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他想明白口腔裡的血腥味是從哪裡來的,他就注意到身後傳來護士的說話聲。
兩個看起來年紀尚小的護士正在給隔壁病床的患者做著診斷,一邊在手裡的紙張上記錄著什麼,一邊閒聊道,
“剛剛小趙帶著吳女士下樓散步去了,結果在樓下草坪裡發現一隻被咬死的野貓。”
“咬死的?這周圍都是城市,連樹林都沒有哪來的這麼凶狠的動物,怎麼可能是咬死的,確定看清了嗎?”
“大概不會有假吧,小趙剛剛回來找其他人下去幫忙,打算把野貓先埋了。”
“她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看,估計野貓死得有點慘。”
“是什麼樣的?”
“聽她描述,好像是被吸光了血,完全乾掉了。”
季墨聽得出神,他舔了舔牙尖,覺出口腔裡明顯的血腥味。
“……”
“怎麼了?”洛陽川看他心不在焉的,問道。
季墨覺得後背一陣一陣地發涼,“昨晚,你看見我回來嗎?”
洛陽川仔細回憶了一下,“我那時候睡得太沉了,隻迷迷糊糊地看到你好像回來了。”
“那時候、”他斟酌道,“好像快破曉了。”
季墨默默攥緊了手心,手心被汗濕了,濕漉漉的。
“我有點事,晚點再回來。”季墨快速看了他一眼。
沒等洛陽川反應過來,季墨就起身走出了病房。
季墨快步走出住院部,時間還早,住院部尚處在寧靜之中,柏油道的旁邊是綠化草坪,有兩個穿著護士服的人蹲在馬路牙子的旁邊,正在掘著土。
他有些忐忑地走上前。
他沉默地站在一定距離之外,看見她們挖的小土坑旁邊放著的野貓的屍體。
和病房裡的護士說的大差不差,野貓很明顯是被吸乾了血,整具身體被抽空了一般,萎縮地變得很小。
蹲在旁邊的護士分神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視線。
“……”季墨猛地後退了一步。
想到一個現在來看最有可能的情況。
也許是他昨天晚上太過饑餓,在夢遊中,咬死了這隻可憐的野貓。
他崩潰地揉了把頭發。
他隻想做一個普通的社畜,卻沒想到吸血鬼的性征在他的身上越放越大。
在夢境裡殺死安德列,並不會阻止他變成吸血鬼的進程。
他坐在住院部大廳外麵地長椅上,慌亂地拿出手機,在瀏覽器的搜索欄裡打下“吸血鬼”三個字。
搜索結果和他之前看到的相差無幾,他並沒有找到關於初擁更詳細的解釋。網絡上的傳言大多浮於儀式的過程,並沒有人介紹如何阻止這種同化的進程。
適時的,屏幕的上方彈出一條微信消息。
來自昨天被許揚拉進的那個獵人群裡。
群裡有幾個人在發消息討論。
“勤樂路上,我看到了吸血鬼逃跑的痕跡。地上有拖行的血跡。”
“他們快被人類發現了。”
“轉發新聞:近期在雲城郊區附近發現一具人類屍體……”
季墨猶豫了一下,點進轉發的鏈接裡查看。
將新聞從頭到尾讀過一遍後,他發現案發的時間距離現在很近,隻是兩天前的事情,並且案發地點離他現在處的人民醫院也很近。
屍檢報告在新聞一筆帶過,隻說道致命傷在脖頸處,呈現兩個小孔的形狀,類似於被蛇咬過的痕跡。
季墨幾乎是一瞬間想到了安德列。
不可能是他,他早就死了。
他立刻打消自己的想法。
也許雲城還存在著其他的吸血鬼。
在他思考的過程裡,群的消息又被頂上了幾條。
“今晚的墓園活動有不來的嗎?”
“這次的墓園活動是我們自己企劃的,沒有客戶的委托。主要目的是為了隱秘地幫助警察抓住吸血鬼,如果有不願意參加的可以直說。”
消息下麵立刻就被刷上了幾條“沒有”。
季墨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發些什麼消息。
緊接著他就看到有人@了他。
“季先生。”剛剛像領導者一樣在發消息的人說,“疑問留到今天晚上。到時候會有充足的時間給你提問。”
季墨隻好回複了一句“好”。
群裡沒再發消息,他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玻璃門,緩緩收回視線。
他有些不想回去聞到消毒水和血腥味參雜一起的味道,這時的太陽快升到頭頂,烈日的溫度漸漸上升,他走進路邊的超市隨便買了一把傘遮陽,打算先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昨晚的事情他一點都不記得了,夢遊的事情他還是第一次被人告知。
也許自己真的有夢遊的症狀。
回到公寓後,他習慣性地乘電梯坐到五樓,電梯門“叮”了一聲緩緩打開。
抬眸的瞬間,他注意到走廊上,地麵上的一道影子。
是房東嗎?
他下意識疑惑道。
走上前幾步,他才發現影子的主人是葉言表。
後者倚靠著牆,正對著他的家門口。
“葉組長?”他輕聲問。
葉言表抬眸看了他一眼,臉上掛著和平常沒有兩樣的笑容,“你去哪兒了?”
雖然他的表情看起來很溫柔,但季墨卻覺得似乎有種無形的壓力。
他來由地覺得脊背發涼,開口的時候有些虛。
“……我朋友住院了,我去探望……怎麼了嗎?”
“沒事。你朋友還好嗎?”
季墨點點頭,“他沒什麼事。”
他掏出鑰匙,旋轉門把手,推開。
“進、進來嗎?”他有些忐忑地回頭看向葉言表。
葉言表似乎沒有進入的打算。
“不用了。”
“昨晚沒有找到你,我隻是擔心你出事。”葉言表很溫柔地笑了笑,“看到你沒事就好了。”
季墨從他的臉上讀出些疲憊,“啊、抱歉……我應該提前跟你說的。”
葉言表挑眉並沒有說什麼。
說完後,他便轉身走了。
季墨收回視線,無意間掃過隔壁。
好像有幾天沒有見到杜澤了。
也許有事外出了。
他想。
回到家裡後,他便覺得有些困,這幾天晚上睡在醫院的冷板凳上,他的睡眠質量並不是很好,此時躺回柔軟的床,更覺得舒服了。
沒多久,他就陷入了睡眠。
迷迷糊糊之間,他似乎聽到了踢踏踢踏的走路聲。
最開始從陽台傳來,緊接著越來越近,停在了他的床前。
最後一點意識也模糊之前,他看見了床尾站著的一道身影。
頎長的、高大的。
和他剛剛搬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一模一樣。
是誰?
沒有得出結論,他就徹底睡著了。
**
再醒過來的時候,太陽已經歸落西山,黑夜帶著繁星點點出現。
季墨拿出手機上的第一條消息就來自雲城獵人群。
在早一點的時間,群裡就有人招呼可以出發去墓園了。
墓園是六點閉園,隻要在六點之後到就可以。
季墨乘公交車在七點之前到達墓園附近的公交車站。
墓園建在空無人煙的郊區,附近沒有什麼人煙,這個時間點周圍的路上已經沒有了行人。
季墨跟著手機上的步行導航走,時不時能在路上看到幾輛路過的私家車。
到達墓園門口的時候,他發現墓園的鐵門很高,大概能有兩人的高度。一把銅質的大鎖將門嚴嚴實實地鎖上,翻進去似乎是最不可能的選擇。
但他在四周找了找,也沒有找到能安全翻進去的地方。
眼下似乎隻有這一條路了。
他看準了鐵門上的幾道墊腳的地方,能約等於台階。
他向後退了幾步,借著助跑的衝力,抬腿,迅速踩上去,緊接著緊緊握住鐵杆,縱身一躍,身體被帶動,十分快速地翻了進去。
落地的瞬間,腳邊的樹葉被帶起來的風卷起,打在他的臉上。
柔軟的樹葉瞬間變成把無形的利劍,劃破了他的臉頰,幾滴鮮血順著傷口流了下來。
他皺眉抬手碰了一下。
幾乎隻是一眨眼,剛剛破開的口子以一種奇跡般的速度愈合。
他收回手,隻碰到了一點血跡。
臉上的傷口已經消失了。
“……”他握了握手,血跡被揉進手心。
沒走出幾步,他就看見墓園的最高一層上,靠近樹林的地方人影憧憧。
他走上前,很快就注意到被放在墓碑旁的牛皮箱子,和之前許揚手上的幾乎一模一樣,都有著十字架的標記。
“小季?”一個坐在墓碑旁邊的人問。
季墨抬手又擦了一下臉上殘留的血,悶聲道,“嗯。”
“還得再等一會兒,那些吸血鬼還沒來。”那人指了指旁邊的一個被擦乾淨的台階,“坐下說吧。”
周圍的人都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著他。
他頂著這些人的視線,有些無措,隻好坐下來。
台階很涼,帶著獨屬於夜晚的溫度。
剛剛對他說話的人朝他抿嘴一笑,“我是王誌鵬,這次活動是我組織的。很感謝你的參加。”
季墨垂下眸,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剛剛是在墓園裡繞了一圈才來?”旁邊的一個小夥好奇地問,“因為看到你從正門那裡過來,有些疑惑。”
“肯定是從後門進來繞了一圈來的,正門那麼高,運動員借助工具都不可能完好無損地飛進來。”旁邊的人肯定道。
他沉思了一會兒,說,“呃、你說的也是。”
“……”
季墨沒說話。
“你有什麼想問的嗎?許哥讓我們先回答你的問題。”王誌鵬接過話音。
季墨忐忑地看了他一眼,視野昏暗,還有周圍陰森森的墓碑。
他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要選擇在墓園這種地方閒聊,但在這種過於陰森的環境裡,他猶豫了一下,更願意用說些什麼來打破這種詭異的寂靜。
他生澀道:
“我想知道關於初擁。”
聽他說完這句話,那些人的臉色瞬間變得古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