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跌倒到地上的前一秒,一隻手穩穩托住了他。
“怎麼了?”
季墨看見葉言表臉上的擔憂。
他強撐著握緊支撐的電線杆,竭儘全力穩住身形,搖搖頭,“我沒事。”
葉言表盯著他,沒有立刻說話。
季墨擔心他會看出些什麼來,抬眸觀察他的臉色,過了一會兒,聽見他說,“先回旅館。”
季墨抬頭看了一眼大亮的天空,立刻點了點頭。
葉言表扶住他的手臂,他勉強撐著,回到旅館。
旅館裡靜悄悄的,值班的前台還沒有睡醒,其他遊客大多也沒有蘇醒。
季墨掏出上衣口袋裡的門卡,在門旁的機器上刷了一下,門被打開。
他回頭朝葉言表蒼白一笑,“我沒事了……”
他看向葉言表的時候,發現他臉色很差,陰沉沉的,一點笑意也沒有。
“……”他噤聲。
“先進去吧。”葉言表很淡地說。
季墨隻好先走進去,發現葉言表緊跟在他後麵走了進來。
“你吃過東西了嗎?”葉言表順手關上房門。
季墨想了一下,自己這兩天還真的沒有吃過什麼食物,除了淩晨遇到那隻吸血鬼的時候,他給的那袋老鼠血液。
他朝葉言表搖搖頭,表示自己還沒有吃過東西。
季墨有些支撐不住,四肢虛浮無力,他躺在床上。
乳白色的天花板墜落進他的瞳孔裡。
好、熱。
這是他唯一的想法。
渾身都在燒,非常的熱,極端的熱,就像是被放在火焰上麵架著烤。
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眼前的世界顛倒搖晃個不停。
他微微側過頭,混沌地看著葉言表蹲在床邊,抬手,手背輕輕貼上他的額頭。
他的手好冰。季墨想。
比那隻吸血鬼的手還要冷一些。
但他沒想到,也許是他的體溫越來越高了。
“你應該是發燒了,我去前台要體溫計。”
耳邊傳來這句話,緊接著,床邊的身影站起來,離開他的視線。
“……”
周圍陷入了寂靜,季墨徹底昏了過去。
葉言表快步走到前台,發現前台還在睡眠中。
他彎曲指節,皺著眉地敲了兩下桌麵。
前台翻身哼唧了一下。
過了幾秒,才緩緩睜開眼,迷離的視線對上一雙紅瞳。
“你……”前台震驚地瞪大眼睛,指著他說不出話來。
“溫度計。”葉言表攤開手心。
“你的眼睛……”前台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話,死死盯著他的眼睛。
葉言表沒什麼耐心地睨著他說,“你看錯了。”
“啊?”前台聽見他的話,下一秒,就在眨眼的瞬間,瞳孔又恢複了如常的黑色,他眨巴眨巴眼睛,“……”
“溫度計。”葉言表的表情更冷了。
前台忙點頭,從抽屜裡拿出一隻裝在包裝盒裡的溫度計,放在他的手心。
前台看著眼前的人離開,過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緩過神來。
剛剛、發生了什麼?
他茫然地收回自己伸出去的手,一時間竟然想不起來剛剛的對話。
**
回到季墨的房間,葉言表用新溫度計給他測量了體溫,過了五分鐘拿出來,將刻度表對著光,能看見水銀的長度。
季墨的意識回來了一些,但腦袋還是不太清晰,他側眸看見正在觀察溫度計的葉言表。
“發燒了。”葉言表說。
他覺得自己嗓子乾的要命,簡直像有團火在嗓子眼裡燒。
“……多少度?”他撿回自己的碎掉的意識。
耳邊輕飄飄地飄來。
“35度。”
季墨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等他將這兩個數字在心裡咀嚼了很久後,他才慢慢有所反應。
35?難道是發低燒了?
念頭剛剛落下,他就聽見葉言表說,“體溫這麼高,你昨晚都做了些什麼?”
高?季墨混沌地想。
輕輕的歎息聲,“再問你一遍,你吃什麼了嗎?”
季墨苦於混沌的意識,反應變得很遲鈍,緩緩將昨晚的事情都吐了出來。
“下水道老鼠的血……”
他影影約約感覺到葉言表握著他的手緊了一下。
緊接著他聽到,“蚊子都不吸的血,你怎麼喝的下去的?”
“是那個人給你喝的?”
季墨知道他大概說的是那隻吸血鬼,緩緩點了點頭。
葉言表簡直被氣笑了,“有沒有人教過你,陌生人給的糖不能吃?”
季墨悻悻看著他,他看起來很不高興。
“閉眼。”一道冰冷、不容置喙的聲音。
季墨知道自己大概做錯事了,聽話地閉上眼睛。
緊接著一道冰涼附上了他的雙眼,是葉言表的手心。
季墨的睫毛輕顫了兩下,心跳加速,周圍的觸感變得異常清晰。
過了一會兒,一滴血落在了他的唇瓣上。
原本慘白的唇色被血色浸上。
緊接著,一滴、兩滴、三滴……
他微微張開嘴,帶著溫度的血液湧入他的口腔中。
血是甜的。
想要更多……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葉言表的手。
尖牙刺破血管,更多的血液湧入口腔中,一種香甜的血液氣息在口腔中爆發。
葉言表皺著眉悶哼了一聲。
痛感越來越強烈,血管被刺破,大股大股的血液迸濺出來,來不及吞咽的血液濺落在白色的床單上。
“夠了。”葉言表使了些力氣掙脫。
季墨猛地被推開,口腔裡殘留的血液濃重粘稠。
剛剛發熱的不適感全部消失殆儘。
幾滴液體劃過他的臉頰,讓他覺得有有些癢。
“……”季墨抬手抹了一把臉頰。
液體被沾到他的手背上,是刺眼的猩紅色。
他一下子反應不過來,抬眸發現靠在櫃子旁邊的葉言表。
他臉色很不好,臉頰很慘白,唇色也極度的白。
他單手撐著身體,另一隻手被他藏在身後。
季墨的視線黏膩地落在葉言表的唇瓣上,喉嚨來回滾了滾,他不知道自己剛剛都做了些什麼,意識到自己可能又咬了葉言表後,他忙從床上下來,他慌亂道,“我……”
是不是咬了你?
話還沒有說出口,他就看見葉言表伸手在他額頭上貼了一下,說,
“終於退燒了。”
葉言表沒什麼表情,停頓了兩秒後站起身,“應該沒事了,我先走了。”
走出兩步後,又有些不放心,回頭對他說,“照顧好自己。”
“晚上不安全,最好還是不要出門了。”
季墨趕緊點了點頭。
他留神注意了一下葉言表一直藏在身後的手。
他的手腕很細,但看起來很平常一樣,看不出來有什麼異樣。
但他垂眸的時候,又看見床單上濺落的紅色液體。
血腥味。
空氣裡到處都是粘稠的血腥味。
季墨崩潰地抓了把頭發。
他都做了些什麼?
大概是老鼠血液裡的毒素還沒有完全被壓製下去,他清醒了一會兒後,又覺得意識變得越來越模糊。
他無法,隻好躺了回去。
漸漸地,他再次陷入了昏迷當中。
等他再醒過來地時候,耳邊先傳來乒呤乓啷的嘈雜的聲音。
他睜開眼,發現床邊坐著一個小女孩。
是庫拉。
“庫拉怎麼是你?”他驚喜道。
庫拉兩隻手裡都拿著瓶瓶罐罐,看他醒過來,一股腦地堆在他的身上。
“保健品。”
季墨帶著疑惑坐起身,這是一些沒打開的易拉罐。
看起來隻是些飲料,和保健品這個名字完全不搭邊。
庫拉站在床前,伸手指了指他麵前的易拉罐,說:“你試試。”
季墨儘管有些不解,但還是拿起其中一個易拉罐。
表麵和平常的飲料沒什麼不同,隻是外包裝上全是一些英文,他能看懂每一個英文字母,但連起來,卻成了他看不懂的英文單詞。
vampire?
總覺得有些熟悉,但他實在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裡見到過。
在庫拉的視線下,他拉開易拉罐,在打開易拉罐的一瞬間,一陣很濃重的血腥味衝了出來。
鼻腔裡瞬間充斥了這種味道。
血液?
他詫異地看向庫拉。
“喝吧,會好得快一些。”庫拉像小大人一樣坐在他旁邊,撐著下巴看他。
季墨有時候覺得她不像看起來這樣孩子般天真,反而知道的比他很多。
季墨沒有立刻喝下,試探性地問,“你知道我是?”
吸血鬼?
庫拉坦然地點點頭。
季墨詫異道:“你不害怕我?”
“你看起來……”庫拉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圈,笑嘻嘻道,“沒什麼好怕的。”
季墨覺得這應該能理解為一種誇獎吧。
至少他看起來很友善。
不過,季墨又想到,“你怎麼在這兒?還有,你怎麼知道的?什麼時候知道的?”
一連拋出了好幾個問題。
庫拉朝他一笑,“一遇到你就知道了。”
“因為你們吸血鬼的身上有棺材的味道。”
又是棺材。
季墨想。
可他能肯定自己沒接觸過棺材,身上怎麼可能會有棺材的味道。
並且吸血鬼傳聞裡的那套初擁儀式,他都從來沒有接觸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原因變成的吸血鬼。
哪來的棺材味道一說?
“至於我為什麼在這兒。是我爺爺讓我來的,他讓我幫忙照顧照顧你。”庫拉說。
季墨想起剛遇見她的時候,她說過自己的中國人爺爺。
不過他並不認識她的爺爺,為什麼知道他生病了還讓庫拉來照顧他?
季墨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關聯。
“你爺爺是誰?還有你怎麼進來的?為什麼對吸血鬼的事情這麼了解?”季墨抬眸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