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叫哥哥(1 / 1)

劇組進度推得並不慢。

安不苦自從上一次被曹慧一頓猛攻之後終於改掉了一點文藝病,而且項新傑的角色終於敲定,安不苦走路都帶飄的。

等人進組了薑眉才知道安不苦為什麼這麼滿意。

盛雋來演這個角色綽綽有餘,他為什麼會答應來演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安不苦,商序,盛雋坐在一起,見薑眉過來,安不苦招手示意了一下,給他介紹,“盛影帝,你肯定看過他的作品。”

薑眉還沒說話。

盛雋笑笑,“都認識,不用這麼客套。是不是,眉眉。”

安不苦一愣。

薑眉也是一愣。

昨天張維令剛和他打過電話,盛雋要來這件事情張維令不應該不知道啊。

他認識盛雋不假,但要說熟悉也沒有到盛雋表現出來的熟稔,不過硬說不熟也是假的——盛雋是薑杉的朋友,除此以外他們有一個極其親密的共同好友張維令,同時張維令還是一個藏不住事的大漏勺。

所以薑眉還挺了解盛雋的,甚至也知道盛雋上一次和安不苦合作到底有多麼的痛苦,張維令當時幸災樂禍,跟他分享了很多細節。

薑眉最基本的演技也都是盛雋指導的。哪怕隻是看在張維令的份上他也會和盛雋保持一個禮貌且友好的關係。

薑眉低頭道:“盛雋哥。”

安不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個時候莫名看了一眼商序,然後硬生生從商序墨鏡背後的臉上讀出來了一點不爽。

安不苦於是樂嗬嗬的,“那就不用介紹了,挺好的,商老師就更不用我說什麼了吧。”

商序淡淡掃他一眼,“說正事。”

安不苦笑笑,也知道過猶不及,繼續道,“劇本你們也都看了不用我多說,項新傑這個角色很重要,他的出現是《天鵝島》劇情裡最重要的轉折點,而且和裴傾和止羽都是有關係的。這種關係裡麵有感情,有吸引力,還有更重要的,壓迫和對抗。這是不存在於裴傾和止羽的關係裡的。”

薑眉默默聽著,安不苦對《天鵝島》的解析當然是最貼切的,項新傑是一個破壞者,但在他造成的這個廢墟上,故事才開始有了淒厲的美感。

安不苦拍拍手:“商老師和盛老師打個樣,小薑老師感受一下。”

薑眉點頭,明白了安不苦的用意。

事實上整個劇組有時間的人都很有興趣來圍觀,看商序和盛雋這樣等級的演員對戲的機會可不多,隻是旁觀也能受益匪淺。

命案的調查陷入僵局的時候,天鵝島上來了一位刑警。

項新傑三十來歲,已經是中隊長,五官英俊而深刻,時常耷拉著眼,鏡頭調整角度,才能看見他銳利的視線。

了解了案情之後,出乎眾人意料的是,他第一個找上了裴傾。

也許是因為要和商序對戲,盛雋可以說是火力全開。他們坐在桌子兩側,安不苦刻意用光影做了分割。

內景,審訊室。

盛雋:“八月十七日晚上你在哪裡?”

商序:“我說過了,我一直和止羽在一起。”

盛雋:“你計劃於八月十七日離開天鵝島,但是你根本沒有買那天的船票,八月十七日前後,輪渡售票處都沒有人見過你。你真的打算離開嗎?”

商序:“我想當天買票也沒有錯吧,警官。”

盛雋:“天鵝島並不是每天都通航,你至少應該去打聽一下什麼時候開船。你並不是一個對於時間沒有規劃的人,相反你早就計劃好了所有的行程。”

商序:“我又不能預料暴雨。”

盛雋:“那為什麼你要去找止羽,你的房子漏水並沒有那麼嚴重,如果說要取暖,你周圍有遠比他更好的選擇。”

商序:“止羽家最近,我就去了。”

盛雋笑了一下:“是嗎?”

商序不回答了。

緊繃的談話節奏在驟然的沉默裡麵更加令人窒息了,盛雋緊緊盯著商序,試圖通過眼神帶來一些壓迫感,與此同時商序卻並沒有退縮,而是以一種對抗的姿態與盛雋對視。

盛雋字字有力道:“八月十七日晚,你為什麼去找止羽?”

商序抬了一下眼睛:“這和我的證詞有關係嗎?”

盛雋:“那天晚上,你真的一直和他在一起嗎?你確定嗎?”

商序:“我說過了,我確定。你是想逼證人翻供嗎,警官?”

盛雋:“你是大學生,應該知道,證人和當事人的關係對你的證詞的法律效力影響很大。”

商序:“我不知道。而且,照你這麼說,那一大家子做不了任何的不在場證明。”

盛雋:“你說的沒錯。那麼你就有置信度了麼?”他兩隻手按在桌子上,“你為什麼放著鄰居不找要去找止羽,為什麼一個晚上都和止羽在一起?你對他有什麼企圖!”

商序:“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沉默後。

盛雋站了起來,“你可以離開了,讓止羽進來。”

最後一個鏡頭是商序沉默的側臉。

毫無疑問,這場對峙的演繹酣暢淋漓,項新傑和裴傾在狹小的空間裡爆發出極致的對抗,隻拍了兩次,安不苦就已經滿意到不需要再調整。

薑眉有些著迷地看著,盛雋和商序在這場戲裡氣勢上不相上下,但奇怪的是他好像眼睛裡隻能放得下一個人。

薑眉第一次見到商序像這樣氣場全開的時候,這讓薑眉覺得商序在漸漸地和那個未來的商影帝重合,離他很遙遠。

他有一些說不上來的難過。

薑眉攥著杯子,看見商序過來,下意識朝他笑了一下。

商序問他:“又喝冰水?冷不冷?”

“習慣了。”薑眉搖搖頭,然後認真地讚揚商序,“商老師厲害。”

商序笑意很淺,輕哼一聲,“盛雋不厲害?”

薑眉啞了一下,“……都厲害啊。”

商序道:“我看你是不誠心。”

薑眉:“……不騙您,我向來誠心誠意。”

商序也沒揪著他不放,“下場是你和盛雋的對手戲,緊張嗎?”

薑眉:“不緊張。”

商序側過頭來看他,“剛剛還說不騙我,是誰覺得和警察那一段不好演的?”

薑眉呆了呆才想起來這句話確實是他自己說的。

商序的記憶力實在可怕。

但薑眉確實沒騙他,“和盛雋哥演的話,不緊張的。”

他隻對商序緊張。

薑眉沒能留意到商序這一瞬間的表情,安不苦那邊已經在叫他。

安不苦也拍拍他的肩膀:“彆緊張。”

薑眉也不想解釋了,從善如流點點頭。

依然是審訊室。

項新傑麵對裴傾和麵對止羽是兩種態度。

“坐。”盛雋把煙掐了,“我們聊聊。”

薑眉的臉半是在陰暗處,眼神卻很亮。

他沒說話。

盛雋站著,也不去看他,“最後一次見到你的父親是什麼時候?”

薑眉瞳孔飛快地轉動了一下:“上個月?他說他要出海去賺大錢,我知道他又要去賭錢了。”

盛雋:“具體描述一下。”

薑眉:“什麼?我記不得了,那都是一個月以前的事情了……和以前也沒有什麼差彆吧。”

盛雋:“以前是什麼樣子的?”

薑眉:“他回家就要喝酒,就著大花腰子和炸花生米,醉了就開始說胡話,然後就睡了。”

盛雋:“他打過你嗎?”

薑眉沉默了一瞬:“打過。這幾年不打了。”

盛雋:“為什麼?”

薑眉:“我怎麼會知道,興許他終於想起來還要有人給他送終。”

他全程都是一種平淡且無所謂的態度。

盛雋:“你媽媽呢?”

薑眉:“跟男人跑了。”

盛雋:“你的堂兄說,你告訴他你媽媽和你爸爸去了同一個地方。”

薑眉:“對於我來說,有差彆嗎?”

盛雋微微地眯了一下眼睛:“父殺母,子殺父,悲劇啊。”

薑眉一言不發,好像並沒有聽懂他的意思。

盛雋:“八月十七日,暴雨之前,有人在島上見過你的父親。”

薑眉迷惑的看過去才明白對方這是在等他的回應。

“我沒見過他。”

“你見過。”盛雋慢條斯理說道,“屍檢結果表明屍體死於溺水,腦後有傷,我想他在墜海之前根本就還活著,你殺人的時候非常衝動,你根本就沒有想到要殺死他。但是你失手了,可是你已經不能回頭,所以你隻能毀屍滅跡。”

薑眉:“這些全都是你的猜測。”

“這是事實,同學。”盛雋說道,“你瞞不過任何有經驗的警察,隻有你有這樣的動機,也隻有你可能會有這樣的行動。你媽媽死的時候你在旁邊看著嗎?”

一瞬間裡,似曾相識的窒息感幾乎要把止羽淹沒,然而他及時穩住了自己的情緒,非常之冷靜。

薑眉:“我媽媽沒有死,你不要咒她。警官,我聽說你們斷案是要證據的。”

盛雋下顎微揚,他完全是在居高臨下地進行著一種審視,“這是裴傾告訴你的?那麼,告訴我,你知不知道裴傾對你的想法?”

這一幕之後,止羽的答案拍了四個版本。

安不苦也拿不準究竟用哪個,索性多拍一點,薑眉很配合。

不論止羽告訴項新傑的答案是什麼,知道,不知道,又或者不回答,他心裡的想法其實都是一樣的。

不過盛雋顯然比他更懂安不苦。

“彆看他拍了這麼多,”盛影帝道,“最有可能的是鏡頭停在結尾的問題,一個你的回答都不會放出來。”

薑眉:“……”

這好像是經驗談。

他想起來張維令也這麼抱怨過,盛雋頭一回和安不苦合作的時候十分敬業十分配合,然後他跑到西南叢林裡吃儘苦頭拍出來的戲一個鏡頭都沒有留下來,氣得盛雋再也不要和安不苦合作了——即使那部電影後續其實很不錯。

薑眉又不在乎鏡頭,他往安不苦的方向看了看,意外的發現商序居然也在,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視線。

薑眉對著他露出來了一個巨大的燦爛的笑容。

盛雋在他背後將一切儘收眼底,想起來張維令的囑咐,不覺按了按額頭。

安不苦總算沒有什麼要改的,不過他和盛雋還有事情要談。

薑眉往商序邊上湊了湊,問他:“您覺得剛才怎麼樣?”

商序摸了隻煙出來,沒點,上下打量了薑眉一眼,“和盛雋配合的不錯。”

雖然商序誇得很克製,薑眉還是挺開心的,謙虛了一下說道:“盛雋哥人好。”

商序輕笑了一聲,“那麼喜歡盛雋?”

薑眉一愣:“沒有啊。”

他怎麼會喜歡盛雋。

商序道:“叫哥叫的這麼親熱,對了,張維楨來的時候也是,小薑老師有很多好哥哥啊。”

他不輕不重的在好哥哥三個字上強調了一下。

薑眉聽出來商序有一點不愉快,但是不知道怎麼回答,滿打滿算他當然也沒幾個會叫哥的人,大部分都和他真正的親表哥有點關係。

他沒說話,商序卻接著幽幽問他:“我也認識小薑老師這麼久了。為什麼你從來不喊我哥哥?”

薑眉人徹底傻了,大腦超負荷工作中,“我……不是……”他完全找不到解釋的理由,同時懵懵的不明白商序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問題。

商序本來還沉著臉,實在繃不住,一下子笑了出來,“你看你,總是這個拘謹的樣子,難怪安不苦總覺得我在凶你。對著盛雋的時候,怎麼就不慌了?”

“我去跟安導解釋,”薑眉臉頰有點熱,“是我的問題。”

他對彆人不會這樣的,可這是商序啊。

“哪用得著你去解釋。”商序漫不經心道,“安不苦就是閒得慌,我看他是沒事找事。”

薑眉又不能跟他一起說安不苦的不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還是小心的很。

商序也不是看不慣他這個樣子,但還是有些不爽,於是道:“我不是很難相處的人吧。”

這種語調根本就不容否認,薑眉當然也不會否認,“不是啊。”

商序:“那小朋友以後膽子再大一點。”

薑眉乖乖點頭:“嗯。”

商序:“叫一聲哥哥聽聽。”

薑眉:“……啊?”

他下意識去看商序,觸及到商序眼底的笑意的時候卻又一瞬間跳轉了視線,眼眸低垂,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輕地道,

“商序哥。”

商序點點薑眉的額頭,“乖孩子。”

太乖了,他忍不住還想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