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瓏與納蘭晴昱隻管在那邊旁若無人的你儂我儂,我問鳳朝陽:“你們一路過來,沿途可有遇到錢零憂?”
剛問出這話我便覺得自己是明知故問了。他們若是碰到錢零憂,隊伍裡要麼多人要麼少人,絕對不是現在這樣不多不少剛好三個人。
鳳朝陽聞言一驚:“小師弟還沒找到嗎?”
“找是找到了,但又失蹤了。”我如實道:“和東方雄鷹一起失蹤的。”
“什麼!”他更驚:“他給東方雄鷹抓走了嗎?”
“不是他被東方雄鷹抓走。”我糾正道:“是東方雄鷹被他抓走。”
在他一臉愕然中,我將南若玉記憶中的畫麵簡略說了。鳳朝陽聽得到抽一口冷氣:“你們居然抓住了東方雄鷹,他可是大乘修為,就憑你們兩個築基竟能拿得下他,我看是胡吹大氣的吧……”
“大驚小怪。”南若玉嗤笑一聲:“都說那個東方雄鷹怎樣怎樣了得,就可惜腦子太笨。我和趙明媚不過略施小計便將他放倒了,我看大乘境高手的實力也就那樣。”
我有點無語。想起之前被東方雄鷹怒火追殺的時刻,那麼凶險的境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解決的事,被他輕描淡寫一句“略施小計”給帶過去了,簡直叫人無所適從。
“此話當真?”鳳朝陽顯然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一臉狐疑:“那個東方雄鷹當真如此不濟?那你們到底是如何將他抓住的。”
他關心的地方不太正確,我白眼一翻,繼續糾正:“我覺得你現在該想的不是我們如何抓住了東方雄鷹,而是你家小師弟如何將那個已經被抓住的東方雄鷹放跑、自己也畏罪潛逃的問題。”
鳳朝陽緩了口氣,勉強接受了東方雄鷹確實是我和南若玉抓住的事實,但剛接受完,又有了新的無法接受的事實。
“可是小師弟才入門沒幾天,剛剛凝氣,怎麼能在你們倆眼皮子底下將東方雄鷹放跑?再者,他又為何要將此人放跑?”
“那誰知道,這個你都去問他本人。”
我沒好氣的道:“我且問你,錢零憂加入你們光明之巔那兩日,他身上可有發生過什麼特殊變故?”
鳳朝陽道:“其實他何時入的門我並不清楚,隻聽說他是掌門親自從外麵帶來,也是掌門的救命恩人,其餘一概不知。”
也就是一問三不知了,我忍不住小小鄙夷他一把,鄙夷完了,便將目光放到兀自你儂我儂的玉玲瓏同納蘭晴昱二人身上。
察覺到我的目光,納蘭晴昱朝我望來。玉玲瓏仿佛與他心有靈犀般,也不約而同的望過來,隻不過她雙眼緊閉,望的方位有點偏。
“不知趙姑娘是何方人士?”
這個時候的納蘭晴昱還是年輕時的模樣,其實與外界的垂垂老矣相差不大,隻是眉梢眼角看起來有些青澀,沒有那種滄桑又蒼涼之感,許是佳人相伴,未來可期,眼睛裡盛滿了光。
隻是眼下不是聊這些不著邊際的題外話之時,我敷衍了他幾句,切入正題:“你們倆已經大難臨頭了,你知不知道。”
納蘭晴昱看了看一旁的鳳朝陽:“怎麼你們都這麼說,那個東方雄鷹當真要來找我們麻煩?”
“那倒沒有。”
我說了這麼一句,就看到納蘭晴昱仿佛鬆了口氣,我不讓他將這口氣鬆完,繼續補充:“他不是找麻煩,而是要命來的。”
納蘭晴昱又驚了:“可我不記得我和他有仇……師門裡好像也沒聽說誰跟他有什麼過節。”
“你或許與他無冤無仇。”我看向一旁默默無言又默默無聞的玉玲瓏:“但卻跟她有。”
納蘭晴昱愣住:“玲瓏和他能有什麼仇?”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得問你的玲瓏。”
於是納蘭晴昱又握住玉玲瓏的手,開始劃啊劃啊劃,約摸正在問這個問題。
精彩的故事即將到來,我連忙豎起耳朵提起興致,可玉玲瓏卻說:“我與他確實有些恩怨,隻是我現在不想說,等見到他我再告訴你。”
空歡喜一場。納蘭晴昱向我們歉然一笑:“許是過往之事傷心,玲瓏不願提及,各位莫要見怪。”
見怪自然是不會的,我揮手表示無所謂,他又問:“卻不知東方雄鷹現在何處,各位可否引個路,帶我二人去見見他。”
我愕然:“他此刻殺氣騰騰,一心要致玉姑娘於死地,你們不趕緊走為上策,為何要去送死?”
我望向鳳朝陽:“你是不是沒跟他們說清楚?”
鳳朝陽一臉無辜:“我說的比你還清楚,他們不聽,非要來。我勸不住,有什麼辦法。”
納蘭晴昱連忙出來解釋:“二位切勿爭執,此事確實是我與玲瓏一意孤行,與鳳道友無關。”
他看我的眼睛裡裝著困惑:“不過我有一事不明,希望幾位能夠明言。”
“你想問我們為什麼這樣勞心勞力的幫你們吧。”他點了點頭,我便實話實說:“因為我們來自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裡也有一個你,那個世界的你叫我們過來幫你。”
他神色一陣古怪,看我的眼神頓時變得像看一個瘋子。
“你不信就算了,反正實話給你說了,不信也彆再問。”我不講道理的把這事給揭過去:“既然你們非要去見東方雄鷹,我便成全你們兩個。”
主要是我得去找錢零憂,而他此時應和東方雄鷹在一處,便兩個人一起找。
隻是不論是錢零憂還是東方雄鷹,現在沒有其中任何一個的線索,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找起,我隻得先領著眾人返回之前的那個村子。
東方雄鷹既然選在那裡設伏,也有可能他其實並未離開。
事實證明,我的猜測是對的。
我們一行人剛回到村長家,錢零憂便從屋子裡轉了出來。
哈,真是冤家路窄,虧得我在外麵東奔西跑到處找他,原來他壓根就沒離開。
耍我。
他一見到我便樂嗬嗬的笑開了花。但我一見到他就氣不打一處來,不由分說便是一個巴掌扔了過去。
啪的一聲脆響,結結實實,他的臉頰肉眼可見的紅腫起來。一旁的幾人看得呆了,他更是瞠目結舌,原本歡暢的笑也變得僵硬無比,仿佛不敢相信站在他麵前的是我。
其實一掌打完,我也有點慌。
不是還沒搞清楚嗎,怎麼說也該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我何時變得如此暴躁了,不問青紅皂白便出了手,隻因他放走了我費儘千辛萬苦才抓到的俘虜?阻撓了費儘萬苦千辛才製定好的計劃?
我時而覺得未免有點小題大做,時而也覺得隻是打一個巴掌,實在太輕,有點便宜他了。
矛盾又糾結的亂想一陣,我這邊尚未想好下一步要怎麼做,後麵的南若玉已先替我拿好了主意。
他往前踏出一步,瞪向紅著臉的錢零憂:“你很有能耐嘛,上次揍了我一頓,來而不往非禮也,我現在可是要揍回來了。”
他飛起一腳,似鷂子般踢了出去。他的動作迅捷無論,,我尚未看清他是怎麼踢的,這一腳已實打實落到了錢零憂前胸,砰的一聲,他整個人被踢得翻飛出去,身不由主的拋了數丈,最後像顆糞球似的滾到了更遠的地方。
鳳朝陽怒吼:“你做什麼!”
南若玉不甘示弱的吼回去:“揍人,你沒看見嗎?”
鳳朝陽更怒:“不管怎麼說,他都是我光明之巔的人,光明之巔的弟子,隻能由光明之巔處置,容不得旁人欺辱!”
南若玉怒極反笑:“你這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呢,他欺辱我可以,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就不行?”
“沒錯。”鳳朝陽冷笑:“就是不行。”
南若玉臉一黑:“我就偏要揍!”說著向錢零憂的方向再次踏出一步,被鳳朝陽抬手攔下,他一掌想要將其推開。鳳朝陽又出另一隻手來攔……兩個人頓時鬥在一起,糾纏不清。
納蘭晴昱和玉玲瓏便在一旁看熱鬨。
他們隻管鬥他們的,左右鬨不成人命。我望向錢零憂,他方才吃了南若玉一記重手,跌進黃土灰塵之中,半天沒能爬起來。
我挨過去一瞧,卻見他口吐鮮血,神色萎靡,看來南若玉那一掌將他傷得不輕。
“喂。”我喊了一聲,沒打算去扶他,畢竟曾親眼在南若玉的記憶裡看到過他大顯身手,不可能受不住這麼輕飄飄的一掌:“起來,彆裝死。”
他躺在塵土之中哼哼唧唧:“好痛……”
我哼了一聲:“你之前給人家揍出鼻血,人家不痛?”
“我沒有……”他呢喃著,終於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我……我什麼時候揍過人,不是他一上來就揍我嗎……”
“我親眼看到的。”
這是最有力也是最直接的證據:“還有東方雄鷹,你為什麼要放他走?南宮笑的死,究竟是不是你所為?”
他雙目圓睜,仿似被我問住了:“你,你在說什麼,我什麼時候放走了東方雄鷹?掌門的死和我……我有什麼關係?”
他那副模樣,好像真的是事不關己,怎麼看都是純粹的無辜,可眼見為實,他就算演得再好,也終究不能使人信服。
“我再問你一遍。”我有點不耐煩了:“為什麼放走東方雄鷹,為什麼要傷人?”
“我也再說一遍……”他捂著胸口呼出口氣,續道:“我沒放走東方雄鷹,我也沒傷害過什麼人,掌門的死也與我無關……”
他抬起頭來,凝住我:“你這是在懷疑我嗎?”
“你做的事,很難讓我不懷疑。”我肅然道:“事到如今,你還不承認嗎?”
他終於也有點惱了,大聲道:“我沒做過的事,為什麼要承認!”
“我親眼看到的!”我卻比他更惱,心頭不知怎地,火冒三丈,蹭蹭蹭的往上衝,衝得我頭昏腦漲:“你不是很能打嗎,不是會變黑嗎?不是深藏不露嗎,現在跟我裝什麼糊塗!東方雄鷹到底在哪裡,說!”
他神色驚惶已急,又急又怒,吼道:“我已經說了,我不知道,我沒放東方雄鷹,我也沒打人,你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鬨!”
這也能叫無理取鬨?
我氣笑了,一個沒忍住,抬手就是一掌。這一掌去勢迅猛,他根本沒有閃避的餘暇。砰的一聲,正中前胸,他整個被掀飛了出去,重重摔在牆角,哇的一聲再度口吐鮮血。
見狀我怔住了,怎地我如今變得如此衝動,一言不合就動手……
錢零憂身上受傷,卻不管不顧,隻是直勾勾的盯著我,神色悲慟中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你就居然打我?”他氣得胸腔劇烈起伏,淚盈於睫,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指著我顫抖:“你居然對我出手!”
我低頭看了看手掌,上麵餘力未消,還留著幾道真氣,心頭莫名生出一股不敢再與他對視的奇異念頭。
“你滾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明明事實都擺在眼前,他卻始終不肯承認,這是為什麼?
難道說,那些猜測都是事實……或許,我一開始就錯了。他一直亦步亦趨的跟著我,形影不離,並非是因為什麼喜歡不喜歡,隻是心懷叵測而已。
又或許,他一開始是喜歡的,隻是人都會變,當付出多時得不到任何回應或是回報,再多的厚愛也會消磨殆儘。光明之巔以後,這份喜歡已經煙消雲散了,他也不再是從前的他。
我轉過身,往前走出一步。
就在我打算邁出第二步時,身後再次傳來他的聲音。
“站住。”
與方才急切悲憤又氣惱的語調不同,這次我聽到的,是平靜,淡然,漠然,還有一絲冰冷。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我不想再見他,沒有回頭。
“他是無辜的,你錯怪他了。”
語調仍然平靜而冰涼,我覺得這話好像有哪裡怪怪的,於是回頭問道:“什麼錯怪……”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但看到他此時此刻的模樣時,已經無法再接著說了,隻有戛然而止。
此刻站在眼前的錢零憂,變得與南若玉記憶中的一樣,渾身裹著黑氣,眉心有菱形印記閃爍著幽光,渾身散發出一股極其危險不容靠近的氣息。
“終於攤牌了嗎……”我冷笑著轉身,望著與適才判若兩人的他:“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不,你看錯了。”
他眉眼平淡,古井無波:“放走東方雄鷹,打人的是我,不是他。”
我一愣:“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錢零憂無辜,你冤枉他了。”
他取出帕子,一邊將嘴角的血跡擦拭乾淨一邊緩緩說道:“對於我所做的這些,他都不知情。”
雖然臉還是那張臉,可他舉手投足都透出一股緩慢懶散又深沉的氣質,與錢零憂平素淳樸憨實的模樣截然不同。
我頓時恍然:“你不是錢零憂!你是冒充的!”
我本來以為這下已經算真相大白,可他卻緩緩搖了搖頭:“不,我沒有冒充,我隻是住在了他身體裡,暫時與他合二為一罷了。”
我又糊塗了,什麼叫住在他體內,什麼又叫合二為一,還暫時?
見我一臉懵的模樣,他丟掉臟兮兮的手帕,悠然說道:“其實很簡單,我隻是個與錢零憂毫不相乾的外人,無意中與他邂逅,經他同意,與他合體,兩個人並做了一人。這樣說,你該明白了吧。”
其實,我還是不明白。
兩個不相乾的人如何合體並做一人?罷了,許是他們修為高深神通廣大,自有奇妙術法,可現在站在我麵前的人,究竟是誰?
“給你打個比方吧。”他肅然道:“譬如錢零憂這副軀體是一間房子,他是正主,我是外客,平時我就住在他家中。隻是我修為比他高,所以可以隨時將他打暈,然後自己掌控這間房子,旁人便誤以為我才是這間房子的正主。”
我懂了:“所以現在的你,根本不是錢零憂。”
“可以這麼說吧。”他眼望天際:“你看到的依然是錢零憂,隻不過他的意識被我壓製住了,是我在與你講話。”
他頓了一頓,補充了幾句驚人的話:“東方雄鷹是我放的,那個叫南若玉的家夥也是我揍的。還有前幾次在瀛淵多蓼鎮,我也霸占過他的軀殼幾次。”
他的話分量實在太大,裡麵包含的消息也實在太多。我怔住了,怔完之後才問出那個最關鍵的問題。
“那麼,你到底是誰,為何要與錢零憂合體,又壓製他的意識冒充他做那些事?”
他聞言笑了,語出驚人:“我是誰?翠善慈一直在找的人就是我。”
平地驚雷一聲轟隆,我隻覺整個人從頭到尾被劈了個遍。
他竟然是張飛揚!
原來翠善慈東奔西跑遍尋不著的人,一直都潛伏在我身邊,明明近在咫尺,卻始終見不到人。
“那你為什麼不現身?”害得我和翠善慈白忙活那麼多天。
“因為我不想見她。”
“怎麼,你和她有仇?”翠善慈沒提過這事。
“沒有。”他想都沒想便道:“其實我不是不想見她,是不想見另一個人。”
我剛想問那個他不想見的人是誰,他卻又自己否認了:“其實,也不是不想見,我很想見,想見她都快想瘋了,隻是見了又能如何……終究是多添傷懷,相見爭如不見……”
他神色淒涼,像是提到了生平最透骨酸心的往事,我本想聽聽他的故事,想再問問那個人到底是誰時,忽然想到,此刻好像不是擺龍門陣的好時候,還有更重要的事沒有搞清楚,全都問明白了再擺也不吃遲。
“既然你一直藏在錢零憂身上從未露麵,那現在又為何現身?”
被我一問,他立刻從悲痛中自拔出來。
“我不想錢零憂被你冤枉,為我背鍋。”他坦率道:“我的意識占據他的軀殼時,他本身意識便陷入了沉睡,所以我的所作所為他一概不知,也沒有任何記憶。”
原來如此。真相昭然,我如釋重負,但轉念便想到更多東西,警惕問他:“那麼你為何要放走東方雄鷹,你與他又有何關聯?”
“我與他素不相識,什麼關聯都沒有。”他一派雲淡風輕:“隻是東方雄鷹曾救過錢零憂的命,又知道了此人同玉玲瓏的恩怨,念著救命之恩,便也想救他一次,將這筆恩情還了。他昨晚去問你的意見,你卻說要將東方雄鷹處死,他不想違逆你的意思,但又無法眼睜睜看著救命恩人死在麵前而無所作為,很是糾結。我看不得他那個糾結樣子,便自作主張替他把人救了。”
真相竟然是這樣的嗎?
我這一驚非同小可,驚完之後又有些許疑竇湧現,問道:“我們一行人昨兒個才結識這東方雄鷹,那救命之恩卻從何說起?”
他側身向右邊崇山一指:“那裡有一方斷崖,那日你們分頭上山尋人。他一個失足,險些從崖頂墜落,是東方雄鷹撈了他一把。”
我恍然大悟,這才想起那天是去過那個地方的,還順帶撿到了東方雄鷹被荊棘勾破的一方衣角,當時我妄自猜測是他將錢零憂抓了,才發生後麵一係列變故,哪知我委實是自作聰明了,那番推衍和事實相差何止十萬八千裡。
可這一切都是眼前此人的一麵之詞,有幾分真幾分假,到底是否可信?
我這廂尚在將信將疑,那廂張飛揚卻似看出了我內心的疑慮,說道:“你不用懷疑,我從不說謊。方才的話字字屬實,沒有半句虛言。”
事到如今,我也隻能相信他了。
比起我看到的和我以為的那些,他所說更符合錢零憂的為人,也更能使人信服,更想真相。
原來真的是我錯怪了錢零憂……
可就算話說到這個份上,依然還沒說完。
“你是什麼時候與他合體的?”
“很久了。”他神色悠遠,似在追思:“大概是在一兩年前吧。”
也就是說,從我第一次見到錢零憂那時起,他便一直潛伏在他的身體裡麵,一路走來,他目睹了我與錢零憂的一切。
不過這無關緊要,要緊的是……
“你為何要與他合體,到底是何居心?”
我目光淩然。雖然他說出真相,雖然他和翠善慈看起來淵源匪淺,但並不代表他就是善類。
“你聽說過災罹毒體嗎?”
我沉默。
怎麼可能沒聽過。災罹毒體,渾身是毒。十丈之內,生機滅絕。這是普天下最凶惡最猛烈也是最無解的毒物。
翠善慈曾親口與我講述,這世界所有的疑難雜症都難不倒她,唯有這所謂的災罹毒體,她束手無策,毫無辦法。
“莫非,你便是這種體質?”我不可置信,也不敢相信。
他點頭:“沒錯。”
我卻反而不相信了:“災罹毒體,十丈以內斷絕一切生機。活物靠近必死無疑,便不是活物,也將沾上毒氣,變成劇毒物。但你我之間相隔並未超過十丈,為何什麼事都沒有?”
“這就是我與錢零憂合體的原因。”
他再度語出驚人:“原本正如你所說,我不可靠近任何活物,本來是該避世隱居,但那日我途徑多雀城,無意碰到錢零憂,他竟不懼我身上的毒氣,我便想到一個辦法,可以讓我變得與常人無異。”
“你說的辦法便是同錢零憂合體?”這好像無需多問了。
“正是。”他又雙叒叕點頭:“他的體質不懼災罹毒體之毒,可以將我身上的毒氣儘數藏住,與外界隔絕,如此一來,便不會再有人為我所害了。”
“錢零憂知道這事嗎?”
他沉吟了一會兒,才說:“其實他並不知曉。當日我遇見他時,他已瀕死,唯有與我合體才能令他意識不至全部渙散。”
我驀然間想到了錢零憂無呼無吸,也無心跳,於死人一樣的身體狀況。
“他現在,是死是活?”
“已經死了。”他毫不避諱:“他早就死去多時,隻因我與他合體,我的命也與他連在了一起,所以隻要我還活著,他也能活。隻是活著的僅有意識,他身軀的死無法改變,隻能保其不腐而已。”
這死不死活不活的,簡直荒天下之大謬。
我瞬間抓住了一個關鍵,駭然問道:“若是你從他的身體裡離開,他是不是即刻就會死去?”
“不錯,就是如此。”
他低了頭:“雖然我與他沒有什麼淵源,但他的體質既能封印災罹毒氣,我便不會讓他死。”
我沒再與他多言,主要是一時半會實在無法消化如此荒誕之事,得緩上幾個時辰。
此刻南若玉與鳳朝陽的鬥法也早就住了手,目瞪口呆的聽著張飛揚講述所有的來龍去脈,幾個人都是清一色的不敢置信。
之前許多的疑團已豁然開朗。我忽然想起適才張飛揚現身之前,我咄咄逼人的質問錢零憂,他臉上無辜又無助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