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級群裡，不知道誰的一句“可以查分了”像是一枚重磅炸彈狠狠砸了下來。

群裡最先冒頭的是成績相對一般的學生，接龍一樣在下麵發著自己的成績，湊在一起討論自己的分數能去哪個大學，也有發揮不好的閉口不言，更有甚者已經做好了要複讀的打算。

等靳瑤結束一節課看到消息的時候，群裡已經炸開了鍋，刷屏的速度快的讓人目不暇接，沒來得及把未讀消息看完，曹越已經倚在門邊笑著看她，“考的怎麼樣？”

“還沒查。”看到曹越的樣子，靳瑤知道他發揮的還不錯：“你呢？”

果然，曹越笑笑，露出潔白的八顆牙齒：“569，已經超去年的一本線了。”

“那恭喜。”被曹越的情緒所感染，靳瑤又是期待又是不安，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高考中成為一匹黑馬脫穎而出，三年的日日夜夜，付出的努力和汗水都實實在在地存在過，命運的嘉賞不會辜負披著星光的趕路人。

正常發揮就好，她這樣安慰自己。

下了樓，盧西寧正坐在前台，熱情地招呼靳瑤趕緊過來。

桌麵的電腦還保持著省教育廳的查分頁麵，靳瑤深吸一口氣，麵上看著不緊張，結果身份證號碼都輸錯好幾次。

心臟砰砰地巨響，她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住。

也許是查分的人太多，頁麵在卡頓幾秒後重新刷新，三雙眼睛一齊盯著，分數出來的一瞬間，氛圍先是沉默，盧西寧念出了分數：“656，我沒看錯吧。”

曹越揉揉眼睛：“沒錯，就是656。”

“你太厲害了！”盧西寧興奮地摟住靳瑤，看著比她還激動，她甚至已經開始幫靳瑤憧憬兩個月之後的大學時光，那也是她到目前為止最為懷念的一段日子。

不用操心生活的柴米油鹽醬醋茶，想學就學，不想學也可以躺平，開始笨拙地學習化妝，談一場雖然平淡但也甜蜜的校園戀愛，最大的煩惱無非就是擔心期末會不會掛科。

她做夢都想穿越回去。

曹越看著還有點吃味：“你看我的分數都沒這樣。”

“臭小子。”盧西寧彈了他一個腦殼：“小瑤可是比你整整高了快一百分，你要是也能看到這個分數，我立馬敲鑼打鼓，在門口掛個紅旗讓左鄰右舍都知道。”

曹越也就隨口一說，其實他對自己的分數已經挺滿意了，沒有辜負他這一年起早貪黑特種兵式的複讀。

靳瑤第一時間給韋鳳梅打電話，韋鳳梅聽到分數也很激動，讓靳瑤今天看看能不能早點回家，一家人出去吃個飯慶祝慶祝。

剛掛斷電話，羅玉涵的鈴聲見縫插針地響了起來，她給靳瑤發的信息沒被看見，最後發現還是電話更直接更快。

羅玉涵在對麵聽到靳瑤的分數之後啊了半天都說不出話，她曾經練過聲樂，聲音穿透力極強，飆個海豚音也不在話下。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說的就是羅玉涵本人。

靳瑤捂住自己的半邊耳朵，又把聲音調低了些。

“好啦，你發揮的不也挺好，咱倆爭取看還能不能在同一個地方。”

羅子涵一開始沒敢自己查，還是她爸托了關係在教育局先找人查了大概的分數段，當即表示要獎勵她出去玩一圈，國內的旅遊地任選。

能讓她爸這個反應，她這才確定自己應該考的還行，一查分數574，一個人在屋子裡又哭又笑了半天才相信這是真的。

聽到靳瑤的分數，她也打心底為自己最好的朋友高興，，“那當然了，你在哪我就在哪，同一所大學估計是不行了，但同一個城市還是可以想想的。”

和羅子涵絮絮叨叨了半天，靳瑤糾結的事也有了答案，她還有一個人想要分享，也期待他的反應。

把分數的截屏發給了江朔，靳瑤什麼也沒乾，一個人捧著手機等回複，過了一會兒，她覺得自己有點傻，想撤回才發現已經超過時限。

屏幕始終沒有亮起，江朔一直沒有回信，她突然開始有點理解彆人說的所謂患得患失的心情大概就是如此。

啟川市北的彆墅區，紅頂洋房鱗次櫛比，和祝曼結婚後，江父又在這買了一套獨棟彆墅，裝修也是按照祝曼的喜好來，法式輕奢複古風，細致到地板的花色也有具體的要求。

二樓最大的房間是主臥，走廊的儘頭是江朔的臥室，基本複刻了他之前房間的擺設，每周都會有人打掃，儘管他睡在這裡的次數屈指可數。

剩下的一間被改成了嬰兒房，裡麵一應俱全，顯然為新生命的到來已經做好了準備。

江朔很少踏足這裡，但今天江啟明專門把奶奶從老房子那裡接了過來，說是要吃個團圓飯，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在江家，如果能找出一個人讓江朔聽話，那必然是奶奶。

江朔有一段時間是爺爺奶奶帶大的，那個時候江天明事業正在上升期，方芸自己的畫廊也剛剛起步，夫妻倆都沒有時間照顧小孩子。

當時又正好趕上吳嫂得了孫子，在兒媳婦的強烈要求下，不得不請辭了一段時間。

匆匆忙忙下找的一個保姆是個新手，在照顧江朔上麵也不算儘心儘力。

江奶奶心疼自己孫子，就把他接到自己身邊住，一住就是三年，後來江爺爺去世，江天明數次讓江奶奶搬來和自己住，好歹有一個照應。

老人一旦上了歲數，在生活起居各方麵都容不得閃失。

但江奶奶一直不肯鬆口，老房子承載了她大半生的回憶，再說了，住了幾十年的房子，怎麼都是有感情的。

為此，江天明專門花大價錢從家政公司層層篩選了一個有經驗的護工陪著，時不時也讓去吳嫂去幫忙照應著。

雖然在婚姻上失敗過一次，但對待自己的母親，江天明一直都做的沒話說。

吳媽一直在門口等著，看到江朔來，高興地臉上的皺紋都淡了幾分。

她接著再看江朔的手上空無一物，也知道了他沒有住下來的打算。

奶奶年近70，已經是滿頭銀發，但依舊眼不花耳不聾，每天都保持早起散步的習慣，閒了還會和自己的老姐妹一起出去旅遊，作息生活十分健康。

從麵容上看，她是一個非常慈祥和藹的老太太。

趁著吳媽在廚房裡做飯的功夫，奶奶拉著自家孫子的手來到了客廳。

她在年輕時也留過洋，也是在法國遇到了同樣誌同道合的江爺爺，兩個人的結合甚至是當下看來都十分時髦的閃婚，最後也恩恩愛愛攜手走過了一輩子。

對於江啟明提出想讓江朔出國留學的想法，她同樣也是十分支持的。

“出國留學是讓你長見識擴視野，你爸爸也是為了你好，況且又不是不回來了。”

她接著打趣說：“難不成是舍不得我這個老太婆了？”

繞是相對開明的江奶奶，在勸說時也離不開“XX是為了你好”的調調。

大人們常常自詡會給孩子充分自由的空間，卻又會以我是為了你好的名義美化自己所做的強製性行為，好像這樣就可以披上合理的外皮。

麵對江天明，江朔可以不假思索地拒絕，但對象換成了江奶奶，他無法直接說不。

他攬過奶奶的肩頭，聲音有些無奈，“奶奶，我已經是一個成年人，這件事能讓我自己做主嗎？”

畢竟也算手把手帶大的，江奶奶了解自己的孫子，平時看著話不多對什麼都不太在意，其實是個很有主意的，自己認定的事情誰都勸不住，他骨子裡甚至是有些“狠”的。

江朔小學跟著江奶奶和江爺爺一起住在大院，他發育的晚，比同齡人矮上許多，又加上麵容清秀，吸引了不少小女生主動找他一起玩。

這就導致一些男生看不慣甚至針對他，麵對惡劣的玩笑或者惡作劇，江朔一開始視而不見，並沒有什麼反應，這也更助長了那些男生們的氣焰。

後來有一次，江朔瞅準機會，找到這些人的頭頭一對一單挑，學著電影裡古惑仔的招式，一點也沒手下留情，直到那個體格是他兩倍的胖墩連連求饒才停手，從此讓那群男生們看著他就繞道走。

江奶奶知道了這事，第二天帶著江朔去登門道歉，小胖子看到江朔的臉就直往門後麵躲。

江朔也很認真地在江奶奶的催促下道歉，“我打人是我不對，但那也是你欺負我在先，如果下次你不改，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沉默的表情搭配狠厲的話語看起來威脅感滿滿，最後還把小胖子嚇的哭了起來。

這樣的性格好也不好，江奶奶就怕江朔有一天會因為這樣的個性吃虧。

見狀，江奶奶不再勸說，開始以退為進，“這樣吧，你過段時間去美國那幾個學校轉一轉，感受一下那邊的氛圍。如果覺得還不錯，就去上，如果還是覺得國內的大學更好，那奶奶也不再勉強你，你看看可不可以？”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江朔垂眸半晌，時間長到江奶奶都有點摸不準自家孫子是個什麼意思。

隨著吳嫂的一聲開飯了，江朔扶著江奶奶起來，終究還是說了聲好。

因為有江奶奶在，這頓飯吃的還算和諧，父子倆都收起了平日說話時的尖銳棱角。

江天明從江奶奶那裡也知道了江朔態度鬆動的事情，主動夾了一塊紅燒肉想放進他碗裡，江朔直接把碗挪開，三兩下就把裡麵的飯扒完。

江天明動作一僵，還是祝曼看著情況不對，主動出來解圍，“現在的年輕人都不吃這些高油高脂肪的食物了，也就你愛吃這些東西。”

江天明把肉夾進自己碗裡，順勢下坡，“你說得對，那下次跟吳嫂說不做這道菜了。”

祝曼看著自己丈夫的臉，雖然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跡，但依舊是一個很有魅力的中年男人。

一陣惡心感突然湧上來，祝曼眉頭一皺，直接捂住嘴跑到廁所裡吐了起來。

江天明趕緊跟在後麵，焦急的樣子也不知道是關心自己的妻子還是未出世的孩子。

江奶奶則是有經驗的多，趕緊讓吳嫂去準備一些生薑檸檬茶，“還沒出生就這麼鬨騰，是個活潑好動的。”

江朔坐在椅子上，看著眾人忙作一團，突然覺得胸口有點悶，跟江奶奶隨便找了個借口離開。

等趙叔開車的空檔，江朔總算有時間看手機，通知裡有許多未讀消息，還有幾個未接電話。

他一個都沒理，直接滑到軟件頂端的唯一置頂，看完對方發來的圖片後同樣截了自己的分數發過去。

704，在他的估分區間內。

靳瑤很快發來一個撒花的慶祝表情，“你好厲害！”

“是我們都很厲害。”江朔如是回道，他知道並且相信靳瑤也會做的很好。

因為韋鳳梅說要出去慶祝一下，盧西寧很爽快地給靳瑤和曹越都提前放了假，對於這兩個小孩，她是真的喜歡，曹越是自家親戚看著長大的不說。最讓她感到驚喜的是靳瑤，小姑娘平時話不算太多，每次交代有什麼任務都會儘心儘力完成，學習能力也很強。

家長也說這個女老師看著很年輕，但十分認真負責，每次孩子回家的作業完成的都是工工整整的，有錯題改正地也十分詳細，省了不少事。

就和靳知雨當初拍胸脯跟盧西寧打包票的一樣，“我這個妹妹，最是招人喜歡，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