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墨回頭看了眼許揚離開的背影,打算在雜貨鋪門口等一會兒,也許能碰到回來的老爺爺。
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等來老爺爺回雜貨鋪。
也許他有事出去忙了,一時半會兒可能趕不回來。他想。
他隻好放下念頭,打算先回醫院找洛陽川,洛陽川收到了他的消息,終於對貓咖的事情放下心。
在路上他想到季琛的事情,先報了警。處理相關事務的警察在電話裡告訴他會在這幾天來調查取證。
季墨先告訴了警察洛陽川所在的醫院地址,到時隻要洛陽川做口述即可。
就算事發地點沒有攝像頭,但季墨覺得憑洛陽川的檢查和傷亡報告,對季琛的處罰大概率不會輕,況且季琛在社會上鬼混了這麼多年,他身上不太可能沒有案底。
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
他還算是安心地搭上出租車,往醫院趕。
一推開醫院的大門,他就聞到了一股十分刺鼻的消毒水氣味。大廳裡來來往往地辦理著入院出院,還帶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息。
以前來醫院從來沒聞到過。
也許是他現在嗅覺變得很靈敏的緣故。
他皺了皺鼻子,走進電梯來到洛陽川所在的樓層。
走廊上沒什麼聲音,隻有一個保潔阿姨在拖著地。
病房門是關著的,季墨推開門,往裡走了幾步,發現洛陽川的病床旁邊還坐著一個女人。
她穿著白色的襯衫,手上拿著一個很小的手提包,就上麵的logo來說,看起來價值不菲。
洛陽川什麼時候有這種女性朋友了?
他詫異地走上前,女人偏眸注意到他,立刻展顏笑道:“你好,我是陳青,你應該就是洛陽川經常提起的好朋友季墨吧?”
季墨瞥了一眼洛陽川,發現他氣色不錯,雙頰紅彤彤的。也許是有些害羞。
“嗯。”他收回視線,點點頭道。
“你之前應該沒有見過我,我是最近才經常去貓咖的。前段時間無意間在朋友圈看到了貓咖的廣告,也算是和洛陽川有緣,正好就認識了一下,當了朋友。”陳青笑著說。
躺在病床上的洛陽川小幅度地點了點頭,緊張地看著季墨,看上去十分在意季墨的態度。
他很快就察覺到了氣氛的微妙。
“那挺好的。”他訕訕笑道。
洛陽川和陳青像是如釋重負一般地同時呼了一口氣。
季墨覺得自己繼續待在這兒實在有些不合時宜,繼而說道:“我想起我還有事,一會兒再來陪你。”
兩人點頭並示意他先將事情處理好。
季墨輕聲走出病房,隨手帶上房門。
走出來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其實沒什麼事需要解決,並且走廊上彌漫的消毒水十分濃烈,幾乎嗆人。
他忍耐地坐在病房旁邊地長椅上,偶爾麵前會走過幾個正在輸液的病人。
他低頭捏著手機,注意到口袋裡的硬質卡片。
是剛剛許揚給的名片。
他將名片拿出來,正反看了一遍,發現這是一張工作室的名片,工作室的名字很簡單,叫許揚的工作室。
名片上也沒有對工作室的介紹。
單從名片上看不出來許揚的職業。
他拿出手機,將名片上的手機號碼試著輸進搜索聯係人裡。
很快一個聯係人跳了出來。
他的頭像是一片黑夜,黑夜的背景上有滿月懸掛著。
季墨將驗證信息輸入後,沒多久就通過並彈出來新朋友的聊天窗口。
“季墨?”對麵發來消息。
他猶豫了一下,回複,“嗯。”
“明天晚上有一個活動,你要來參加嗎?”許揚發消息道。
季墨:“什麼活動?”
“地點在城西的墓園,到時候群裡的大多數人都會去。你最好還是來一下。”
群?他退出去,發現許揚把他拉進了一個名叫“雲城獵人”的微信群裡。
他看不見聊天記錄,就點回了和許揚的聊天框。
他還沒有來得及回複,就看到許揚再次發來的消息。
“我告訴了他們你的事情,他們都想問你討教經驗,所以。”
“你還是最好來一下,如果你不想我們親自去找你的話。”
許揚雖然在邀請他去,但他總是覺得這更像一種命令。
“……”季墨盯著手機屏幕上一條一條彈出來的消息。
隻好回複,“好,我會去的。”
實際上,他並不知道自己該傳教些什麼,他殺死的安德列也許隻是他的一個噩夢,他的經驗說不定完全不能適用。
想著,他下意識舔了舔牙尖。
他的牙似乎越來越鋒利了,有時甚至會將他自己劃傷。
他並不知道這些不屬於普通人的特征究竟什麼時候會在他的身上消失,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挽回。
就在他出神的時候,走廊的另一頭傳來嘈雜的聲音。
他分辨出,有說話聲、抽噎聲、匆忙的走路聲以及滑輪在瓷磚地麵上滾動產生的摩擦聲。
沒等他反應過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參雜在流動的空氣中一股腦地飄過來。
他幾乎是瞬間捂住了自己的嘴。
但殘留的血腥氣味仿佛依舊在鼻尖,不曾散去。
“骨碌碌……”
滑輪的滾動聲越來越近,也代表著空氣中的血腥味越來越濃重。
他無法控製地想起那天晚上在幽深的巷子裡,香甜、帶有溫度的血液充斥在他的口腔裡,滅頂的快/感……
匆匆推著複發的病人的家屬和醫生在經過走廊的時候,不會注意到不起眼的座椅上的少年。
死死捂著嘴,顫抖的齒關死死咬合,鋒利的尖牙幾乎要刺破脆弱的口腔粘膜,一瞬間變得猩紅的瞳孔死死盯著病床上大出血的病人。
“好想……咬死他……”
直到走廊上沒了聲音,血腥味漸漸在空中淡去。
季墨才緩緩放下手。
他仰頭抵在冰涼的牆壁上,細密的汗珠分布在他的額頭上,順著他的臉頰滑落下來,栗色的頭發貼在額角。
“哈……”
好餓……
這是他此時唯一的想法。
醫院有食堂,他去那裡能買到盒飯。
也許吃了就不會這麼餓了。
抱著這個念頭,他趕緊走出住院樓,食堂緊挨著住院部,他沒走出大廳外幾步,很快就看到了標寫著食堂兩個字的建築。
這個時間隻剩下一盒快冷了的盒飯。
他並不講究那麼多,也沒要求工作人員幫他再熱一下,付過錢後就接過盒飯,找了個地方坐下吃。
飯菜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香味,甚至激不起他的任何食欲。
但依舊饑餓的身體發出嚴重的警告,他硬生生地屏住呼吸將飯艱難地咽下去。
“成為吸血鬼後,你的消化功能會漸漸的消失退化。”
他的腦海裡,這句話無限地重複著。
他不是吸血鬼……不是惡魔,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社畜。
那簡直是無稽之談。
他報複性地將整份盒飯都吃完了。
空空如也的盒飯被丟進垃圾桶。
但他卻沒有感受到哪怕一絲的飽腹感。
**
快到夜裡十點的時候,洛陽川才和陳青依依不舍地告彆。
看著變得空蕩的病房,他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兄弟還在外麵沒回來,想著掏出手機想給季墨打電話問問情況。
電話還沒有撥通,病房的門就被從外推開了。
季墨看起來很憔悴。
臉色不健康地發白,唇色也跟著泛白。
“你還好嗎?”洛陽川關切道。
季墨搖了搖頭,“沒事。”
洛陽川看著他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來。
“你剛剛去乾什麼了?”洛陽川問。
季墨捂了一下自己的胃,隻覺得一陣陣地犯惡心。
“吃飯。”他簡短道。
隔壁床的病人似乎有血友病,值班的護士在幫他紮針輸著血。
季墨側眸看見護士手裡捏著的那包血袋。
深紅色中帶了些烏黑。
“……”
洛陽川注意到他的出神,順著他的視線也沒觀察到他在看什麼,伸手拍了拍他,“看什麼呢?”
季墨回了回神,將視線從那袋血袋上緩緩移開,他垂下眸,“沒看什麼。”
洛陽川古怪地看著他,覺得他今天特彆不一樣。
季墨注意到他的視線,但嘴裡泛起來的酸味很不好受,他不想多說什麼。
“睡吧。”
他將凳子拚成昨晚的模樣,緩緩躺下來,不敢扯到本就難受的胃。
“你這樣能睡著麼?”洛陽川看著那幾個凳子就覺得肯定硌得慌,“你沒必要陪我的,我一個人也可以其實……”
背對著他躺下的季墨很輕地“嗯”了一聲。
沒了後話。
“……”洛陽川隻好識趣地閉上了嘴。
季墨一整晚都睡得很沉,沒有夢境。
舒適得像是回到了家裡。
一大早,晨曦落進病房裡,暖洋洋的。
陰影裡,季墨抻了抻僵硬的肩膀。
緊接著他發現自己的胃好多了,也沒有再難受。
他抬眸注意到同樣醒過來的洛陽川。
洛陽川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怎麼了?”季墨詫異道。
洛陽川盯著他,頓了好久才說,“你知道你有夢遊的習慣嗎?”
“?”季墨詫異地看向他,“什麼意思?”
“我昨天看到你睡到一半走出去了。”洛陽川伸手指了指病房門口,“而且我叫你,你也不應。要不是我腿不利索跟不上去,我就把你攔下來了。”
“……”
季墨對他的描述沒有任何的記憶,但他注意到有一點不同。
從昨天開始一直伴隨著他的饑餓感消失了。
並且口腔裡殘留著幾絲屬於血液的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