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忽然如此震怒,就是那年長的女官也嚇得慌忙退下,其他幾個侍女更是嚇得瑟瑟發抖,伏在地上。我看著她們歎了口氣,心想要服侍呂太後,那要承受的心理壓力實在可想而知。哪個人願意和一個曾做出千古流傳酷刑之人久長地生活在一處?這些年少的宮女之中,隻有我方才見過的竇姬似還冷靜些,她雖也一般跪倒,一雙杏眼卻在我和劉盈與呂太後之間來回看過,呂太後怒意更甚,卻又一時無言,半晌張口,大抵還要再說什麼,劉盈卻忽然搖了搖頭,仿佛想要說什麼,卻又懶得繼續說下去,他隻是長長歎了一口氣,怒色飛快地收斂。一旁那位年長的赭衣女官也看著眼色,適時出聲提醒:“太後,不一時公主將至。”
呂太後神色微動,抬眼看著我,仍是厭惡,卻終究沒再多言,揮一揮手,斥道:“去吧。”劉盈俯身應諾,轉身拉我走出宮室。
我跟在他身邊亦步亦趨,雀躍地仿佛要蹦起來,變成一隻羚羊,他仍緊緊握著我的手,片刻都不肯放開,他握得緊,我摸到他突兀的骨骼,感到他因為用力而輕微的顫抖。竇姬出來相送,我瞧她看我的眼神都與從前不同了,變成了一種不解卻又帶著豔羨的樣子,屬於她的時代遲早便會開演,如今他們也都不再是某一個史書或者電視劇裡曾出現的角色,而是活生生在我身邊,看得見摸得著,有著一切正常人該有的喜怒哀樂的,真實的人。我向她笑了笑,而後離去。第一次我不怕這宮城之大,隻想與劉盈這樣慢慢地並肩而行,劉盈笑著同意,他又變回了溫柔和順的樣子,仿佛此前那怪獸一樣張牙舞爪侵蝕他麵目的憤怒是我的一場幻夢。
我用爛俗的開場白問他:“你在想些什麼?”他沉吟著,臉上的表情慢慢地變成苦的,卻又扯出一個笑容,我最不喜歡他這樣在我麵前強顏歡笑,皺著眉說他:“連我也看出你這笑還不如哭。”他不笑了,轉過臉去,未被我牽住的左手用力頂著額角。一瞬間我覺得他頎長的身形變瘦變小,變成一個八九歲的孩子。
我大概猜到他在想什麼,他在為了那些施暴者向自己洗腦,強迫自己認定一切不愉快都是他自己的錯而父母的指責從來都不能是錯,也許當年麵對著自己的親生父母對於趙王與戚夫人那截然不同的想法,他也曾困頓迷惘,既然父母都是最重不可出錯之人,那麼錯誤一定在他自己身上。怎麼沒能時刻地看管如意呢?怎麼沒能將戚夫人藏去母親不知的地方呢?又或者,怎麼沒能化解母親和戚夫人的恩怨,甚至,怎麼自己偏偏要出生?我可以以己度人,卻還是深知自己想得其實淺薄。我沒有真切體會過他的平生,也沒有隻顧自己心思卻還要以愛之名以孝之義強壓給子女的父母,我從前的生活平靜而算得上快樂,除了幾次重大考試,我的生命裡甚至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壓力,因此我不願就那些往事安慰他,因為我沒有親曆,無論怎樣安慰其實都不過是隔靴搔癢。
我隻是走到他身前,緊緊地擁抱他,然後對他說:“你做的很對,我好為你驕傲。”
我抬起眼睛,看見他望向我的雙目亮晶晶的,卻也帶著十分的疑惑不解。我覺得他的模樣很可愛,像第一次被誇獎的小動物,被誇獎後開心,卻又不明白自己因何被誇。我摸摸他的臉,自己笑起來,柔聲說:“你曉不曉得,你方才多厲害?我都看癡了。”他頓了頓,旋即苦笑搖搖頭,並不搭腔,隻是撫一撫我的頭發,我看他模樣,不自禁又皺起眉來,緊盯著他的眼睛,正色問他:“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忤逆?你是不是又覺得都是你的錯?”他看著我這副模樣,終於悶聲發笑,輕聲道:“你不要擔心,不是你的錯。”我看著他,忽然恨鐵不成鋼,一跺腳,忽然聲音裡也帶點哽咽:“不是我的錯,卻是你的錯?我告訴你,你若真當方才之事便是錯,那錯的是我,是我不自控地亂笑。錯的也是太後,是她因為不喜我而向你發怒,錯的不是你,你在自責什麼?”
我的眼睛漸漸有點模糊,淚珠淌落清晰可知。他慌亂起來,一邊伸手擦我的淚,一邊低聲哄我:“是我不好,你不要哭。”我被他這話激得哭的更凶,他一個一向有著超乎年齡成熟的人也第一次在我麵前如此手忙腳亂,我看著他那記得臉色漲紅,雙手慌亂地拿著帕子為我擦淚的樣子,忽然又被逗笑,一把奪過他手裡的帕子,自己抹了一把眼睛,張開雙眼,緊緊盯著他,帶著笑意,卻是一字一字,無限篤定地說:“我來這裡,務要教會你一件事。那就是,不是你的錯,不許攬在自己身上。這是我家鄉的準則,用我們那裡的話說,就是‘與其內耗自己,不如外耗彆人’。”他愣在那裡,大概從前近二十年的生命裡從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我笑出聲,踮起腳尖去吻他,在他耳邊低聲細語:“以後,至少在我麵前,不許再說自己不好。”
他發了許久的愣,久到我覺得他在失神,仿佛整個人的神魂都已經飄遠了。不過我想,我的這些話,甚至於我這個人帶給他觀念上的衝擊力,若不讓他這個漢數百年第一個以孝為諡的大孝子迷惘,也就不對了。我攥著他的手,管他有沒有留意聽,隻是繼續低聲訴說:“你這個人,我要你牢牢記著,你首先要對你自己負責,其次才是父母、兄弟、妻妾,你要愛你自己,珍重你自己,不可以因為彆人的錯而讓自己難過,知不知道?若傷心就哭出來,生氣就發怒,上天與你人之形,人之情,是讓你儘性以養天年,不是讓你壓抑自己以至於心胸鬱結。忍耐隻會換來變本加厲,隻有真正抒發才有一線轉機。就算是父母也是一樣,他們給你生命,養你長大,你如今也還他們尊敬奉養,還要如何?換了我家鄉的人,若是實在與父母相處痛苦,斷了往來,隻以資材相奉就罷了。”
他漸漸回過神來,我不知道我的話他聽進去幾分,隻是依稀看見他臉上的笑容真切不少。他說:“多謝你,阿棠,你是在這世上,唯一一個如此教我之人。若顧愛己身,自然無慮,隻是又如何可為......”我搖搖頭道:“我並不指望你聽我輕飄飄說幾句話就改變了你這半生的習慣,你隻要知道我永遠支持你不再壓抑,去做真正的你。你從前聽得,我也聽過,事父母愛而敬,敬而不違,勞而不怨,可以,這都可以。可情感不知要一個人的付出,就像我喜愛你,你若並不喜愛我,我們也做不成夫婦。如此說,若父母不見你真心,又何必如此委屈自己?你首先是你自己,其次才是兒子、丈夫。你不要與我說外其身而身先,你身先在哪裡?何以含德之厚,比於赤子?就是嬰孩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長舌亂卷,口若懸河,而他隻是微笑著輕輕應聲,忽而身後一陣腳步,我轉過頭去,看見一個女子匆匆而來。這女子與劉盈一樣十分高挑,長眉,鳳目,膚白,妝飾簡單,隻用金簪佩玉,走近來看,她年歲有廿五六之數,神態柔和,觀之可親。劉盈難得地又笑了,他問我:“你知她是誰?”我將心中直覺說出來:“我猜是你姊姊魯元公主。”他默認,撫了撫我的頭發,公主這時也留意到我,略微打量一下,旋即露出點驚訝之色,劉盈牽著我走上前,叫她“姊姊”,她恍然回過神來,翩然拜倒,恭稱“陛下”,劉盈在她麵前難得的不甚拘束,上前攙起她來,溫聲道:“與姊姊說了,你我如家人之禮,姊姊仍要如此。”公主起身,也笑道:“雖然,昔日太傅所傳之禮,亦不可廢。”
魯元公主笑盈盈的,眼神慢慢轉向我,她試探著問了一句:“陛下,這......”劉盈在她麵前倒還真有家人之間的樣子,他笑吟吟地拉著我,對公主答道:“是羅氏,名棠,”在公主探究的目光下,他頓了頓,我看到他耳際微微泛紅,而後低低笑道,“是弟之所愛。”
一個人是否真心地為另一個人而開心,其實一眼就能看出。我和魯元公主對視的一瞬,不由一齊噗嗤笑出聲來,我很喜歡這個溫柔而美麗的女子,她和劉盈一般,叫人如沐春風,又有一種略微成熟之人特有的,令人安心依賴的溫厚。於是我愈加不解,何以漢高祖與呂太後,會養育出這樣一對與他二人全然不同的姐弟?隻是我此刻無心多想,魯元公主輕輕拉過我的手,臉上仿佛寫著“總算能安心”,她就這樣靜靜看了我一會兒,忽又伸過手來,把我臉頰旁的碎發攏在耳後,溫聲笑道:“我一見你,也覺可喜。好歹阿盈終於得了心悅淑女,我不必憂心了。隻是你等年輕人,怎麼總是冒失......”
我看她也不過二十四五,一口一個年輕人,覺得十分可愛,不禁逗她:“姊姊才多大年紀,就隻有我兩個是年輕的?”
公主掩唇發笑,一旁的劉盈亦開懷展顏,公主那一雙笑彎了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地望住我,旋即仍帶著笑意開口:“你這樣的性子,與阿盈全不相同,卻似剛好互補。好,好,阿盈,姊姊再不憂心你了。”
忽而身後有人出聲,喚“公主”,我和劉盈一齊回身看去,隻見得是呂太後宮中那位年長的女官,正麵色正肅地望向我們。魯元公主渾身抖了一下,就像暖熱的人被兜頭澆落一盆冰水,她臉上的紅潤與笑意在我的眼前迅速枯萎了,她應了一聲,低頭看我,聲音仍是溫和柔善,語氣近乎懇求地叮囑我好好陪伴劉盈,我不忍說什麼,隻是點著頭,看著她匆匆地跟在女官身後進去宮室之內,忽然覺得那宏偉的宮門像是一張吞吃人身的巨口。
我靜下來,陪著劉盈又走了一陣,忽看見閎孺急急過來,附耳與劉盈低聲說些什麼,我沒有仔細去聽,見劉盈聽完微微蹙眉,旋即帶著歉意對我說抱歉,說長安築城之事有疑,有侍中與主事眾在宣室等候。我點點頭,隻說“快去快回”,在這關乎於他理想的事上我從不糾纏他,長安城的營建不獨關乎他自己的追求,也關乎這城中千萬餘人的生活,那些不曾在史書上留下一撇一捺,卻也曾切切實實生活在這片土地,這段時光的平凡的人,我本該是他們中的一員,是這我如今的戀人為他們提供休養生息,安定生活的機會,是以我愛他,作為戀人,也是作為一個最尋常的百姓。他卻似乎心中有愧,依依看了我半晌才上了步輦去了。我左右無事,回到未央宮北的住處去,在那裡同幾個要好的侍女盤膝坐在一處,吃糕餅喝蜜水聊閒天。至於聊些什麼,其實古今的女子還是頗有相似之處,比方說哪一樣粉敷在臉上更加自然,哪一種黛畫眉更加顯色,亦或是哪一位侍中與哪個姑娘交好,除了在學校還會說的學術問題,其餘的倒與從前大差不差。將一碟子糕吃完,她們便各自散了,總不好叫未央丞看她們明目張膽的與我在這裡躲懶貪玩。我一個人在宮殿內,雖有些無聊,倒也清閒,便拿一卷《離騷》看,竹簡是這點不好,印刷書兩頁的內容,簡牘便要分出七八卷來,學富五車也許也隻與我差不多的知識水平。我竊竊發笑,正看“不撫壯而棄穢兮,何不改乎此度?”一句,又覺得口渴,抬頭去拿水杯,忽見宮殿門扉之外,有個身影在那裡探頭探腦。我遠遠看著,覺得那身形纖秀,說是孩童,卻又高出不少,說是成人,卻似稚氣尚未退去,我看她久久在那裡徘徊,心裡將我在此認識的人都盤算一遍,也想不出身份,忍不住張口問了一聲:“是誰?請進來吧?”
那身影在門邊頓了頓,旋即大踏步走進來,我將半個身子爬在桌案上,伸長了脖頸看,看見青色的袍服,濃黑的頭發用緇布包成發髻,隻是我一看那發髻之下的臉便笑出聲來,這分明是個穿男裝的姑娘,臉上卻還帶點嬰兒肥,青黛的長眉之下是一雙與眾不同,稍顯淩厲精光的星目,瞧起來有十一二歲,我想起家裡的那差不多也有十一二歲的堂姐家的小侄女,默默比對了,眼前這女孩子個子倒比後世的同齡人還高挑。
到了這時我已經不用她開口自報身份了,有時血脈就是這樣奇特,從前和媽媽一起出門,旁人說我們相貌肖似,我自己卻並沒什麼感覺。換了自己去看旁人的家族,反倒能從眉眼神情之中依稀看出血脈相連,也許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旁觀者清。女孩的眉毛青黑修長,嘴巴豐腴嫣紅,都與魯元公主十分肖似,至於眼睛和鼻子倒與劉盈和公主不像,我猜測也許遺傳自她的父親張敖,一個在史書中同樣性情溫良的開國之臣。隻是她的神情有趣,像是我所見過的一切她這個年紀的少年,對這世界好奇,也對這世界不屑,她眼裡有光芒閃爍,又顯露出她與尋常少女的不同,生於皇家,她也隻有比旁人更加早熟。
精靈一般的少女,如此鮮活而篤實地出現在我麵前。好像一個小巧幾分的《碩人》。
我想起從前看過那些影視劇中的她,不同的女孩扮演,一樣的傻傻呆呆,仿佛她稍顯稚弱的年紀讓人忘記了她也是自幼讀書受教於皇室,習字讀書自大儒,即便不說這些,但凡那些編劇的生命中真正有一個十幾歲的少女,也不至將十二歲的模樣編造的如同六歲一般。我看著她那努力維持儀表又壓製不住好奇,悄悄左看右看的樣子,噗嗤發笑,我說:“小女公子,有何貴乾?”
她的大眼睛瞪得更大,“唔”了一聲,小聲囁嚅:“你如何知道是女公子......”兩隻眼睛終於光明正大的放在我身上,她向我躬了躬身,也一般用男子禮儀,自稱“阿嫣”。遂又問道:“既如此......你是那位羅氏良人?”
我笑眯眯點點頭,仍趴在桌子上,一手托腮:“宣平侯女還未答我之問呢。”
她顧不得裝模作樣,兩步跑來,立在我麵前問:“你見過我?”我搖頭,又搶先她一步答她:“我隻消見過公主,也看出小姑是公主之女了。”
她籲了口氣,撇撇嘴道:“你也說我與母親長得像?我自己倒是沒覺出來。”這狀態大概是舉世統一,我努努嘴,看向桌案對麵的錦席,示意她坐,她也不十分客氣,徑自就一屁股坐下,也學我看她一般托腮看著我,半晌咕噥一聲:“你和舅父其他姬妾倒還真有點不同。”
我挑眉,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大概十足小人得誌:“我的大名都已傳到宣平侯家中去了?”
少女笑道:“這連月來,都隻說有個出身不高的家人子,一下子給封做良人。又惹得陛下時時流連,其他的倒不清楚。我隻想舅父從來不曾如此,才打算來看一看你到底是個什麼人等。”她摸著下巴,眯起一雙大眼睛,振振有詞,“我猜太後一定不喜愛你。”
我笑問她:“何以見得?怎知太後就不能十分愛我?”她冷笑兩聲,大眼睛翻了個白眼,低聲咕噥:“太後何等樣人,我還不知道?她連我也不喜歡,嫌我性子桀驁,又嫌我貪玩愛鬨,還不如阿偃聽話——誰要聽她的話?我待她從前還有些感激,究竟我小時候,有她阻撓,母親才未被高帝和親去匈奴,可自此之後,母親但凡說一個不字,就成了忤逆。後來也不問母親意願,就將本來大舅父的封邑塞給母親,還要大舅父尊母親為太後,以妹為母,她可從未問過母親願意與否。當日母親焦慮難安,心病成疾,躺了月餘才見好轉,也不見她來問問我與阿偃如何。如今倒好了,父親與母親隻得我一個女兒,我上頭幾個姊姊,都是父親與妾室所生,她要重親,自然隻能將我許給舅父為後,憑她再怎樣不喜歡我,我有母親,有舅父也夠了。”
她將這些事說得輕描淡寫,我卻藉她之口,明白魯元公主何以是那般神情。連張嫣都早早地曉得了這樁不倫不類的婚事,想必呂太後命魯元公主前去,也是為了此事,隻見她這一麵,已能看出她與劉盈一般重視血脈親情,史書上並無記載魯元公主當日對於齊王劉肥以太後之禮事之的態度,也從未說過她與劉盈在對待以張嫣為後之事如何看待——在這樣的時代,他們如何看待也許並不重要,正如在身關公主自身的和親之事上,他們姐弟同樣被無謂地忽略了,誰也不在意他們自身的想法,哪怕這些事情本就切實的與他們相關。也許我臉上露出了十分明顯的憐憫,張嫣忽然咬牙,皺眉質問:“你什麼表情?我是不必人可憐的。”
我低下頭,罕見的收斂麵上的表情,將一杯蜜水遞給她,她伸手接過,仰頭一飲而儘,我搖搖頭,向她解釋:“我不是。隻是你才這樣年紀,日後就要在此,就是心有所愛,也不能成就夫婦......”
張嫣雪白纖細的雙手捧著耳杯,下意識地做出一種自我保護,類似於小動物取暖的姿勢。她雖早慧,畢竟年少,隻是她仍不肯放棄她那僅可能的反抗,咧嘴一笑道:“哪個說人之一生,必得有合情夫婦才算值得?我既不能反抗太後,至少還能在保持本心,不被他們改變了去。”
我倒沒想到她會這樣說,不禁挑了挑眉,點點頭道:“我還真小瞧了你。”張嫣歪頭道:“如何?”我應聲:“世人說你稚弱,沒想到你心誌如此,你說得對,此心譬如大鵬鳥者,豈一座宮城所困?”
張嫣大笑:“看吧,我早說你與舅父其他姬妾不同,這話我若與旁人說,決計是要挨罵的。”我也笑了,讚她:“你真是一個小夫子。”她將蜜水又斟一杯,端起來與我碰杯,自此她每一次來皇宮都第一個跑來我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