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古怪地望著他，似乎在想這個問題的必要性。
“液體袋，很常見吧，早餐店裡都有。”
也許是他太敏感了。季墨想。
吸血鬼將手裡的液體袋塞進他的手裡。
“喝吧，不會嘲笑你的。”吸血鬼移開落在他身上的視線。
季墨垂眸看向手裡的液體袋，透明的包裝裡盛著鮮紅的液體，擰開蓋子後，一股帶著腥味的血液氣息散發出來。
這種味道並不好聞，甚至能稱得上非常難聞。
季墨內心其實是拒絕的，但頂不住一陣陣泛上來的饑餓感，這種饑餓叫囂著他全身的細胞，泯滅他的理智。
就像連餓了一個星期的乞丐終於在垃圾桶撿到了餿了的饅頭。
無關生活的質量，隻要能活下去就可以。
現在季墨就是這種狀態，他沒有猶豫，大口大口地咽進冰冷的血液。
血液是冷的，很難聞嗆人的腥味，和之前不同，還帶著一些苦味。
季墨皺著眉將血液飲進了。
放下液體袋的時候，他才終於覺得自己身上的力氣回來了大半，饑餓感終於消減了大半。
他將液體袋揉成一團捏在手心，防止周圍的其他教徒會發現他們的異常。
“這是什麼血？”季墨潛意識裡覺得這應該是動物的血液。
吸血鬼瞥他一眼，忽而笑了一下，神神秘秘地附在他的耳邊，輕聲說，“下水道老鼠的。”
大概以為他會覺得惡心，吸血鬼饒有興致地盯著他，觀察他的反應。
但沒想到季墨並沒有什麼反應，反而出乎意料地鬆了口氣。
吸血鬼不是很滿意地眯起眼，上下審視他，“誰初擁的你？不會是梅倫那家夥救回來的吧，那家夥可是出了名的懦弱。”
季墨不知道他口中的梅倫是誰，更不知道是誰將他初擁成的吸血鬼。
準確來說，他現在應該是半個吸血鬼。
“我不認識。”季墨垂眸說。
他捏了捏手心的袋子，手心被冷汗汗濕了，但他並不能表現出來緊張的情緒。
吸血鬼挑眉，哦了一聲。
季墨側眸看向周圍的教徒，發現他們輕聲討論著什麼，隻不過用的是羅馬尼亞語，他聽不懂。
他注意到領頭的亨利的視線掃過他的身上，緊接著大聲用英語說，“我們現在來清點一遍人數。”
從另一頭開始，每個人開始連續報數。
季墨看了一眼淡定自如的吸血鬼一眼。
對方猜出他的想法，極其不屑道，“你還留在這，我更沒理由走了。”
“……”季墨難得沉默了。
他猜這隻吸血鬼大抵是以為他也是來故意混進人群中的了。
依序輪到季墨的身上，他接過數字後，正好是出發時的數字，但旁邊的吸血鬼立刻接上他的話音。
多一位。
站在不遠處的亨利皺了皺眉。
“怎麼回事，比來的時候多一個人。”
“是誰？”
“……”
人心惶惶，周圍議論聲漸起。
亨利及時打斷，開口道，“是丹尼爾回來了。”
季墨猜到他口中的丹尼爾應該就是因為生病沒來的教徒，他也是頂替了丹尼爾的位置。
並且，事實不是丹尼爾回來了，亨利這麼說隻是想暫時穩定其他人的恐懼感。
果然，聽到他的聲音後，討論聲停止了。
“時間不早了，還有最後一圈，儘快走完回教堂休息吧。”
如果仔細聽的話，能聽出來亨利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在微微地顫抖。
他也很害怕吧，隻是作為一個領導者，他首先要做的就是穩住眾人，不能自亂陣腳。
最極端的情況就是，教徒們混亂害怕，讓吸血鬼有可乘之機。
聽到亨利說的話後，教徒停止了說話，三三兩兩聚在一起。
“大家都認清楚同伴。”亨利走在前麵說。
季墨起身跟在隊伍的後麵，他還是站在原位置，隻不過剛剛站在他旁邊的小男孩跑到前麵去了，跟在亨利的後麵，身形縮成小小一團。
季墨收回視線，餘光掃過站到他旁邊的吸血鬼。
他大概不會做什麼吧……
如果他真的是來覓食的，自己應該怎麼辦？以自己的能力真的能打過這隻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吸血鬼嗎？
他不敢確定，但眼下，吸血鬼對他自己應該不會造成傷害。
畢竟是同類。季墨幾乎是悲哀地想。
他決定抓住這次機會，能從吸血鬼身上找到些有用的信息點。
他偏眸看向吸血鬼，正好對上吸血鬼同樣投來的視線。
他們果然有著和動物一樣的警覺性。
季墨覺得自己手臂上現在一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你想說什麼？”吸血鬼漫不經心地收回視線，不屑道。
季墨抿唇，猶豫了一下說，“你認識安德列嗎？”
“你找主、”他嘴邊的話音轉了一下，“他做什麼？”
果然安德列是真的存在的。
季墨抓住機會，趕緊問，“我找他有些事情。”
“你是新來的？”吸血鬼說，“在這生活過的，一定知道他在哪兒。”
季墨總覺得他在刻意地避開說安德列的名字。
季墨點了點頭，承認自己是新來的。
吸血鬼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鬆了口，“在古堡裡。”
古堡？
季墨的第一反應就是怎麼可能。
他才去過古堡看過，那裡怎麼看都不像是有人生活的痕跡。
就算是吸血鬼，要在古堡住下的話，多少會碰到四處結下的灰塵，可古堡處處都透著荒蕪的氣息，根本不可能有人常住。
吸血鬼說，“我是說你可以去古堡碰碰運氣，他離開羅馬尼亞很多年了，我聽其他人說過他以前的事情，如果我是他，也許會回古堡看看。”
季墨點頭，表示自己聽懂了。
“我年紀比起其他人還小，從沒見過他，隻聽說過，大家都說他不可能會回來了……”吸血鬼竟然多愁善感起來。
季墨問，“他去哪兒了？”
“不知道。”吸血鬼說得多了一些，“任何地方，如果我是他的話，我也不會回來。他在很久以前有個人類妹妹，被火燒死了。火是他父親放的。”
“他的父親是吸血鬼嗎？”季墨問。
吸血鬼點頭肯定。
那他父親一定還活著，說不定就在羅馬尼亞。
季墨的念頭還沒有落下，就聽見吸血鬼說，“他父親也死了，死在之後的一場大火裡。”
“……”
季墨收回視線，他莫名覺得安德列的故事讓他覺得無比熟悉。
他似乎看過與安德列相關的故事。
緊接著，他想起來之前雜貨鋪老板曾經借給他的書上的內容，那本諾斯費拉圖，介紹的關於諾斯費拉圖的故事幾乎和安德列的經曆一模一樣。
也許書中的主人公諾斯費拉圖就是他夢見的安德列。
可夢到安德列在前，看書在後，夢境為什麼會先出現？
季墨覺得這個問題問吸血鬼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他覺得自己還是最好回國後問問其他的獵人。
將近破曉的時刻，最遠邊的山尖後冒出一點陽光的蹤跡。
周圍被照亮了好幾度，視野清晰了不少。
聖馬庫斯節的最後一場遊行也結束了，季墨跟著教徒們回到教堂，集合地點還是在禱告室。
走了很久，季墨覺得自己的腿很酸，伸手敲了敲小腿上僵硬酸疼的肌肉。
等教徒們都坐下來，亨利走到眾人之間，說，“現在再來數一下人數。”
吸血鬼無所謂地坐在季墨的旁邊，撐著下巴，看亨利先報出數字一，然後按順序轉到他們這裡。
快到季墨的時候，季墨察覺到有些不太對勁。
這次他報的數字比前兩次都要大。
他旁邊的吸血鬼報了最後一個數字。
聲音落下的同時，季墨發現亨利的臉色瞬間難看了很多。
又多了兩個人。
季墨意識到這個問題。
剛剛他一直注意著隊尾，並沒有中途突然出現人的情況，但現在又多出的兩個人是怎麼回事。
他意識到也許是在他們走進教堂的時候，躲進他們其中的吸血鬼。
“大家都仔細看看周圍的同伴，確定沒有錯再離開。”亨利說。
季墨向周圍的教徒打量過去，大家都穿著一模一樣的鬥篷，就這麼看的話根本看不出來區彆，何況是在吸血鬼故意假扮的情況下，區分的難度更加大了。
教徒大都兩兩聚在一起。
季墨偏眸看向旁邊的吸血鬼，他輕聲說，“另外兩個在哪？”
“你聞不到氣味嗎？”吸血鬼指了一下窗邊的幾個人，“在那兒。”
季墨朝他指的方向投去視線，彩色的窗戶旁邊坐著好幾個人，明顯其中幾個人類教徒並沒有意識到這時候在跟他們說話的人就是吸血鬼。
季墨從他的話中捕捉到一個信息點，“你說的是什麼氣味？”
吸血鬼打量了一下他，很快移開視線，“梅倫肯定沒告訴過你——我們的身上會有一種木料的味道。”
季墨知道他現在一定是肯定了他和梅倫的關係，就算他根本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緊接著他又聽到吸血鬼說。
“俗稱，棺材的味道。”吸血鬼輕飄飄說，“初擁儀式的時候的棺材味道，會沾到你身上的，隻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季墨很確定自己沒有睡過棺材，自己的身上一定沒有他說的棺材的味道。
但吸血鬼很快攪亂了他的思緒，“你身上也有。”
季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