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過去，安不苦還是沒找到合適的新演員。

也不是止羽這種形象定位問題，警察的角色在形象上隻要合格端正就好，但因為和商序有大量的對手戲，安不苦私心裡還是想找一個能和商序勢均力敵的。

這就很艱難了，演技好的不是沒有，但哪個也不像是安不苦能很輕鬆請到的，至於後退一步，安不苦卻也不願意。

他這種時候偏偏要犯儘善儘美的文藝病，再一次苦成了一株寒風裡的苦瓜。

薑眉去找他請假的時候正好撞槍口上，商序和經紀人也在，空氣裡彌漫著火藥味。

商序不開口，一直是曹慧在說話。

“您是不在乎時間，演員可不能不在乎，《八荒2》到處都在催，言導那邊開機時間已經定好了，到時候萬一有衝突，怎麼辦？天氣也慢慢冷了，說好的年後拍完，再晚真的不行。”

安不苦在女人的話裡被摧殘成了一棵蔫蔫的苦瓜。

曹慧話鋒一轉：“我們這邊也儘量體諒劇組一點，但有的活動商序還是得刷個臉，您見諒。”

話都被她說完了，安不苦還能說什麼。

“項新傑……我再想想，這幾天你們也看了，實在難挑，最合適的餘凜剛剛進組，其他的幾個實在是……”安不苦臉上的表情一言難儘，視線飄忽了飄忽。

然後他終於看見默默站在一邊沒插話的薑眉，又想到了什麼。

“程之那邊也找過我，我給拒了。”安不苦沒和薑眉對視，“形象和演技都不符合。”

薑眉抿了抿唇，微不可見地輕輕點頭。

他抬眼的時候發現剛才商序的視線似乎安不苦身上劃了過來，但隻有一瞬間，應當是錯覺。

曹慧還在揪著安不苦不放，看起來恨不得安不苦發誓他不會浪費商影帝寶貴的時間。

安不苦自救不暇，夾縫裡問薑眉：“小薑老師有事？”

薑眉頂著他救命的眼神，隻能道：“明天我想請個假。”

“你也要……”安不苦仿佛在哀嚎。

看起來商序也是有活動，但薑眉也沒辦法。

他慢吞吞說道：“我家裡有事。”

商序抱臂倚在牆上，從薑眉進來開始這還是他說的第一句話：“一天而已。”

“是啊。”安不苦忍不住了，“哪像您老，說三天就三天，”他開始翻舊賬，“奇了怪了你們怎麼每次請假也都能撞一起。”

薑眉哪想到安不苦一下子想到這裡，第一次請假之前的那個夜晚發生的事情他好不容易才和商序雙雙揭過去，耳尖還是嗡的一下通紅。

商序把視線從薑眉身上收回來，對安不苦道，“你有時間廢話還不如趕快去找演員。”

“知道了。”安不苦長歎一口氣，“就不用我恭送你們了吧，呃，小薑老師留一下。”

薑眉點點頭。

他們顯然有私事要談，商序和曹慧就先出去了。

薑眉大概知道安不苦要說什麼，問道，“程導演對你說什麼了嗎？”

“隻是想要個角色的事情。”安不苦道，“我給拒了，確實不合適。程導那邊……”

隻字不提薑眉這個兒子，安不苦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薑眉很平淡說道：“沒有彆的事情就好。如果有什麼為難的地方，讓他們來找我就行了。”

安不苦張了張嘴，又閉上了，感覺像是回到了第一次聽說薑眉身世的時候。他和程如錦不熟，但對於程如錦的經典角色和電影不是不喜歡，一想到這裡，心情就更複雜了。

到底還是彆人的家務事，安不苦不可能插手，想到那份改了十八遍的保密協議，他就更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安不苦隻能說道：“以程導的為人不會怎麼樣的，劇組裡我會讓人注意。”

薑眉說：“麻煩您了。”

他身上那點子疏離，銳利又冷淡的氣息在這個時候格外明顯，讓安不苦甚至感覺到了一點奇異的吸引力。

薑眉身上有故事本身的味道。

安不苦說不出安慰的話，隻好轉移話題：“我聽朱瑛老師說，他想給你推薦一個角色？《天鵝島》上映之後，這種事情不會少。”

薑眉訝然：“您也知道了？”

“朱瑛老師找我當說客，我沒答應。”安不苦認真道，“要是小薑老師願意繼續演，第一個肯定得挑我的角色。”

薑眉一笑，也沒能衝淡那點子冷淡感，“不會了。”

安不苦開玩笑：“下一次還請商老師呢？”

薑眉愣了一下，拒絕道，“那也不會了。”

安不苦有些惋惜，也明白這是薑眉真心話，笑道：“彆給商老師知道，要是他知道了……應該也會遺憾吧。”

薑眉帶了疑惑去看安不苦。

安不苦道：“小薑老師很好這件事情，我這麼覺得，商老師也這麼覺得。”

薑眉問他：“真的嗎？”

安不苦道：“當然，我從來不騙人。”

薑眉停頓了一下，“商老師呢？”

安不苦：“商老師也是很欣賞……很喜歡你的。”

商序都肯下凡來教薑眉，那當然不隻是一點點欣賞。但安不苦自己和商序的爭執也沒法往外說，隻能籠統的說了點。

薑眉笑了一下：“謝謝您。”

安不苦實在很會說話，他有點高興。

安不苦被這個笑晃花了眼，拍拍薑眉肩膀，順路送薑眉出去。

……

商序的車已經走遠了。

曹慧親自來，當然是有正事。

她對著安不苦的時候氣勢嚇人，對著老板當然不可能也這樣，總是莫名憋屈。

還是例行彙報工作，曹慧還帶來了《八荒2》的初版劇本，第一部票房極好，言導當然也想著趁熱打鐵。

這些導演其實都在往這條路子上走，言導是早早轉型成功，還有一個程如錦。

畢竟程如錦忙著捧兒子，程之要借著商序炒作，商序這邊麵子還是給程如錦的。

曹慧對此沒有什麼喜惡，她心知商序不喜歡這種事情，但在這個圈子裡這些年，也早就習慣了。所以曹慧潦草地提了一嘴，更重要的還是程如錦特邀出演的那個角色。

“設定和劇情看起來還是不錯的，程導整個劇本你也看過，”曹慧就事論事說道。

商序一邊玩手機一邊用兩個字評價：“平庸。”

曹慧無言。

其實她也能看出來程如錦新作的問題在哪裡，為了人設犧牲掉了一部分劇情，與此同時這個人設卻也並不是那麼的立體，過於追求沒有瑕疵了。

很適合拿來捧人，果然是程如錦給親兒子定製的。

曹慧不便多說，也知道商序不想聽。

商序圈內這些年，能和安不苦熟起來也不奇怪，他和安不苦如出一轍的文藝病沒改過，不碰真人秀不開直播，宣傳期都可能找不到他人，對劇本的挑剔令人發指。

當然商序對程如錦的舊作還是喜歡的，不然也不會一直維持著及格的關係。

但程如錦這些年也許是日漸安逸，少了許多銳氣，但又不肯像言導那樣徹底擁抱商業，所以的確如商序所言，很平庸。

“我先回了程導那邊，”曹慧說道，“還有宣傳的尺度問題得在確認一下，程導的誠意是很足的。”

商序不置可否，似乎沉迷在遊戲裡麵，過了一會兒忽然問道：“薑眉和程之有過衝突嗎？”

“薑眉和程之？”曹慧有些微訝，“沒聽說過，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薑眉又不是圈裡人。”

“不會。”

安不苦和薑眉隱秘處的交流，商序看得很清楚。

“我去查一查。”曹慧說道。

商序頭也不抬，嗯了一聲。

曹慧沉默了半天，什麼也沒敢問。

這個事情不對勁。

她還記得她上一次問商序要不要查一下薑眉的時候商序的拒絕，但更奇怪的是商序為什麼要關心薑眉和程之的矛盾，這還是第一次。

八卦這種屬性和商序向來絕緣，而他關心這件事情當然不可能是在關心程之，不然曹慧也不會在提及程之的時候看出來商序明顯的不耐煩。

那他對薑眉是什麼意思？

其實在安不苦那裡曹慧就覺得有點奇怪了。

她忍住了，就是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