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眉從寵物醫院回來，手裡是幾張單子。

貓迫不及待地離開航空箱，留給他一個高貴冷豔的背影，找了個地方睡下來了。

薑眉把所有單據找地方放好，那裡已經是厚厚的一疊病理和報告。

他在家的時候小時工不會過來。

薑眉的所有家務水平都僅限於怎麼照顧貓，照顧自己是亂七八糟的，不過好在大學城附近就是一個商業中心，他勉強能喂飽自己。

張維令開車過來，在門外給他打電話。

薑眉帽子口罩墨鏡都帶好，把副駕駛上張維令的相機包拿起來抱在懷裡，“你有進門的密碼。”

張維令非常坦誠：“我怕你家貓打人。”

“它從來沒撓過你。”薑眉據理力爭，維護年糕的顏麵。

“那是你每次救駕都沒來遲！”張維令也義正辭嚴，“我每次進你家門都像是做賊一樣。”

薑眉無言片刻：“你有沒有想過就是因為你做賊一樣才會被當賊。”

“……沒有。”

張維令這時候沒話說了，聊了幾句電影節的事情。

他想了一下又問薑眉：“《天鵝島》的宣傳，你會去嗎？”

薑眉道：“不會，當初和安導演也說好的，隻拍戲。”

當時張維令沒有參與這些細節，現在才知道。

張維令道：“商序也是出了名的不愛參加活動，就電影節這種不得不來的他才勉強刷個臉，你也不去，安不苦得苦死啊。”他自己嘰嘰咕咕笑出聲來。

薑眉：“本來也是小眾片子，能上映都很好了，安導是真心喜歡原作，也是想拿獎。”

“拍這麼久又上不了，還是很虧，也就是商序耗得起……他今天跟《八荒》劇組，大導大片，這周首映已經爆了，票房預測能進前十，商序在總票房榜上得再進兩位，”安不苦實事求是，“要不就是你這樣的……根本不想紅。”

薑眉權當沒有聽見後麵那句話：“《八荒》上了啊，你去看過嗎？”

“沒呢，等你。”張維令道，“商序的片子你肯定要去看，你真人看了這麼多天了，膩了沒？”

薑眉沒回答，低頭看訂票的軟件，“明天去看《八荒》？”

“行，你定。”張維令也沒意見。

但他還是繼續說道：“我又打聽了一下，商大神這個人好像是出了名的難以接近，他在外麵評價是好，可是他在盛世這麼久，合作過那麼多演員和幕後的，我都沒聽說過有幾個能跟他混熟的。”

薑眉看著窗外問他：“你怎麼叫他商大神？”

張維令笑道：“以前的叫法，盛世幾個小丫頭私底下還在用，該說不說，商影帝是有點神格。所以他冷淡點，也很正常。”

薑眉也一笑：“你想說什麼？”

張維令故作困擾道：“你們拍戲要是碰到什麼事，我一定……和你一起在背後罵他。”

“……”薑眉是有一點感動，“彆擔心，商序人很好的……比我想象的還要好……”他的聲音很輕。

張維令還在開車都忍不住瞥了他一眼：“眉眉，是實話嗎？”

“我騙你乾什麼？”

張維令輕微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讚同，“雖然我很少聽你誇人，我也知道誇人很好不像是什麼實誠話。”

車子已經開到了會場外的停車場。

薑眉跟著張維令過去，張維令不打算去紅毯直接進場，把相機架起來。

薑眉百無聊賴地坐在一邊，打開手機也沒有什麼好看的，隻能盯著場內的屏幕看。

上麵在直播紅毯的采訪。

一陣小小的驚呼聲響起來，薑眉定睛看了看。

到《八荒》劇組了，這是場內場外的焦點。

商序在簽名。

簽名版上已經很滿，所以他寫在稍高的地方，輕鬆寫意。

等他轉過身來，隻是把墨鏡摘了，整個劇組都是白色調，商序也一身白西裝，不再是那麼不羈的模樣。

薑眉還是盯著最上麵的扣子看了幾眼，漫不經心地聽著采訪。

大部分的話都是導演和女主演在說，商序隻是偶爾回答幾個和角色有關的問題。

但鏡頭和閃光燈當然還是對準了他。

商序微微欠身，整理了一下女主演的裙擺。

距離恰到好處，禮節也恰到好處，《八荒》劇組沒有炒作過這個方向，商序也從來不沾這種新聞。

女主禮貌地道謝。

薑眉不用想也知道現在熱搜上麵都是什麼，但他準備電影節結束了再去看。

這才像是正常的他和商序的距離。

紅毯部分的采訪很短，最後主持人還是要特意把商序點出來。

“商序很久沒有發微博了，粉絲都很想你啊。”

商序正對著鏡頭，微微笑了一下：“那就想著吧。”

“……”主持人艱難地繼續問道：“方便透露一下最近的工作安排嗎？聽說是以前也合作過？”

這種問題其實是和藝人團隊溝通過的，不然主持人也沒這麼大膽。

商序斂了一點笑意：“老導演，新演員。”

時間已經快來不及。

主持人抓緊時間問道：“這位導演有多老以後就知道了，新演員可以再多說一點嗎？是男生還是女生？”

商序沒回答，轉而道：“是很好的演員。”

他側過身去伸手示意女主演先走。

商序新片還是第一個透露消息出來，光這幾句話就夠粉絲琢磨很久。

薑眉以前也琢磨過。

他把商序最後那句話反反複複在心裡念了幾遍。

其實沒什麼意思。已經夠了。

很多年，他警告過自己無數遍不可以有奢望，他很清楚所有的事情會朝什麼方向發展，也永遠理智地知道應該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他隻是沒辦法控製自己不去愛誰。

如果這之後的時間裡他能如張維令所言，坦然地和商序做朋友，那並沒有什麼不好的。

薑眉垂下眼，很輕很輕地笑了一下。

張維令把相機放下來，看著薑眉，一直到薑眉注意到他的視線和他對視。

“眉眉，”張小少爺眼中情緒微妙，“你真的不讓我去給你探班嗎？”

薑眉不太懂，微微睜大眼睛看著他：“怎麼又問這個，有熟人在，演戲會很不自在。”

“哦。”張維令道，“那我不去。”

他把相機拿起來，眼睛對著取景框，半天沒對上焦，也沒去找餘蘇在哪兒，按了一下相機的回放按鈕。

他剛才手滑拍了一張，薑眉仰頭在看屏幕上的商序，就那麼看著。

張維令什麼也沒說。

……

第二天薑眉和張維令去把《八荒》看了。

奇幻大作，值回票價。商序在裡麵演青年國師，黑袍墨發，眼尾一點紅，美得像天神下凡。

張維令對著海報都看了半天，嘖嘖感歎：“言導還說他不會拍人，這不拍的挺好。”

薑眉道：“那也要看是誰。”

張維令點點頭，又問道：“你不喜歡揚風啊？”

揚風是商序在《八荒》裡麵的角色名。

“沒啊。”薑眉道，想來張維令是看出來了他興致淡淡，“我向來不喜歡奇幻電影，你知道的。”

“我知道。”張維令語氣有一點無奈，“下個月還有一部引進的超英片首映……”

“我有空就陪你。”

“說好了啊。”

薑眉把票根收好，和張維令閒逛了半天才分開。

張維令還要回去準備畢設。

薑眉盤算著在《八荒》下映之前再來看一次imax場。

他是不太喜歡奇幻片，原因很樸素，商序在裡麵的角色越好看，劇情越抓人，就離商序本人越遠。

但能在大熒幕上看商序的機會又不是那麼多，所以薑眉還是要多看幾遍的。

能在大熒幕外看到商序本人的機會也沒那麼多了。

薑眉早早回了劇組。

助理在收拾酒店的房間，薑眉拿了劇本，也沒看，在走廊上發呆。

然後不小心看見了商序的車開進酒店的停車場。

薑眉還靠在走廊上沒動，以他的位置，商序要是回房間必然能看得見他，當然這也不一定，商序未必會來，也未必願意看得見他。

薑眉眼睛瞥著窗外，帽簷壓得很低，心不在焉。

直到一隻手抬了抬他的帽子。

“小薑老師，”商序隔著墨鏡看他，“怎麼兩天不見，這麼苦悶？”

商影帝看起來卻是春風得意。

《八荒》票房很好，這幾天還有慶功宴，言導的麵子商序不會不給，妥妥玩了兩天，心情並不壞。

掛在商序身上的毛衣鬆鬆垮垮的，這一季的時裝都愛主打狂野，但能把這種衣服穿好看的人又不多。

薑眉下意識盯著商序肩側看了一眼，觸電一樣迅速轉移了視線。

他乾脆把帽子推上去去看商序，剛剛在大熒幕上見過，和真人是兩種衝擊力。

“演不好又會被安導訓，”薑眉隨口說道，“您要對戲嗎？”

“嗯？”商序打量了一下薑眉，“下一場？”

“好啊。”薑眉說道。

商序忽然笑了一下，“我要是安不苦，現在就要訓你。”

他把薑眉手裡的劇本抽走。

“下一場戲是什麼？”

“看電影……”薑眉隨著他的動作看過去，本來有些茫然，“然後……嘶……”他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大意了。

“黑暗裡裴傾想去吻止羽，安不苦這裡給了你批注，”商序慢悠悠地念了出來，“欲拒還迎。”

他把劇本放到一邊，稱讚道，“精妙。”

薑眉一直到耳朵尖尖都是紅透的，商序不輕不重地問他：“好好看劇本了？……你要是真的看過，我會懷疑你對我有什麼非分之想，所以才這麼迫不及待。”

薑眉差點就承認了。

好在他理智還在，咬了一下舌根，下意識道：“對不起。”

商序氣定神閒的，“又對不起什麼？”

“非分之想……開個玩笑，”薑眉很輕鬆地舉了一下手，“沒有認真看劇本，呃，也沒有提升演技……耽誤您的時間了？”

其實他還是心裡沒底，小心翼翼去看商序。

窗台的棱角膈在腰上，他才意識到自己整個人都在後退。

“這裡不需要你有演技。”商序說道，“聽安不苦的就行。”

薑眉什麼也不敢說了，低頭應道：“好。”

商序把他的帽子又按了下去：“晚上要起風，早點回去。”

他轉身走了。

薑眉把劇本拿起來，深呼吸了一下。

等到商序那邊門關上，過了會兒他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