的通紅。

“呃……救……”

被生理性的淚水模糊的視野裡，他模模糊糊地看見一雙猩紅的瞳孔。

一道低啞的聲音衝撞進鼓膜中，“剛剛，你是這麼掐他的？”

“對、對不起……”段偉拚命地想要掰開他的手，但過於懸殊的力量差，讓他完全沒有還手的機會。

體內的氧氣急速消耗殆儘著，他的雙手胡亂地擺動著，“饒、饒過我……我再也不敢了……”

“我保證……不會有下次……”

話音落下的同時，扼住他脖頸的手微微用力，哢擦一聲，來自骨頭斷裂的聲音。

段偉像個破碎的玩偶，毫無生機地墜落了下去，整個人倒在地板上。

這時候電梯剛剛達到五樓，滴的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

葉言表垂眸睨著倒在地上的人，抬手捏了捏自己手指的骨節，神色冷漠到極致，“果真……”

他回眸看了一眼身後沒有完全關上，平著的門。

他的紅唇裡緩緩吐出兩個字，“棘手。”

**

過了一會兒，季墨才艱難地撐著地板坐起來，一種熟悉的饑餓感又泛上了心頭。

好餓……好想喝血……

他強迫自己摁下心裡的念頭。

手臂沒有力氣，他嘗試了好幾次，才緩緩站起來。

眼前一陣發白，眩暈感占據他的大部分意誌。

在這種眩暈的視野裡，他注意到自己的床因為剛剛的打鬥而被撞離了原位。

床腳被往後退，整張床斜過來了，上麵放置的床墊也有些傾斜。

他晃了晃沉重的腦袋，伸手想要將床扶正。

在他用力搬動床腳的時候，他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這張床和他以前見過的床全都不一樣，這張床更類似於一種直接接觸地的木板，底部緊緊挨著地麵，沒有一絲縫隙。

他移開床墊，發現甚至裡麵也是實心的。

在他詫異的時候，他注意到這是兩塊大木板拚接起來的床。

更合適一點的形容，這是兩具棺材拚起來的床。

他震驚地盯著棺材蓋上的金色十字架形狀，緩了好一會兒，他才伸手移開棺材蓋。

一種對於未知的巨大恐懼感泛上心頭。

但移開棺材蓋之後，他發現棺材裡沒有屍體，隻有一個白色的枕頭和白色的絲綢布。

另一個棺材也是如此。

他終於理解為什麼會有吸血鬼說他的身上有棺材的味道了。

原來他每天晚上都睡在棺材的上麵，而他到現在才意識到這件事情。

但為什麼臥室的床會是棺材？會和杜澤有關嗎？

他還沒來得及將棺材蓋蓋上，玄門關處忽然傳來了關門的聲音。

一陣很輕的腳步聲從客廳傳過來。

“誰？”他握著最後一絲意誌，出聲問。

沒過一會兒，葉言表出現在臥室門口，“是我。”

季墨下意識想將麵前的棺材藏起來，但這副場景已經落進了葉言表的視線裡。

“不、不是……這不是……”季墨背過身去，慌亂地用自己的身體擋住。

葉言表輕聲上前幾步，“我知道。”

他的視線落在季墨的臉上，“你看起來有些餓了。”

季墨愣了一下，緊接著搖了搖頭，“沒事，客廳的冰箱裡還有一些麵包，我可以一會兒……”

“不是這個。”葉言表果斷地打斷他。

季墨抬眸，視線交錯，他一眼望進葉言表的瞳孔中，看似平靜的黑色瞳孔裡，就如暗流湧動的潮流，壓抑著怪異扭曲的情緒。

“血液。”葉言表的視線向下移動，粘膩地落在他的唇瓣上。

他的眼神依舊和往常一樣很溫柔，但季墨卻不知道為什麼想要退後。

季墨被他的眼睛蠱惑，回神的時候才發現，葉言表不知道從那裡拿出了一把銀色的刀。

刀刃看起來很軟，微微用力就會變形。

葉言表慢條斯理地拆開左手纏繞的繃帶，一直沒有恢複的傷口周圍殘留著未乾涸的血液。

刀刃落下去，新傷重疊著舊傷，一瞬間，濃重的血腥味爆發出來。

葉言表扔掉手裡的刀，刀刃落在地麵上，碰撞，發出叮的一聲。

他抬手握住季墨的脖頸，大拇指的指腹輕輕摁在他上下滾動的喉結上。

緊接著，將正在流血的手腕湊上去，滴落的血液落進季墨的張開的嘴裡。

櫻桃色的舌尖卷入一滴滴的血液，一種專屬於他的血液的香甜味在口腔中迸發。

還不夠。

季墨湊上去，他微微眯著眼，朦朧的視野全裡是葉言表垂眸盯著他的眼睛，他垂下眸將他手腕上的血液儘數斂去。

葉言表柔軟的指腹搭在他的喉嚨上，感受著因吞咽而不斷滾動的喉結。

他的唇色變得越發蒼白。

貪婪懶惰的小吸血鬼吃飽後，坐在地上，很目中無人地倒下去睡著了。

葉言表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情緒，他撿起繃帶，暫時纏繞在手腕上，勉強止住不斷流出來的血液。

他垂眸看向倒在地上的少年，臉上的血色已經恢複了不少。

他彎腰將季墨抱起來，將他放進旁邊的棺材裡。

他伸出手，指尖在他的脖頸處劃拉。

他的身體還有一些屬於人類的溫度，指尖泛上屬於他的溫度。

葉言表輕聲說：“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