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墨撐著下巴，指尖滾動著鼠標，屏幕上的文件翻來覆去的看，卻是一星半點也未讀進心裡。

腦海裡無限重播著昨晚夢境的片段。

隨著時間流逝，大多細節早已記不清了，唯二還依稀記得的便是伯爵打扮的葉言表和沒有成像的鏡麵。

“叩叩。”桌角，指節敲響。

季墨回過神，偏眸對上葉言表的視線。

心跳有一瞬間的空拍。

“早上好。”葉言表親切道，“文件處理好了嗎？”

季墨慌亂道，“還有一些……中午之前肯定能交給你。”

“辛苦你了。”

葉言表轉身欲走，頓了一下，又想起什麼，回過身來問，

“昨晚沒睡好嗎？”

他指指自己的眼睛，示意，“黑眼圈有些重呢。”

季墨局促地點點頭。

“還……還好。”

葉言表微微一笑，去自己工位上拿了一片什麼，遞到他麵前。

季墨接過後閱讀上麵的商品名，發現這是一張蒸汽眼罩。

“睡前熱敷一下吧，緩解眼部疲勞。”葉言表貼心道，“睡前記得摘哦。”

季墨抬眸看他，緊張道，“謝謝……”

隱約之間，葉言表似乎在說話，嘴唇卻沒動。

很輕的，他仿佛聽到，

“畢竟你的眼睛……”

葉言表湊近他，歪頭笑了笑。

“很美。”

“……”

直到葉言表離開，季墨才慢慢回神。

錯、錯覺嗎？

季墨收回思緒，認真檢查起文件，並按他說的，在中午之前打印出來交給了葉言表。

葉言表似乎有什麼其他的事，自從早晨催過他的文件見過一麵後，季墨就沒再看見過他。他將整理好的文件放在他的辦公桌上，餘光剛好瞥見桌上放著的一個液體袋。

包裝長得很像早餐店的豆漿，但剩下的半袋內容物卻明顯不是豆漿，分辨不出來是什麼。

很深的猩紅色，幾乎與黑色沒有差彆。

同事：“看什麼呢？”

他收回視線，“沒什麼。”

“一起去吃飯吧。”

他點頭，“嗯。”

吃過飯後，他端著馬克杯想去茶水間接點白開水，經過葉言表工位時卻意外發現中午的那袋不明液體已經不見了，連垃圾桶裡也沒有。

但他並沒有看到葉言表回公司。

奇怪……

他先走進茶水間，正好碰到在泡咖啡的張瑩。

情狀忽而與前天的場景重合。

難說她當時沒有看到自己。

他覺得有些尷尬，打算悄無聲息地退出去。

還沒等他的步子退出去，張瑩忽而說，“還有熱水，你來接吧。”

“……”

季墨咬著唇，低頭走過去。

飲水機上的指示燈跳成紅燈，他還是放下馬克杯接了半杯水。

看接的差不多，他立刻直起腰想離開。

“是你吧？”張瑩忽然說。

季墨愣住，偏頭看她。

“周六，在葉言表家裡，坐在沙發上的那個。”張瑩盯著他，似乎在竭力回想什麼，“是你吧。”

季墨隻好抿著唇點頭。

張瑩興奮地靠近他，“那你知道那天發生什麼了嗎？”

“？”季墨疑惑地看向她，“什麼？”

張瑩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退後了一小步，“是這樣，上周我約葉言表周六一起看電影，可是那天我出奇的困，電影很精彩，但放到一半我就睡著了。再醒過來，就在葉言表家了，不知道那時候發生了什麼。”

“而且……”她抬手揭開自己的衣領。

季墨立刻偏頭避開。

“沒事，你看一眼。”

季墨勉強抬眸看過去。

她的脖頸處有一道很深的傷口，兩個黑黢黢的洞，隔了一小段距離，並排著。似乎是傷到了血管，周圍還有些泛紅的血跡。

“回家之後我就發現很痛，照鏡子才發現這道傷口，但除了有些痛，也沒有其他的反應了。”張瑩說，“你覺得我是被蛇咬了嗎？”

季墨臉色有些難看，他艱難地移開視線，“我……我不知道……”

“那你還記得那天發生了什麼嗎？”張瑩問。

季墨拚命搖著頭，“我不知道。”

張瑩盯著他，想從他的表情中讀出什麼，卻失敗了，“……那好吧。”

他捏著馬克杯的把手，輕微地抖。

走出茶水間的時候，葉言表已經回到了工位。

他用指尖捏著白色絲巾的一角，慢條斯理地擦拭著嘴角。

季墨想問卻不敢上前，在原地躊躇了半天，最後被同事注意到，叫去幫拿複印文件。

打印機就在葉言表工位的前方不遠處，他手上整理著打印出來的紙張，目光卻停在葉言表的身上。

“想說什麼？”對方朝他欣然一笑，“沒關係的。”

季墨捏著手裡的一遝紙張，手心全是虛汗。

“你、你早上、吃什麼？”

他慌亂地低下頭，“不是，我是說……我家旁邊的早餐店……味道不錯。”

他的聲音越說越小。

“謝謝，不過不用了。”葉言表靜靜地看著他，噙著抹笑。

“啊，沒事沒事。”季墨說完立刻轉身欲走。

但葉言表繼續說，“沒有其他想說的？”

季墨回過頭，猶豫著沒說話。

“說吧。”葉言表笑眯眯道，“你說什麼都可以。”

他鼓起勇氣，問，“周六、發生什麼了？”

停了一會兒，又補充，“你和張瑩。”

葉言表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凝固。季墨差點以為他會生氣，但他很快又輕鬆地笑了。

“沒發生什麼，看了一場電影，不過她半路就睡著了，還怎麼叫都叫不醒。”葉言表無辜地攤手，“我隻能把她先送回我家，等她睡醒了。”

“總不能把她丟在路邊吧。”葉言表很委屈地看他。

季墨覺得有些心虛，還有他的語氣莫名的奇怪。

就、就像是葉言表在埋怨他錯怪了自己？

“抱、抱歉。”季墨低頭道。

“你膽子真的很小呢。”葉言表饒有興致地盯著他，“不過，我昨天教你的，忘了？”

季墨疑惑，“啊？”

他下意識舔了舔牙尖，“看來你並沒有學會隱藏情緒，不過……你剛剛是在吃味麼？”

“吃味？沒有，不是。”季墨記得忙擺手。

葉言表笑了笑，“不是就算了。”

季墨看著他，莫名覺得，他似乎出奇的高興？

季墨拋開這些奇怪的想法，避開彙聚的視線，收回目光，“我、我還有工作沒處理完。先走了。”

匆匆掃去一眼，葉言表挑眉，他便立刻轉身回到工位，將手裡取到的文件遞給同事。

剩餘工作很多，但因為有其他組員的幫助，季墨還有喘息的時間。靠近下班時間時，經理突然推開玻璃門走了進來。

簡單在辦公室裡轉了半圈後，他問要不要下班一起出去聚餐。壓抑氛圍下的同事聽到這話興奮不已，不少人答應了下來。

嘈雜中，有同事碰了碰季墨的肩膀。

“要不要參加？”

季墨勉強地笑，“不了，我家裡還有事情沒處理……”

“什麼事情？”

季墨，“家裡電路短路了，今天約了維修師傅六點維修。”

“好可惜。”

季墨歉疚一笑，同事也抿唇靠在他桌邊。

身後好些人圍在一起討論去哪家聚餐，討論聲漸起。

他心不在焉地聽著，視線輕輕落在百葉窗上。

百葉窗關著，其上映出灰色的人影。

他看見張瑩走了上去，背對著他，也聽不見說了些什麼。

沒過多久，張瑩失望地轉身走了。

視線沒了阻擋，葉言表的臉龐落進他的視野裡。

對方沒什麼表情，垂眸整理著桌子上的文件。

身後傳來，“葉組長怎麼說？”

“剛剛問了，他不來。”

“來唄，熱熱鬨鬨的多好玩，正好放鬆一下，再去勸勸他吧。”

“算了算了，還是彆強求了。”

“……”

下班的時間，天色陰沉了不少，烏雲盤旋在頭頂，淅瀝小雨落在柏油地麵上。

季墨坐在公交車站的長椅上，耳邊淅瀝的雨聲平緩著他的心跳。

“我們先走了！”路邊一輛黑色suv降下車窗，同事從裡伸出一隻手，擺了兩下。

季墨同樣揮揮手。

等suv駛出視線範圍，他整了整手裡的黑色雨傘。

“小季。”他抬眸循聲看過去，一道頎長的身影闖了進來。

捏著傘麵的動作變成了揉，

“葉組長……”

葉言表挨著他坐下，“你坐幾路？”

傘麵變得皺巴巴的，“6路。”他低著頭。

“好巧，我也坐6路。”葉言表展顏一笑。

“是、是很巧。”

“你怎麼也沒去聚餐？”

季墨抬頭盯著來往的車輛，“家裡電路又壞了，我約了今晚六點的維修。”

“我差點忘了。”葉言表笑，“我家的電路也還沒修好，要不你幫我也修一下？”

他無措道，“那、那我讓師傅先去你家好了。”

“不用。”葉言表欣然，“先修你家。”

“那……嗯。”季墨側目看他。

他臉頰上沾了很多雨水，頭發微濕，發尾還在往下滴著水。

掉落的水珠淌進半敞的領口，沒入幽深的漩渦。

他手上戴著黑色的皮質手套，抬手漫不經心地擦了一下臉上的水漬。

季墨趕緊錯開視線，垂下的睫毛翕動幾下。

“小季。”耳邊突然響起。

“啊？”他抬頭，視線碰撞。葉言表指了指他身後，“車來了。”

“再不上車，又要等三十分鐘了。”

“哦！哦哦。”他趕緊拿起傘柄，起身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