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墨忽然想起王誌鵬給他的大蒜,下意識退後了半步。
他低頭聞了一下自己身上,果然還有殘留的大蒜氣味。
“我身上有些難聞吧。”
他抬眸看了眼葉言表,訕訕道:
“是大蒜的味道。”
葉言表很輕地挑了一下眉。
“聞得出來。”
季墨有些難過地垂眸,果然還是太難聞了,一定味道很重吧……
沒等他的念頭落地,他就聽到眼前的人柔聲說,
“不過沒事。”
“不是很重的味道。”葉言表笑了一下,抬手,很輕地撫過他的發絲。
季墨的雙頰浮起一層淡淡的緋紅。
葉言表的手很涼,但並不唐突,輕柔的動作裡帶了些安撫的意味,讓他不知不覺地跟著安下心來。
“時間不早了。”葉言表說,“先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了。”
“明天還要上班,期待在辦公室見到你。”
意思是他明天會來上班嗎?
所以是生病已經痊愈了嗎?
這應該算是好消息。
季墨想,抿唇點點頭。
確實已經深夜了,他低頭從口袋裡掏出房間鑰匙,轉頭的時候,他正想向葉組長告彆,卻恍然發現葉言表已經離開了。
悄無聲息的,就像是突然消失了。
他緩緩收回視線,開門走進去。
身體和精神已經很疲憊了,酸脹的身體肌肉讓他想朝臥室柔軟的床撲去,但在他打開臥室門的前一秒,他想起王誌鵬在走前叮囑過他的。
“回家記得洗澡。”
他艱難地拖著勞累的身體,走進浴室,將熱水器打開,收拾好換洗的衣物後,他放滿整浴缸的熱水,白色的水霧飄至空中。
他取下脖頸上的十字架,將身體泡進熱水裡。
第一次用浴缸的時候,他隱約能聞見浴缸裡有股很淡的血腥氣味。但過了一段時間後,這種氣味就淡了很多了。
他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浴缸裡會有血腥味,或許是帶著傷口泡澡?那傷口一定很深……
剛剛搬來這裡的時候,他隻是洗了個澡隨便轉了轉,就被杜澤警告要小點聲,不能打擾他休息。現在這麼晚的時間,會打擾他休息嗎?不過他作息似乎很美洲,也許這個時間點不會打擾到他……
他的思緒在空中亂飄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水變得越來越冷,他才起身。
穿上衣服後,他拿起放在旁邊置物架上的十字架,垂眸看了一眼。
十字架上沾染了一層水汽,濕潤的。
他的指尖隻是剛剛觸碰上去,立刻就有一種灼燒感湧上來,就像這十字架是一個被燙熱剛剛從火焰中拿出來的鐵塊一般。
他猛地縮回手,十字架“啪嗒”一聲墜落到地上。
他蹲下來,小心地撿起穿過十字架的黑繩,將十字架帶動拿起來。
他帶著懼意,將十字架戴在脖子上。
隔著衣服一層布料,這種灼燒感會好很多。但還是有些燙,他扯了扯領口。
抱著唯一能阻止變成惡魔的希望,他不論如何都想再試試。
收拾好浴室的東西後,他回到臥室,此時的窗外,天邊泛起很淡的白色光線,快要破曉。
抓住最後能休息的時間,季墨躺回床上,柔軟的被褥包裹著他。
沒有完全散去的大蒜氣味淡淡地遊蕩在他的鼻尖。
他在睡前想,也許會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顆大蒜。
但由於休息的時間短,他並沒有做什麼夢,或者說就算做了也記不清了。
醒來的時候,他注意到自己脖子上的十字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摘下來,扔到了地上,甚至連繩子都被扯斷了。
繩子比較粗,單憑扯其實很難扯斷。
他的力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了?
他拿住繩子兩頭,將十字架帶起來。
繩子暫時用不了了,他一時也找不到其他的繩子,索性放進公文包裡,希望和隨時帶在脖子上有同樣的作用。
臨出門時,他想到一到辦公室就能見到葉組長,連周一的壞心情都被治愈了很多。
坐到工位時,葉言表還沒有到,位置上空蕩蕩的。
季墨拿出手機,看到洛陽川給他發來的消息。
總結一下,大概就是警察在昨天下午找到了他,並做好了取證,也將傷亡的檢查報告給警察看過了,在這三天內,季琛大概率會被拘留,等到開庭的時候,法官才會判刑。
季墨回了個“嗯”。
季琛的事情解決後,他總算放了心。
他將洛陽川治療期間的錢用轉賬償還給他。
沒讓洛陽川來得及拒絕。
他正想關上手機屏幕的時候,頂部突然彈出一條新消息,他詫異地點進去查看,發現是王誌鵬通過群聊加上了他。
王誌鵬噓寒問暖了一番,並詢問他昨晚有沒有認真洗過澡。
季墨認真回答了,並說身上還有大蒜的味道。
王誌鵬笑了一下,“這是正常現象。”
“十字架你還帶著吧?”
季墨偏眸看了一眼公文包,“在。”
“那十字架和市麵上的沒什麼不同,隻是我們收來這些普通的十字架,並在上麵鍍上了一層銀。”
季墨看到他的消息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銀。
“是的,就是銀的作用。相信你之前一定在網絡上搜索過關於吸血鬼的信息。網絡上的信息比較雜碎,可能比較難以理解,不過你綜合來看,就可以發現。其實能夠有效抵抗吸血鬼的工具大都具有同一個特性。——那就是銀。”
“純銀鑄造的匕首雖然比較軟且易斷,但是攻擊吸血鬼的重要武器。鏡子古代區分吸血鬼和人類的一個重要方法,但現在的鏡子並不是非常適用,因為古代的鏡子表麵會鍍上一層銀,導致吸血鬼不會在鏡子中成像。”
季墨仔細讀過他的解釋後,才真正懂了很多。
“所以,隨身佩戴一些銀製的東西同樣能夠避免吸血鬼的接近。”
“畢竟,你也不知道周圍是否有吸血鬼的存在。”
季墨抬眸看了一眼葉言表的工位。
如果安德列不是在夢境裡出現,而是在現實中,他覺得自己不一定能分辨出來兩人的不同,說不定會將他們混淆。
也許這也是吸血鬼的恐怖之處。
——永遠不知道他在哪個黑暗的角落盯著自己。
像狩獵那樣。
擺好陷阱,盯著獵物一步一步地落入自己手中。
在他出神之際,葉言表走進了辦公室,坐在了工位上。
他趕忙收回視線。
回複過王誌鵬後收起了手機。
最近公司新出了一個項目,主題偏向西歐文化,小組的成員對這些都不太熟悉,如果真說起來,葉組長應該是懂得最多的那個,但季墨並不懷疑,葉組長的業務能力一直很優秀。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自從這個新項目被提出來後,經理一直對羅馬尼亞的文化很感興趣,經常在企業微信群裡提起有關於羅馬尼亞的文化。
不少同事都有在猜測,是否之後會有出差到羅馬尼亞實地調研的情況。
季墨隻是聽到同事在議論,沒有聽到確切的風聲,並沒有很在意。
他隻是遺憾,自己一整天與葉言表的交流隻停留在“文件做好了嗎?”“做好了,現在就發給你。”,這種完全工作的交流。
也許是疲憊吧,昨晚那麼晚還在等他。
季墨想道。
時間如白駒過隙,不知不覺天色暗下來了,街邊的路燈接續亮了起來。
季墨有些失望地看向窗邊空蕩蕩的工位。
他拿起手邊的公文包,乘公交車回家。
昨晚沒睡好的疲倦湧上來,他覺得眼皮變得越來越沉重。
想到前幾晚夢遊的事情,他拿過手機,想了一下,定了一個淩晨兩點的鬨鐘,並將音量開到最大,將手機放進上衣的口袋裡。
沒過多久,他沉沉地陷入了睡夢之中。
夢境荒誕離奇,扭曲的時鐘,逆時針轉動的時針,還有紅綢鋪蓋的桌麵上擺著一個萬年曆。重複的月牙、滿月、月牙、滿月……
隻是短暫的一個夢境,他卻覺得自己好像活了百餘年。
“叮鈴鈴!”
在沒有事件記憶點的夢境裡,一道鈴聲忽然打破了寧靜。
季墨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床邊,彎腰伸手拿著什麼。
他直覺回過身去,卻看到一道黑影極其迅速地跳下窗,帶起了一陣風,在人類的視野裡,那幾乎是一道大腦來不及捕捉的殘影。
季墨卻莫名覺得,那道黑影和安德列很相像。
但安德列明明死了,而且他隻存在於夢境,不可能會出現,也永遠不會再回來。
他跟上去幾步,連目光也追不上那道身影了,他收回視線,回頭的時候,他意識到自己剛剛似乎要拿什麼東西。
黑暗裡,他彎腰在床上摸索,不料指尖真的撞上了一處冰涼。
一種屬於金屬的冰涼。
他伸手將它拿出來,在月光的照亮下,他分辨出,這是一把鏡子。
古老的銅鏡,周圍的鏽跡告訴他鏡子有些年頭了。
可他並沒有這種東西,也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東西。
難道是杜澤忘記收拾拿走,不小心放在這裡的?
在他詫異舉起鏡子想要仔細觀察的時候,他驚恐地發現,鏡子裡沒有他的成像。
鏡麵上的成像隻有臥室牆上的那麵衣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