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1)

飛凰騰龘 孍嬽 8094 字 10個月前

雖然他受傷之處敷了傷藥,但我一眼便看出那藥其實沒多大效果,要麼是這裡的煉藥師學藝不精,要麼就是這裡的人排外,對他這個剛入門的新人不甚歡迎,舍不得用好藥,故意給的劣質品。

我將他胸前的無用傷藥擦了,敷上翠善慈煉製的金花玉露膏。出自翠善慈的藥物,當然都是極品,膏藥一敷,紅腫立消。

錢零憂喜笑顏開,拉著我問東問西問個不停,問都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譬如我何以出門,要不要他帶我四處逛上一逛,絲毫沒考慮到眼前的當務之急。

隻是他說得不亦樂乎,我不忍打散他這來之不易的喜悅,一邊聽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著。他高興完了,才想起此刻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對於他慢條斯理的反應,我習以為常,見他竟能自行反應過來,我深感欣慰,於是拍了拍他肩頭說出憋了很久的實話:“東拉西扯半天,總算說到正題上了,我以為你要扯到地老天荒。”

他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這不是見到你太高興了……不過話說回來,這個事你打算怎麼調查?”

說實話,我還沒有打算。

他們光明之巔這麼多人調查了一天一夜都沒查出個所以然來,我這個無端牽連,且一問三不知的外人如何能查得出個所以然來?

錢零憂道:“不如你立即回朝天峰,將此事如實與你師傅稟明,請她出山為你作證,她的話諒來端木上座不得不信。”

“我懷疑你們那個端木上座早就知道這事與我無關。”我無憑無據的瞎琢磨:“約摸是他自己查不出結果,便遷怒於我罷了。”

“不會吧……”

他不太信:“端木上座看起來不像是那樣的人……”

“朝天峰暫時就不回了。”我和他家端木上座第一次打交道,也說不好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反正今天的事令我非常不快,隻此一節,他在我看來便是個十惡不赦的老匹夫。

“一來翠善慈身懷有孕,不宜四處走動。二來,我這尚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問題,不能萬事都依賴宗門,我必須站起來自食其力,自己解決這個事。”

我捏起拳頭,乾勁十足。

“好,我支持你,我陪你一起。”錢零憂眨巴著眼睛,又話說回來了:“那麼你打算如何解決?”

“先去你們放置掌門屍身的靈堂看看。”

與他聊了一陣,我勉強找到了方向。

不管怎麼說,該行動的還是得行動,首先便去瞧瞧南宮笑的死狀,看能否從他的屍身上找到先端倪。

儘管他們光明之巔的人大概已經瞧過了,但萬一漏掉了什麼呢?四處遊蕩一圈,他們這女弟子挺少,想來負責徹查此事的都是男弟子,一般男人都五大三粗,極易誤事,說不定明明線索就擺在眼前,他們卻看不到,反而到處牽連無辜。

譬如錢零憂和我。

因經曆了一遭屍身失竊,他們這幫人都成了驚弓之鳥,看守靈堂的人數幾乎要將整個房間擠滿,我與錢零憂的到來令他們大吃一驚,紛紛拔劍舉刀,如臨大敵。

好不容易讓他們放下刀劍打開棺槨,我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南宮笑。

其實就一普通男子,相貌平平無奇,身量平平無奇,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連死狀死相也是這麼平平無奇,被一掌擊潰了體內金丹,一擊致命,除此之外再沒彆的端倪了。

我有點不悅。

平白無故和這個人綁在了一起,現下他卻不能給我提供任何線索,我恨不能踹他幾腳。

想想死者為大,這裡又是他的地盤,還是罷了。

望聞問切了半天,始終看不出任何有用的蛛絲馬跡,我隻得合上棺槨退出房間,往彆的方向走。

雖然很多時候,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的事常有發生,而我也切身體會過,但以南宮笑的身份,總不至於和我一樣,好端端便被榮獲一遭無妄之災,所以我推測,他應是死於仇殺。

畢竟世上大部分人還是有理智的,無緣無故怎會要他的命,況且以他的身份與修為,一般人都該曉得,便是想取他吐掉的一口痰也十分不易,更莫說是命這種要緊的東西,所以一般人也沒那個閒情逸致,更沒那個本事。

由此可見,殺他的人必定與他有深仇大恨,並且修為至少是大乘境以上。

找到那端木上座,同他請教,他家掌門平時都得罪過什麼人,尤其是修為高深的女人。

端木上座自詡與南宮笑師出同門,同氣連枝猶如手足,對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據他所知,南宮笑向來脾氣很好,在外麵行走江湖時,寧願自己吃癟也不想得罪人,幾乎沒有仇家。

我聽得是一聲嗤笑,錢零憂這個才剛認識他沒幾天的都能目睹他被人追殺受傷,這端木上座居然大言不慚。

他不肯說,我便換了個目標,找到錢零憂這兩天接觸最多的一個弟子,多方打聽,出乎意料的是,和端木上座的回答一樣,都聲稱自家掌門謙恭溫和,待人寬厚,沒聽說他有什麼仇人,更沒聽說他身上背負了這種要命的深仇大恨。

這條路再次碰壁,無果而終,我與錢零憂相對愁苦了一會兒,再次重振旗鼓,往另一個方向思索。

這次思索的方向不是南宮笑,而是那凶手。

所有人都是那真凶的容貌與我一模一樣,隻有穿著不同,而相貌和我相似的人,我見過一個。

有沒有可能,那個人是婧女?

但國師說她已身亡道消,死得徹底了,哪裡還能跑到這裡興風作浪。

錢零憂異想天開的道:“有沒有可能,那個婧女有個雙胞胎姐姐或是妹妹?”

他一言令我醍醐灌頂。

萬事皆有可能,或許他說的對。

不論如何,還得去瀛淵走一趟。

令我沒想到的是,光明之巔與瀛淵竟然比鄰而居,距離新月宮並不甚遠。以我的腳程,就算帶著錢零憂這個包袱,也隻需一日即可抵達。

思及此,我不再踟躕,立刻禦劍就往瀛淵的方向趕。

那個端木上座是個言而有信的,說要叫人跟隨還真叫了隻尾巴跟在後頭。

跟著來的人是個男子,同他家掌門一樣,平平無奇。不光是相貌,身量亦如是,穿衣打扮更是土不堪言,唯一不平平無奇的,是他那身金丹境界的修為。

眾所周知,在修真界,向來是強者為尊。我雖不論怎麼看都覺得他不太順眼,但誰叫他修為比我高,我便隻得勉為其難的將那不順眼的小心思深藏心底,麵上擺出和藹尊敬的笑,歡迎他跟著一路監督。

他自稱姓鳳名晨字朝陽,錢零憂管他叫大師兄,我則不鹹不淡的喊了他一聲道友。

他倒也不是個趾高氣昂的,表麵為人看起來也挺和善,就算那雙吊梢眼睛卻時時刻刻都盯著我不放,好像隻要挪開那麼一瞬我就會溜之大吉似的,令人無語。

三個人結成一支小隊伍,輕車熟路的到了新月宮。

我遞了帖子。宮前看門的士卒與我相識已久,本來用不著通報就可直接放行,但我與柏樾那檔子事成了他們瀛淵的恥辱,看我也就像我看鳳朝陽那般不順眼,甚至都不太願意幫我通傳一聲,幸好我比較機智,說是有要緊大事需麵見國師,不容耽誤,否則後患無窮。

蒼天可鑒,我這番話字字屬實,可沒半句扯謊。

畢竟我隻有一個月的時間,每時每刻都珍貴無比,一時半刻都不能浪費,否則到時候若沒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那萬惡的端木上座便要拿我去祭奠他家那個倒黴催掌門,嗚呼哀哉。

鳳朝陽自報了家門,幾個守衛更是神色一凜,不悅憤慨的麵色一掃而光,走馬燈似的換成了恭敬,客氣了幾句,立馬進去通報。

片刻,裡麵便有人出來。來的人自然便是國師。

我一見到他滿麵堆歡的模樣便想入非非,我的印象中,他好像並不是特彆熱心好客,怎麼我來這裡兩趟都是他親自出來迎客。

當然,令他這麼激動的人不是我,而是旁邊的鳳朝陽,兩波人裝模作樣的寒暄客套一陣,聽得我瞌睡蟲上腦,正不勝其煩之際,國師終於想起這裡不是說好的地方,命人將我們三個迎了進去。

唔,看來此行鳳朝陽跟來卻是跟對了。若是隻有我與錢零憂兩個既沒修為也無地位更無名氣的三無之輩,這次還真未必能進得了這新月宮。

我不禁唏噓,想起我雖多次出入這裡,但之所以似乎每次都能順利出入都是因為身邊有人相隨,而且都是大人物。

第一回自然便是柏樾,他身為瀛淵國君,在這個地方就是王者,沒人比他更大,進進出出猶入無人之境。第二回則是翠善慈,她的身份自不必說,是比柏樾名頭更加響亮不知多少倍的大人物。

至於此刻的第三回,看來也是沾了鳳朝陽的光,風頭全在他身上。我與錢零憂幾乎變成了兩個被無視的小透明。

這種感覺令我非常不適,但錢零憂卻貌似並無所謂,一雙眼睛東張西望,仿佛對這裡的一切都充滿好奇,活像個沒見過世麵的土鱉。

我用胳膊肘捅了捅他:“你看起來好像還挺高興的?”

“啊?”他一怔:“我沒來過這種地方,如今有機會到此一遊,當然要四處走走看看嘛。”

“我在這裡待過很長一段時間,沒什麼好看的。”

我掰過他四處張望的臉,說道:“你沒發現,你已經被人無視了嗎?”

“有嗎?”他再次舉目四望,又再次被我掰回來。

“人家都隻招呼你大師兄,你見有誰來搭理你?”

他摸了摸鼻子:“那又怎樣,我樂得清靜。”

他忽然反應過來,看出了我的不悅,立刻慌了:“怎麼了,你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我很不喜歡被人輕視的感覺。”我想起曾經住在這裡的那段噩夢般的時光:“整得好像我不是人,而是一隻螻蟻一樣。”

“沒那麼嚴重吧……”他有點不以為意的味道,看來還沒意識到這個事有多危險。

“比你想的嚴重多了。”

我決定好好跟他說道說道修真界萬年不變的法則:“在這修行之路上,不看彆的,全看你手底下的功夫夠不夠深,拳頭夠不夠硬,一切全憑實力說話,就像人間界一樣。隻不過人間界看的是錢,而修真界看的是修為。”

他貌似被我說動了,陷入深思,但也隻深思了片刻便自拔而出,問我:“可是有些人與生俱來便根骨不佳,頭腦愚笨,難道便不配活著,不配說話嗎?”

“那倒也不是……”我知道他說的是他自己,雖然很不想傷他的心,不過有些實話還是要說:“活著肯定是配的,隻是難免會活得比旁人委屈些,說的話也沒什麼人聽罷了。”

他哦了一聲:“那我說的話你會聽嗎?”

我默然。

明明是在暢談抱負與理想,可他這麼一問,頓時就讓話頭變了味,往談情說愛的方向發展了。

“那得看你說的是什麼話了。”我由衷的道:“聽我肯定都會聽的,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不想聽。”

他被我說的一愣一愣:“那什麼話是你想聽,什麼又是不想聽的呢?”

“這還用問?好聽的我都喜歡聽,不好聽的都不喜歡。”

他麵上變得古怪,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瞅我

雖然說的是實話,但我覺得這無異於一句廢話。

於是我又補充一句:“除此之外,還有一種話我不太喜歡聽。”

他古怪的麵色消失,變成了疑惑。

“打個比方。”

我委婉說道:“譬如我在同你說關不關門,你卻跟我講攆不攆雞。這種牛頭不對馬嘴的話我就不喜歡聽,你懂我意思吧。”

他又嗯了一聲,神色低落下去,不再說話,連東張西望都忘了,隻低頭垂眼去看地皮。

我知道,方才的話雖然委婉,卻還是將他脆弱的心臟小小傷了一把。

不過,反正早晚都是要傷的,隻管讓他傷著,最好是將他心頭的非分之想都傷個乾淨。

我按捺住要安撫他的想法,自顧自的說:“你看,要不是今日有你大師兄在,倘若隻你我二人,人家連大門都不讓你進,這是為何?”

我不等他回複,便自問自答:“還不是因為你我修為身份地位一無所有,倘若這幾樣能有一樣拿得出手,他們焉敢無禮?”

“啊?你要是說我倒也沒錯……”

我的話成功轉移了他的注意

“可你不是翠長老的徒兒嗎,名門高弟,身份已經很厲害了。”

“零憂,你還是太天真。”我熱絡的拍了拍他肩膀:“這個身份於旁人而言或許有些斤兩,可這是什麼地方?這是瀛淵國的王宮,憑這點身份是完全不夠看的,除非是我師父親自駕臨,他們才會客客氣氣的。”

他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望向前麵與國師虛與委蛇的鳳朝陽:“大師兄便是因為修為高深,所以國師才對他禮遇有加?”

“可不就是。”我不服氣的撇了撇嘴,下定決心:“總有一天,我也要修到讓所有人望塵莫及的境界,贏得所有人都用敬畏尊重的眼睛看我。”

“你也想修到大師兄那般境界?”

“不。”我不屑一笑:“是要比他更高更強更厲害,我要暢通無阻的去往世界各地,要不論在天下何處我都能橫著走。”

“橫著走?”他猶豫了一下,才說:“你好端端的一個人何以要學螃蟹?”

“……”我噎了一下,覺得苦口婆心說了這麼大半天,都是在對牛彈琴。

托鳳朝陽的福,國師將我們引入大殿沏了兩戶茶,客套完了之後,便切入正題。

既然是我提議跑這一趟,那麼理當由我來開這個口。我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便向國師請教。

但請教的問題既不是婧女到底死沒死,或是她可以孿生姐妹,而是……

“柏樾他還好嗎?”

我脫口而出。

其實才分彆沒幾天,不至於如此掛念,其實我也並未特意掛念,隻是畢竟曾與他相愛相知相恨相殺,恩怨情仇生生死死都與他輾轉共度過幾遭,就算而今已分道揚鑣,但關心一聲也無妨。

何況這是他家,我到他家做客,於情於理都應該略表問候。

哪知我這隨隨便便的一句慰問,卻令國師神色驟然大變,仿佛我這句話是根淬滿劇毒的銀針,紮進了他的心口似的。

我暗呼一聲不妙。

我如今有好幾重身份,其中一個便是曾當了柏樾一天的妻子,而且說起來還算是糟糠之妻,如今和離了,卻再度光臨,處境確實有些尷尬。

我這廂還沒想出緩解尷尬的法子,國師那廂卻已開始長籲短歎:“他離開了。”

聞言我不禁一怔,懷疑他是不是用詞不當。

離開了是什麼意思,這裡就是他家,他還能如何離開?又能離到哪裡去?

若是出去辦事,或者微服私訪體察民情,也不該如此措辭。

而且聽他那傷春悲秋多愁多憂的口氣,莫不是柏樾已經……

想到這一層,我也忍不住悲從中來。

雖然與他隻做了一天的夫妻,從前的恩恩怨怨中也都是怨與恨占的分量比較多,但好歹相識一場,糾葛一場。如今我活得好好的,他卻就這麼死了,不免令人惆悵。

想起彼時他待我種種的好,又想起他再也無法待我這般好,我還是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陣淒涼。

儘管那些好,那些溫柔都是因為在他眼中,我隻是某個人的替身,但那些溫存終歸是我得到了。不論緣由為何,都不能否認我在他身邊所享受的那麼多。

胸腔裡湧出一陣心酸,使得我忽然想要潸然淚下。

我費力將眼眶裡的東西遏製住不讓它流下來。

直到此刻我方明悟,愛與恨是兩種截然相反的東西,然而就是這麼完全不一樣的兩般物什,卻往往是結伴而行。有愛便有恨,恨若尚在,愛亦難消。

數日之前,我與他簽下和離之書,言明此生一刀兩斷,但有些東西,並不是說斷就能斷了的,若是僅憑一張紙就能輕易了斷,又何來刻骨銘心。

那隻是我想要忘記他的一種手段罷了,以為如此就能將他撇個乾淨,可深埋心頭的那些根深蒂固的東西卻沒有完全拔除,直到此刻聽聞了他的死訊,頃刻間便如大河決堤,不講道理的衝了出來。

鳳朝陽與錢零憂也聽得莫名其妙,麵麵相覷不知所以。我默然須臾,儘量藏好心頭的諸般傷懷不露於人前,哽著嗓子問:“他走的時候,痛苦嗎。”

想起那日他爛醉如泥的樣子,我便不禁難過。

是不是因為婧女之死,他傷心過度,借酒澆愁愁更愁,愁得連活下去的希望都沒了,終於想到一死了之。

國師仍在歎氣:“不知道,他走的時候沒有驚動任何人。”

“那,他是怎麼走的?”我終於鼓起了勇氣,問出最不想問的一句話:“是自刎而死嗎?”

這下輪到國師怔住了。

他愕然抬頭,臉上神色十分精彩,也十分古怪,說出來的話更古怪。

“什,什麼自刎而死?”

“嗯?你不是說他離開了嗎?”我隱隱覺著好像哪裡不對勁。

國師緘默,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瞅我,瞅夠之後還不合時宜的翻了個白眼。

“對啊,他是離開了,離家出走嘛。”

“啊?你說他離開……就隻是這個意思?”有沒有搞錯,他方才的表情和口氣,不就是我以為的那樣嗎。鬨了半天,原來是我想多了。

“不然呢?我說的清清楚楚,難不成你以為他死了?”

國師約摸也被逗樂了,口不擇言的著力解釋。

我哭笑不得:“國師大人,麻煩你下次再說這種事的時候,不要用那種喪氣的語氣行不行,你這樣會令人生出誤會的。”

他一臉無辜:“我隻是實話實說,是你自己想歪了。”末了,他還不忘咕噥一句:“果然,女兒家沒事乾就是喜歡胡思亂想。”

我無言以對。

無言了片刻,我恢複淡定,喝了口茶,接著聊:“那麼他去了哪裡?”

“不知道。”他也有模有樣的冷靜的抿了口茶:“應該說,整個新月宮都沒人知道。”

“你想說的是他失蹤了吧。”對於他的詞不達意,我十分不滿。

“差不離。”他沒否認:“那日自那村裡回來,聖君便已離開新月宮,據伺候的丫鬟言道,他要去瀛淵之外遊曆一番,但究竟要去什麼地方卻未言明。”

我忍不住唾棄:“堂堂一國之君,說走就走,也不考慮考慮下麵的子民是不是還生在水深火熱之中,忒不負責任。”

“不得妄論聖君。”他板著臉嗬斥我:“他雖未說明去往何方,但臨走之時,已將宮中一切事無巨細的交待妥當,所以他才放心出外雲遊。”

“行吧,是當一國之君還是做閒雲野鶴都是他的事,與我無關。”

聊完了柏樾,我這才想起此番的初衷,向他問起婧女的事。

第一句便是搬出錢零憂的話,與他委婉打聽一下曉不曉得婧女娘家的人丁,有沒有同胞姐妹之類,但國師對婧女的家世所知並不詳細,隻知道她在當聖君之前一直是個無門無派無父無母的散修。

跟我與錢零憂一樣,都是三無人才。

但也不一樣,因為她是四無。

更不一樣的是,她旁的沒有,卻有一身令瀛淵子民驚世駭俗的修為。而我與錢零憂,則是一無所有,嗚呼哀哉。

雖然大乘境的修為在譬如朝天峰這種大門大派裡不是特彆稀有,但在瀛淵國卻十分罕見,整個瀛淵隻婧女這麼一位。而現在,一位都沒有了。

她有沒有姐妹這種事,估計整個瀛淵國都沒人知道。

我聽得是一整個大無語。

她不是前任聖君嗎?身世底細不做一下調查的嗎?來曆不明的人也敢奉為聖君?你們是有多饑渴難耐?

我越來越對自己說的“明以實為天”視為金科玉律。

原來隻要修為夠高,彆說旁人的另眼相看和另眼相待了,連當一國之君都不成問題。我要修到高深境界的誌遠大向不由自主的更加遠大了幾分。

但這並不是最令人吃驚的,最驚人的是,婧女確實已死得透透,但是,屍身卻不翼而飛,從黃陵裡消失了。

據說是守陵之人在裡頭巡查時,隻見到一副被挪開蓋子空空蕩蕩的紫晶冰棺,原本安詳寧靜躺在裡頭的婧女不見蹤影。他派多人追查,卻沒能查出個究竟。

聽到這裡,鳳朝陽和錢零憂再度麵麵相覷。

我也聯想到了有人南宮笑的事。

婧女屍身被人盜去了。那個殺害南宮笑的凶手又與我模樣極其相似,而我又同婧女長得一模一樣……

這幾樁事整合起來,貌似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