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灘上，海浪拍打著岸邊沙石，擱淺的魚蝦被浪裹回海洋當中。

季墨垂眸跟在葉言表身後，海風帶著縷縷的腥味迎麵吹來。

沙灘上有寥寥幾個行走的人，大多是遊客，有些是當地的老人，坐在木製的搖椅上。

天色雖然陰沉沉的，但好在還有些光線。

季墨坐在葉言表的旁邊，沙石被他盛在手心裡，細碎的沙子慢慢從他的指縫中漏下去。

葉言表安靜地在他旁邊坐著，出眾的側臉讓人移不開眼。

季墨覺得難得和他一起來一趟羅馬尼亞，不留下張照片太可惜了，他拿過隨身的包，從包裡掏出剛剛從旅館裡借來的拍立得。

他在高中的時候用過這種相機，大概知道是怎麼拍攝的，他通過小窗口構造出一副畫麵來，將葉言表的側臉放在鏡頭的中間。

“哢擦！”

按下快門的瞬間，閃光燈突然閃爍了一下。

葉言表抬手擋了一下刺眼的亮光。

拍立得將相紙慢慢吐出來，季墨將相紙放在手心。

“我好像忘記調模式了……”他訕訕道。

他抬眸注意到葉言表的臉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緊接著很快恢複如常。

“……沒事。”

相紙在熱的環境下更容易出片，大多人都是用手心將相紙捂熱的。

季墨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選擇將相紙埋進沙子裡。

沙子還有些溫度，在等待的時間裡，季墨擔心旅館裡的其他人會要使用拍立得，便先將拍立得還給前台。

他走回沙灘，發現葉言表已經將相紙從沙子裡拿出來了。

“怎麼樣？”他期待地湊上去看。

“曝光了。”葉言表將相紙遞給他。

他接過去，才發現相紙上一片白，隻有藍色的海浪和沙灘能隱約看到些輪廓，中心的葉言表像消失了一般，被隱在曝光的白裡，完全找不到一點影子。

“……”季墨輕歎了口氣，“抱歉，應該是我剛剛不小心打開了閃光燈，所以才會這樣的。”

他默默將相紙塞回背包裡，輕聲問，“要再拍一張嗎？”

葉言表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上的沙子，說，“以後還有機會，時間不早了，先去附近采素材吧。”

季墨抿唇點點頭。

儘管有些遺憾，但時間確實不早了，他們得儘快完成公司的任務。

他不能忘了來羅馬尼亞的目的。

他收拾好書包，跟上去。

**

不知道葉言表什麼時候做的計劃，他提前訂好了當地博物館的門票，季墨跟著他順利走進博物館。

季墨覺得自己沒有給葉言表帶來任何幫助，甚至連做計劃都從來沒有想過。

他的業務能力也不行，不知道葉組長會不會後悔帶他來出差。

季墨有些心不在焉地看著周圍各種各樣的文物，時不時拿出手機來拍照。

走進第二個館廳的時候，牆壁上粘貼了提示不能拍攝錄像的警告，以及要求遊客將手機靜音，保持安靜地參觀。

季墨照著做了，通過一段幽深的走廊後，到達了館廳的內部。

每個館廳的主題不同，第二館廳的主題是聖馬庫斯節。

周圍陳列了很多十字架以及各類的標本。

季墨盯著一個白色的文物，沒看懂這是什麼。

乳白色、一端是平的，一端非常尖，看起來很鋒利。

他下意識地舔了舔自己的牙。

緊接著，他看到標本前麵的介紹，這是來自一個被人類獵殺的吸血鬼的牙齒。

時間大概是上上個世紀。

文物經曆過動蕩時期，能保存下來十分不容易。

季墨有些艱難地移開視線。

吸血鬼的存在對於人類來說太過神秘，館廳裡隻有幾件標誌性的標本，大多是一些著作書籍，館廳的牆壁上的畫和文字，連在一起閱讀，是關於聖馬庫斯節的介紹。

早在很多世紀前，吸血鬼誕生在了羅馬尼亞，對當地的居民帶來了很重的災難，起初這裡的人認為殺死人並吸乾血的是後山森林裡的野獸。

但從來沒人見過這種野獸，直到有人撞見了吸血鬼殺人的場麵，流傳起了吸血鬼的傳說，並誕生了獵人這一組織。通過獵人組織與吸血鬼長達一個世紀的對抗後，吸血鬼終於被人類驅趕出了這片土地。

聖馬庫斯節就是為了慶祝這一成果而誕生的。

壁畫的最後一幕是一片火海，烏壓壓的人群站在火海的外麵。

紅色與橙色交織著，能看到火焰裡燃燒著的黑色身影。

附文，“勇敢的獵人燒死了邪惡的吸血鬼。”

季墨盯著那片火，仿佛感受到了火焰熾熱的溫度。

“小季？”

“……小季？”

肩上忽然重了一下，他猛然回神，視線撞進一雙紅瞳裡。

隻是一刹那，紅瞳又恢複了烏色。

看錯了……

他失神地盯著葉言表的眼睛。

“你怎麼了？”對方關切地輕聲問他。

季墨搖了搖頭，說自己沒事。

在館廳結束的最後，附加了幾條冷知識。

一些吸血鬼害怕的東西和抑製吸血鬼的方法。

最後一條冷知識，他注意到，這是一幅畫。

一副全黑的畫，隻有畫的偏下方有一雙交疊的白色的手套。

“……”

他覺得這副畫很眼熟，但想不起來在哪裡見到過。

畫的名字是裸/體的吸血鬼。

這條冷知識是，吸血鬼無法在照片裡及鏡子裡成像。

他收回視線，發現葉言表已經走遠了，他連忙小跑幾步跟上去。

直到出了館廳，他才聽到葉言表說，“很沒意思。”

“你不覺得嗎？”季墨詫異地看向他。

他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就點了點頭。

“很多人喜歡吸血鬼，想成為吸血鬼。那是因為他們盲目崇拜比自己強大的生物。”他聽到葉言表輕聲說。

“一些絕症患者是例外，他們隻是想祈求永生。”

季墨莫名覺得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準確來說，是差極了。

從他緊蹙的眉頭以及繃緊的下頜線看出。

季墨不知道是什麼讓他心情變得很差，但他想說些什麼來緩解氣氛。

他猶豫了一下，說，“也許有人喜歡吸血鬼，不是因為他是吸血鬼，隻、隻是因為他這個人呢？”

葉言表的腳步忽然停住了，季墨跟著停下來，慌忙想找補什麼，忙道：“也許，這種情況是……”

“你呢？”葉言表打斷他。

“啊？”季墨詫異道，也許他是在問自己的想法？

他想了一下說，“我、我不喜歡吸血鬼。”

像安德列那樣的吸血鬼。

他無論如何都喜歡不起來。

陰晴不定、邪惡，簡直就是惡魔的化身。

話音落下，他抬眸觀察葉言表的臉色。

發現他眼神冷冷的，一絲笑意都看不見。

這種表情，簡直、就是安德列……

“安德列？”季墨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但他不得不承認，此時冷臉的葉言表實在是和安德列太過相像了。

他完全分辨不出來。

靜了幾秒，葉言表微微眯眼，笑了一下，語氣裡帶了些埋怨。“安德列是誰？你是在這裡認識了新朋友嗎？”

注意到他眉目間閃過的笑意，季墨終於放下了心。

不是安德列。

季墨趕緊回過神來，擔心他誤會，解釋道，“他是我夢見的一個人。”

“我不認識他。”

“哦。”葉言表輕揉了一下他的頭發，微微笑著說，“原來是這樣。”

說完後，他先一步轉身走出幽深的走廊，季墨跟了兩步上去。

館廳外麵，密布的雲層被風吹開了一些，雖然看不見太陽的蹤影，但亮了很多。

走出博物館，回頭往後看，能看見在隱藏在森林中的古堡。

哥特式的風格，一座鐘樓在高樹後屹立。

季墨覺得這幅場景很像他夢中的場景。

但由於夢裡的場景有些模糊了，他不能更清晰地確定。

他偏頭問旁邊的葉言表，“那裡，是什麼建築？”

話說出來後，他就有些後悔，他現在簡直是在拿葉組長當助手，明明他才是來協助的那個。

況且，就算葉組長懂得更多，也不一定能解釋他的那些問題。

但，葉言表隻是看了一眼那座古堡，淡淡道，“幾個世紀前，是吸血鬼的家。”

“那裡還有吸血鬼嗎？”季墨承認自己的問題在聖馬庫斯節的背景下有些不現實，但好在周圍的羅馬尼亞人聽不懂他們的對話。

“沒有了。”葉言表說，“吸血鬼早就不住在古堡裡了。”

“現在古堡裡是一片廢墟。”

葉組長比想象中懂得還要多。季墨在心裡想。

看來他夢裡的那些場景確實隻是夢，古堡裡經曆的一切大概都不是真實。他徹底打消了對之前的夢境是真實發生的假設。

但季墨想起昨天晚上庫拉對他說的話，羅馬尼亞是吸血鬼的誕生地，不可能會被永遠驅逐，這裡還有吸血鬼的存在。

他問，“不在古堡裡，吸血鬼都去哪了？”

葉言表頓了一下，盯著他的眼睛緩緩說，“他們混跡在人群中。”

“模仿著人類，學習著人類。”

季墨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葉言表收回視線，說，“今天是聖馬庫斯節的最後一天，你想去感受節日氛圍嗎？”

季墨雖然知道現在是聖馬庫斯節，但落地後隻在昨晚看到了那些教徒，還真的沒有感受到節日真正的氛圍。

“去哪裡感受？”他問。

葉言表走在他前麵領著他走，朝他笑了一下說，“當然是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