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家的壽宴果然眾星雲集。薑眉先掃了一圈，沒看見商序。

他也沒有和張維令一起走，按照薑女士的囑咐把該有的禮數做完，才找了個地方等張維令。

有很多人在悄悄看著他。

好看到了極點，偏偏是生麵孔，容家給他的待遇又很好，讓人實在捉摸不透這青年的來曆。少數有些知情的，思及薑杉當年的威名，也不好在這裡多說什麼。

本來就認識他的人就沒有什麼顧忌了。

程之和程如錦耳語幾句，程如錦麵露驚訝，父子之間這樣親昵的小動作讓許多人看了都心生一些豔羨。程如錦衝著程之指著的方向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快步走過來。

“小眉。”程如錦叫了薑眉，竟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很糟糕的開場白。

年近五十的大導演英俊優雅不減當年，程如錦從容裡的局促隻有親近他的人才能看出來，程之端著酒杯的手緊了緊，緊緊跟在程如錦身側。

薑眉道：“媽媽有事，所以拜托我來。”

聽他提到薑女士，程如錦的表情隻有一瞬間的變化，然後他說道：“你好像長高了，最近還好嗎？”

薑眉有點厭煩這樣的對話。

小時候程如錦喜歡說這樣的廢話，現在他已經成年三年了，程如錦還是隻有這些話。

程之忽然笑了一下：“爸爸，聽說哥哥也在拍電影。”

程如錦的驚訝很明顯，“是嗎？你要進圈，怎麼不來找我……”

薑眉實在聽不下去了。

他不想思考程之到底是抱著什麼心態讓程如錦過來說這麼一番話的，薑眉隻是直截了當地打斷了程如錦：“不用了，我不需要，您也挺忙的。”

程如錦對著他平靜的眼睛啞了啞，這些年以來其實都是這樣，程如錦有心補償，薑眉卻不缺任何物質，程如錦自己另有家庭，程之和薑眉卻總是玩不到一起。

他還是說道：“之之也在演戲，你們遇見了，可以相互照顧著。”

程之很乖巧的答應了：“嗯，爸爸。”

薑眉唯有一聲冷笑，這裡不是程家，他不好在這裡撕破表麵的和諧。

這時候又有人橫插進來，喊了一聲“爸爸”。

程頌年嘴角含笑，對程如錦道，“有人找您。”

程如錦回望一眼。

程頌年自然地走過來道，“放心，有我在呢。”

程如錦又看了一眼薑眉，說了句話才走了。

程之和程頌年並沒有靠的很近，但看起來很明顯兩個人在一撥，薑眉早就知道今天必定會掃興，也沒想到會掃興到這個地步。

“哥哥，”程之朝他笑，很靦腆很小心的樣子，“爸爸說的沒錯，你要入這行，為什麼不來找他，是因為我嗎？”

薑眉沒理他，看了一眼手機上翁律師的回複，“你經紀人應該在找你。”

程之不解：“什麼？”

“給你的郵箱發了點東西。”薑眉嘴角噙著一抹微笑，“你可以看完之後再來考慮你接下來想說什麼。”

程之拿出來正在不停震動的手機，果然上麵是一連串的消息，每一條都讓程之麵色巨變，他郵箱收到的照片任何幾張拿出去都會讓程之苦心經營的純情人設徹底崩塌。

程之反應過來，不可思議的看向薑眉：“你怎麼能這樣……”

薑眉訝然，“什麼？我隻是幫你回憶一下你做過什麼，還是說你認為你的挑釁不需要付出任何的代價，我覺得你小時候就應該知道不是這樣的，怎麼到現在了，你還不記打呢？”

程之驚慌地看著他，的確他並沒有料到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一出手就是這麼狠辣，但他最恨的就是薑眉這樣的態度——這樣的輕描淡寫，這樣的從容，這樣的不在意。

“憑什麼？”程之喃喃道，“爸爸知道了會生你的氣的。”

薑眉幾乎是被他逗笑了，“你覺得我會在乎他生不生氣？這一次隻是警告，那些照片我放出去了一張，你知道不隻有那些。”

程之死死盯著他。

薑眉還是第一次認真注意程之的眼神，敵意之中是異常明顯的嫉恨。

薑眉不明白他在嫉妒什麼，明明程之有的東西那麼多。

這裡還有一個程頌年。

看起來程頌年和程之站在一條戰線，可是程頌年又什麼也沒說，仿佛在看戲。

薑眉也不想和他們多做糾纏，低聲道：“不要再來招惹我，不要踩到我的底線。”

程之忽然抓住他的手腕，“什麼是你的底線？”

薑眉有些吃痛，“鬆手。”

程之沒動，薑眉索性直接反手擰著程之的腕骨掙脫，他的力道不輕，程之露出來有些痛苦的表情，眼神裡卻忽而摻雜了驚喜。

“爸爸。”

程如錦去而複返，還有一個同行人。

薑眉回望了一眼，微微愣怔。

商序和程如錦一前一後，眼中的情緒讓薑眉捉摸不透。

程之見到商序也同樣很驚喜，“商老師。”

程如錦對商序介紹程之，“我兒子，還小呢，沒個定性。有勞你多照顧。”

商序半倚在長桌上，似笑非笑的，“瞧您這說的，我還不夠照顧小薑老師？”

薑眉呆了呆，下意識嗯了一聲，才有些疑惑商序什麼時候知道了他和程如錦的父子關係。

程如錦也一愣，他本意給商序介紹程之，可看起來商序和薑眉更熟，而且仿佛是在拿話點他。

這有些冒犯，但從地位上來講，商序又沒有什麼好捧著程如錦的。反而程如錦對他有些忌憚。

“你們認識？”

又一次被商序無視的程之跟在程如錦身邊，都不敢說什麼。

商序：“挺熟的。”

薑眉眼睛一亮，想了想大膽往商序身邊靠近了一點。

在場關注他的人太多，小動作就變成了明目張膽的小動作。

商序的笑意更明顯了。

一直沒怎麼開口的程頌年忽然道：“眉眉，我有事找你。”

“巧了。”商序看了一眼程頌年，“我也有事。小薑老師有時間嗎？”

“當然，”薑眉一口應下，又對程頌年道，“股份的事情直接去聯係我的律師就好。”

商序對程如錦道：“失陪了。”

薑眉跟上他，頭也不回。

找了個清淨地方他才有空問商序是什麼事。

商序先問他：“你不是說要陪貓？”

他果真還記著這件事，但要說興師問罪，也不像。

薑眉眨眨眼，束手解釋道：“我媽媽有事情，隻能讓我過來了。”

他睜大眼睛看著商序，這種私人的晚宴商序作為藝人反而沒有了平時出席活動的雕琢感，很鬆弛自在。他脖子上的項鏈薑眉在某個拍賣會見過，暗自記下了想回去找同款。

薑眉等了等，聽見商序說：“沒事了。”

“……？”

商序對著薑眉茫然睜大的眼睛，忍了忍才沒在這個時候順手敲一下小朋友的腦門。

“找個理由把你叫過來而已，你也不想在那裡久留吧。怎麼一不留心，你就要被人欺負。”

薑眉下意識辯解道：“程之欺負不了我。”

如果是程如錦，當然已經認定了是薑眉反過來在欺壓程之。

程之是欺負不了，那程如錦呢？

商序思及自己聽程如錦一心介紹程之的時候的怒氣，到底也不想再在薑眉麵前提起來，轉而道，“他身邊還有人。”

薑眉想了一下才明白商序是指程頌年，“他……”

程頌年當然也欺負不了他。

商序本來沒什麼興趣，但薑眉神色之中的躑躅卻讓他有些在意，“他是誰？該不會又是你的什麼哥哥吧。”

薑眉很驚訝：“您看出來了？”

商序：“……”

並沒有，他胡亂說的。

薑眉想著他都猜出來了，坦然道，“他是我爸爸的養子。”他又補充了一下，“我爸爸……是程導演。”

他有些忐忑。

商序隨意地點點頭，非常體貼的什麼也沒問，也沒解釋自己怎麼知道的。

薑眉猶豫著要不要說自己家裡那點事，又覺得商序大概不會喜歡聽這些東西，隻好找了個話題問商序：“安導也在嗎？”

商序沉默了一下問他：“好不容易放個假，你還想對著安不苦那張苦瓜臉？”

“不是……呃，”薑眉當然不想看安不苦，他想看的隻有一個人，那個人近在眼前，“您喝酒啦。”

商序確實有些醉意，眼睛彎了一下，搖了搖手指，“一點點。”

薑眉差點被他晃花了眼。

“我是得醒醒酒。”商序越過薑眉看見了張維令，“去吧，小張總在找你。”

……

張維令找了薑眉半天，目瞪口呆的發現他和商序在一起。

“謝天謝地，我還以為你又要被程之碰瓷。”

薑眉道：“我已經見過程之了。”

他給張維令轉述今天發生的事情。

張維令才知道薑眉拿了程之的把柄，非常讚同這個做法，不過等他聽到商序那裡，表情逐漸扭曲了起來。

“你是說，商序是在給你解圍，怕你被程之欺負所以才帶你走的。”

“嗯，”薑眉道，“商老師確實人很好吧。”

張維令口是心非的嗯嗯兩聲，心道這句話真該給盛雋聽聽，商序是個大好人，哪怕商序的粉絲都不一定能說出來這種話。

不過薑眉確實是商序的粉絲。

張維令一陣頭痛，而且異常的茫然。

他看出來了薑眉隱藏在飛揚了一點的眉眼背後的好心情，在被程之煩了一通之後心情還能這麼好那當然是因為商序。

但這和他想象的當然有出入。

“我以為……”

薑眉問他：“以為什麼？”

張維令搖搖頭，“沒什麼。”

他本以為薑眉是對商序情根深種而不自知，但現在看起來薑眉難道真的還沒有開竅隻是覺得對方人很好？

可商大神又是怎麼回事？張維令才不信商序是在照顧後輩，商序的袒護來的莫名其妙而且沒有邊界感。就連自認無條件偏愛薑眉的張維令都不會這麼做。

難不成商序也沒開竅？

張維令覺得這個想法很可怕，這不可能。他越想越頭痛，恨不得現在把盛雋抓住了拷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