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1)

飛凰騰龘 孍嬽 8001 字 10個月前

其實我才入門個把月,宗門裡沒多少人知曉我的名字,他就算真的去問也未必就能一定問出結果,但能拖延幾天時間也是好的。

聽到翠善慈的鼎鼎大名,殿中所有人再次一驚,驚得比方才乍聞朝天峰時還要誇張,險些將眼珠子從眼眶裡瞪出來,令人大開眼界。

不過,驚完之後,便是不屑。

錦衣人發出冷笑的聲音:“你以為冒充翠善慈的弟子我便會放過你麼……”

他們認定了我是做的好事,雖然此時此刻已經是有口說不清的局麵,但我不能坐以待斃,剛要表示我的身份如假包換童叟無欺,他卻不再看我,向外呼叫:“來人。”

身後將我綁來的十多人中有一個家夥踏前了一步,剛要說話,但大門處卻又進來一人,匆匆忙忙奔到錦衣人跟前。

“端木上官,出事了!”

端木上官聞言,注意力徹底從我身上挪開,望向那稟報的人,氣度沉穩:“我不是早就吩咐,未經傳召,不得擅入端木殿,你將我的話當耳旁風嗎?”

那人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上座恕罪,隻因茲事體大,弟子不得不過來稟報。”

端木上官並未在意:“本座在審這殺害掌門的凶手,任何事都容後再說。”

他似想要揮手叫他退下,但那稟報之人神色焦急,沒有要退下的意思,誓死力諫:“此事也是事關掌門。方才有人潛入靈堂盜走了掌門人的屍身,被一個外門弟子發現,叫人攔截下來。現今那賊子被我們拿下了,正綁在寰宇殿中,聽候上座發落。”

我覺著這廝與那就九重界一樣,頭腦都不太聰明。

既然茲事體大,就該密報,卻當著我這個外人就把這事抖了出來,簡直是旁若無人。而那上座也半斤八兩,也不叫他們將我押下去回避,就讓我在旁邊一字不落的聽著。

但我卻聽得心花怒放。

正愁這樁誤會無從辯解,現下好了,他們掌門的屍體被盜,不就剛好可以證明我是個被無端牽扯進來的路人?

那上座聽完他的稟報,神色已變得十分凝重。我趕緊湊過去解釋:“那個,上座大人,這下你該相信我是無辜的了。”

他橫我一眼,神色冰冷:“無辜?哼,我門下眾多弟子親眼目睹此事,豈會有假。”

“可我人在這裡,你們掌門的屍身卻被偷了,不就剛好可以證明我的清白嗎?”

我覺得他有點胡攪蠻纏了,於是據理力爭。

他臉色鐵青:“何以見得?殺害我派掌門之人是你,盜取屍身的自然另有其人。”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誰何門何派,但死者既然貴為一派掌門,必定修為高深,殺他的凶手必定比他更高深,否則又如何能得手?但你覺得,以為這點微末修為,會是那個凶手?”

他的話其實不無道理,但我仍然得辯,否則搞不好因為這莫須有的罪名死於非命,那就實在是太冤了。

“再者,我與你們這幫人無冤無仇,今日之前連麵都沒見過,何以會要你們掌門的命?”

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那個傳說中被害的掌門是何方人士,卻被人說成是害死他的真凶,簡直令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眼見為實,這麼多人親眼看見了,絕不可能出錯。”

端木上座冷哼一聲:“雖然你與那盜取屍身的賊子不是同一人,但必定是一丘之貉。”

他向旁邊的十多個弟子揮手示意:“將她帶去寰宇殿,我要一並處置。”

眾弟子唯命是從,於是我便被他們用刀劍架著帶到了寰宇殿。

那是一間更金碧輝煌的大殿,但也依然比不上朝天峰的多福殿,我也依然沒有多看一眼,隻是對於大殿中央與我一樣被五花大綁的人,卻忍不住多看幾眼。

那是個其貌不揚的青年,身形看起來很是清瘦,除此之外並無多少出奇之處,一張臉更是平平無奇,放在人堆裡就看不見的那種。

但聽之前那弟子稟報,他便是那個盜取那傳說中已死掌門屍身的賊子。

我認真打量一番,覺著有些蹊蹺。

這人神色呆滯,眼睛更呆滯,呆滯的雙眼一片漆黑,像看不見底的深潭,又像一口幽洞,空空蕩蕩沒有任何情緒。

端木上座走過去問了幾聲,那青年一言不發,仿若未聞。

他又轉身過來問我:“他是誰?”

“哈?問我?”我覺得可笑:“我到現在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又怎知他是誰?”

端木上座抬起下巴,不再理我,隻是語調卻分外冰寒:“我勸你還是識相些,老老實實說出那個派你來的幕後主使是誰,我或可給你個痛快,否則……便叫你嘗嘗我的毒辣手段。”

“你的手段確實有夠毒辣,我已經領教了。”

好好與他解釋怎麼都不聽,我已無言以對,一句話說得有氣無力。

不分青紅皂白便冤枉好人,可不毒辣麼。

端木上座沒搭理我,而是再度將目光放到那賊子身上,對旁邊的弟子問道:“此人什麼時候潛入的靈堂?又是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盜去了掌門的屍身?”

下麵有人淌著汗回複:“此人神通廣大,弟子們也不知他是如何悄無聲息的盜走了掌門屍身,不過幸好,已經追回來了,重新安置於靈堂,並沒出任何差錯。”

端木上座點了點頭,又問:“那麼是誰第一個察覺了屍身被盜?”

那人繼續回複:“是近日新入門的那個外門弟子。”

“是他?”

端木上座一愣,臉上似有困惑:“他隻是個外門弟子,才入門沒幾天。你們這麼多人都沒察覺這賊子的蹤跡,他又是如何看到的?”

“弟子不知。”

“將那個外門弟子帶來。”

有人領命退出大殿叫人去了。

我對他們所說的那個外門弟子沒半點興趣,對他又是如何幫助追回那死屍更不感興趣,隻是覺得,他們這個掌門委實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人都死了還能折騰出這麼多風波,還把我也折騰進來,心頭不免頗有微詞。

正在我琢磨著怎樣才能說服這個端木上座讓他相信我與他們門派裡的事好不習慣之際,那個立了大功的外門弟子被領進來了。

我本來是看都不想看一眼的,但不經意間瞥到一瞬,卻令我大吃一驚,而且這一驚非同小可。

不得不慷慨一句,人生處處有驚喜,人生何處不相逢。

緣分這個東西,當真是奇妙,莫名的奇妙。

那弟子見到我時也是一愣,不可置信,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揉揉眼睛再睜開,確定看到的是我,神色從怔愣變成驚愕,再從驚愕變成驚喜,像頭餓狼也似的向我撲來。

“明媚,當真是你!”

這個立了大功的外門弟子,不是旁人,竟是數日不見的老相識錢零憂。

想不到他沒能進得了朝天峰,卻來到這個不知道底細也不知道名頭的神秘門派。我驚呆了,旁邊眾人看得更呆。

“你怎會來此……”

錢零憂一臉喜悅,神色激動,忽然注意到我身上一匝一一匝捆得嚴嚴實實的繩子:“咦,誰綁了你?”

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將我一推,神色立刻從驚喜便成警惕:“你真的是明媚?”

我有點他的反應:“你以為我是誰?”

他仍然沒有消除戒心:“那我是誰?”

“……”我噎了一下,渾然沒料到他會說出這種問題,這是以為我又失憶了嗎?

現在誤會已經夠多了,為了不讓他產生更多誤會,我隻得咳了一聲,肅然道:“你是錢零憂,咱倆是同鄉嘛。”

他終於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警惕消失,再度喜形於色:“對,你是明媚。”

端木上座咳了一聲表示他還在場,說道:“你竟知曉這女子的來曆?”

錢零憂這才想起此時並不是與我敘舊的時候,向那人躬身一揖,鄭重其事的道:“上座,她不是凶手,掌門不是她害死的。”

語驚四座,尤其是那抓我來的十多個弟子中的其中兩人,驚得分外厲害,上座都沒發話便搶著說:“不可能,我親眼見過的,就是她!”

我覺得這些人真是聒噪,那個端木上座約摸也是跟我一樣的想法,抬手製止了喧囂,望著錢零憂:“你確定?”

錢零憂看了我一眼,一本正經的點頭:“弟子擔保,站在這裡的這位姑娘絕對不是那個凶手。”

端木上座微有動容,但他顯然是覺得那幾個說親眼見到我行凶的弟子的話比錢零憂更加可信,問:“何以見得?”

“實不相瞞,弟子與這位姑娘相對已久,她隻是與那凶手模樣相似罷了。”

這下輪到我大驚失色了。

模樣相似?

所以這些人才將我認成了那真凶?

但,這未免太過巧合了吧。與我模樣相似之人,在瀛淵已經有一位了,而今又來一個?

我不禁多想,莫非那真凶其實與我相識,用了易容換顏的術法化成我的樣子栽贓嫁禍?

諸多疑團紛至遝來,沒有一個能解釋得通的,我隻得將他們按捺下去。

端木上座聽了錢零憂的回答,哦了一聲,瞥我一眼:“那麼她到底是什麼人?”

錢零憂一清嗓子,如實道來:“她姓趙,是朝天峰二長老翠善慈門下三弟子,她的故鄉與我來自同一個地方。上座,她與我們光明之巔無冤無仇,與掌門更是素不相識,絕不可能蓄意加害。弟子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言。”

他字字鏗鏘,每一句都是對我的維護與信任,令我心底一暖。

想不到走投無路之際,竟是他在護我。

端木上座沉吟片刻,說道:“可這麼多人所見的,也是事實,這叫本座如何是好……”

錢零憂立刻趁熱打鐵的為我開脫:“許是有人蓄意陷害趙姑娘亦未可知。”

身後的弟子們竊竊私語,討論著這個事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我認為他們既能糊塗到將這個罪名安在我頭上,估計都是一幫榆木疙瘩,再怎麼討論也討論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管怎麼說,她身上仍有嫌疑,並且還是嫌疑最大的一個。”最後還得是端木上座發話,隻是發的也不是什麼好話。

他一板一眼望著我,語調寒涼:“就算此事並非你所為,也於你脫不了乾係。本座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你便在這一個月之內找出殺害我派掌門的幕後真凶,唯有如此才能證明你的清白,屆時我自會放你離開。”

我很不服:“上座大人,這是你們光明之巔的事,與我毫不相乾,理當由你們自己人查明真相,哪有理由叫我一個外人來查?再者,方才錢零憂也已講明了我的師門來曆,你就更沒道理抓著我不放了。”

端木上座瞥了錢零憂一眼:“他剛入門,掌門便被人殺害身亡,他身上也有嫌疑,搞不好就是你們二人裡應外合串通起來害死了掌門,所以你們二人的話都不足為證。”

這真的是有點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了,我本打算拿出老實丸,但轉念一想,這人如此胡攪蠻纏強詞奪理,未必認識老實丸的來曆,搞不好還要說我招搖撞騙,屆時更加麻煩,隻得作罷。

錢零憂萬沒料到會將自己也搭進來,急道:“上座明鑒,我入門之時,家世來曆可都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你怎能不信我?”

端木上座哼了一聲,冷笑道:“總而言之,你們必須查明此事的一切來龍去脈,再將真凶抓到我麵前,否則我便用你們二人的血,來為掌門報仇雪恨。”

從被抓那一刻起始,我便一直隱忍,本以為見了領頭管事的能分說明白,不曾想這個上座委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人證都擺在麵前了還不明悟。

一忍再忍,我已忍無可忍,懶得再按捺脾氣了,板起臉色。

“奉勸你還是乖乖將我放了,否則我師門若是知道你無端冤枉我,你要考慮考慮是否能承擔這個後果。”

頓了一頓,我又補充道:“不論你知不知道,我都得提醒你一句,我朝天峰的人向來護短,便是門中一隻蒼蠅也容不得外人染指,你得罪我就等於得罪了整個朝天峰,你還是掂量掂量再說。”

雖然我修行時日尚短,並未聽過光明之巔是哪門哪派,有多了不起,又好不好惹,但想來總不會比朝天峰不好惹,遂直接搬來整個山門威脅。

那端木上座果然麵露忌憚,態度放緩:“朝天峰與本門相距甚遠,以你的修為,少說也得有三四日的路程。而我派掌門是在昨日遇害。你若當真是從朝天峰而來,至少三日前便已自山門內離開,就算你的身份不假,也無法證明你不是凶手。”

說來說去,他始終還是固執己見。

但我雖然很不想承認,這番話卻是實話。

末了,他總結了一句:“這樣吧,你若能想辦法證明,昨日你從未在我光明之巔周遭十裡之內現身,我便相信你的話,給你賠個不是,然後放你離開。”

我默然。

這個確實沒法證明。

想到這一層,我不禁再次懊悔當初將九重界趕跑,若是她與我一道,此刻就是我的人證了。

隻是世上沒有後悔藥,懊惱無用,我隻得絞儘腦汁的想其他辦法,隻是此局難解,我想了半天,一無所獲。

端木上座等了半天沒等到我的證明,於是又說:“你既無法證明,那麼便按我方才所說,你助我找出元凶,以此洗清你身上的嫌疑,事後本座自會拜訪朝天翠長老,向她賠罪。”

我聽完,忍不住懷疑他這個上座之位是不是來得有問題,出了事他沒一件能捋清楚的。

被誤會的是我,不是翠善慈,要賠罪也該向我賠。抓人能抓錯,賠罪也能賠錯,簡直是乾啥啥不行,就這還能管門管派,上座這個位子鐵定做不了多久就會給人奪了。

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是他們光明之巔的地盤,我無從選擇,隻能委曲求全的應了。

“不過……”我打算為自己討價還價多討些自由。

“即便如此,你也必須先放我離開才行。”

“嗯?”

我拈起手指挖了挖鼻孔:“你總不能隻叫我在你們光明之巔這一寸三分地兜圈子吧,這和軟禁有什麼區彆。再者,萬一那個真凶此刻早就逃出光明之巔,逍遙法外去了,又當如何?”

我說得言之有理,那端木上座思量須臾,也覺得我言之有理,遂略一點頭:“那我便不限製你的走動,但我會派弟子隨你一同探查。你若想要半路逃跑,他隨時可以將你強行抓回。”

此事就這麼定了。

錢零憂將我拉到僻靜無人之處,一掃方才憂心焦慮的神色,喜滋滋的笑:“明媚,我以為自朝天峰一彆,咱倆便再無相見之日,想不到這麼快又見麵了。”

我其實不太明白他這話從何說起,當日離彆之際我明明與他說以後會下山看他,他此刻卻整得好像當時那一彆是永彆似的,令人啼笑皆非。

在我這裡,這次的暫彆重逢雖小有驚喜,但也隻有那麼微不足道的一點點,沒什麼值得高興,尤其我還是被人綁著擄來的。而此時此刻所麵臨的狀況也是一團亂麻,愁苦煩悶憋屈種種令人不適的的東西占滿全身,根本忙不過來,哪有心思高興。

但他笑得燦爛,我不忍拂他心花怒放的意,於是也故作喜悅強顏歡笑。

“是啊,看來咱倆實在有緣,這樣也能邂逅。”笑完,我歎息一聲,如實道:“但我這次倒真是希望咱倆沒那麼有緣。”

錢零憂聞言一怔,笑容頓時僵硬:“為什麼,你不想見我?”

“那倒沒有。”

這是實話。雖然才分彆幾天而已,並無太多思念,我沒有特彆想見他,但也沒有不想見。

“我隻是覺得今天這事實在荒唐,但我一個人荒唐就夠了,卻把你也卷了進來,心裡邊有點過意不去。”

“原來是這樣,但是這個無妨。”

聽了我的心裡話,他卻渾不在意,方才僵硬的笑容重新煥發出活力:“就算你不來,端木上座也難免會疑心到我,畢竟是我第一個看到了真凶,也是第一個發現掌門屍身被盜。”

說起這個,不僅是那端木上座疑心,我都開始懷疑了。

“這便是奇怪之處。”我直言不諱的說出內心懷疑:“這個光明之巔既是一大門派,必定門人眾多,修為比你高的自然更多,可那麼多人都沒察覺異樣,何以第一個發現此事的人是你?”

他沒有瞞我的意思,想都不想就說:“其實隻是碰巧罷了。”

於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將他看到的所有來龍去脈娓娓道來。

原來他們光明之巔掌門日前與人鬥法受了重傷,便在家中閉關療傷,一直閉到昨日。

這光明之巔的掌門雖修為頗深,但卻喜食人間煙火,沒有辟穀,一日三餐該吃吃該喝喝,哪怕是在閉關期間也沒有免俗。

昨日清晨,有弟子去給掌門送飯,但出來開門的人卻不是掌門,而是一個與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那個送飯的弟子便是錢零憂。

據他所說,那日他走出朝天峰後,不知何去何從,便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到處閒逛,一路逛到不知哪片深山老林,恰巧碰到身受重傷躺倒在地的光明之巔掌門南宮笑。

他離開朝天峰之時,我給了他一袋翠善慈練的靈丹妙藥,其中便有治病療傷的紫元丹。他見到有人受苦受難,起了惻隱之心,也不問南宮笑的底細來曆,直接掏出丹藥相救。

翠善慈的紫元丹是她生平的得意之作,其效頗佳。隻需服下一粒,隻要沒死,還殘留著一口氣,不論再重的傷都能治得好。南宮笑得了一枚紫元丹服了,立刻藥到病除,重獲新生。

他倒也不是個忘恩負義之輩,對錢零憂的救命之恩深以為謝,但他的脾氣是一向不喜欠人東西,錢財如是,恩惠亦如是,當即便想一報還一報,慷慨豪爽的說要許錢零憂三個願望,以還這筆恩情。還大放厥詞的聲稱不論何種願望都能叫他心滿意足。

想來也實屬尋常。他身為光明之巔的掌門,雖然我並不知道這個門派究竟有幾斤幾兩,但好歹是修行之人待的地方,身為一群修士的頭頭兒,諒來不會差到哪裡去。

就是說在他眼裡看來,錢零憂隻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平凡人,以他的身份和能耐,不論他提出何等要求都應難不倒他才是。

事實也確實沒難倒。錢零憂不是個貪心的人,聲稱自己不過日行一善,算不得什麼大事,也無需他滿足自己三個願望,滿足一個就夠了。

他的願望不是彆的,當然是想請南宮笑收他為徒,帶著他一起修行。

他是見過修士的人,看了南宮笑的行頭與出塵脫俗的氣質,一眼便知他是這條道上的前輩,便趁著這大好良機為自己求得一份機緣。

這個願望雖然大出南宮笑意料,但既然有言在先,他便隻得允肯。不過他早就不收弟子,錢零憂想做他徒弟是不可能的,但帶著他一起修行倒是不成問題。

於是乎,他便被帶到了光明之巔,成了個外門弟子,由南宮笑親自教導。

隻是還沒來得及傳教授業,他便死於非命。

南宮笑閉關期間,特意囑咐錢零憂,要將一日三餐備好送到他閉關的密室門前。錢零憂依言照辦,餐是送到了,隻是出來取餐的人不是南宮笑,而是殺他的真凶。

他眼見為實,那個從南宮笑密室裡出來的女子從麵容上看與我簡直一模一樣。

他乍一見還真當是我,開口就喚出了我的名字,隻是那個女子沒有任何反應,一聲不吭,不由分說抬手猛擊了他一掌,隨後拖著南宮笑已死得冰冷的屍體奪路而逃。

錢零憂吃了一記重手,卻沒立刻昏倒,一邊喊著我的名字一邊追了上去,但回答他的是那女子寒涼如冰的雙眼與滿身殺氣,以及比方才更重更猛的一掌。

聽到這裡,我能想象出他當時的驚訝與駭然,以及場麵之凶險。也佩服他挨了打還敢無畏的往前追,著實勇氣可嘉。

他接連挨打,挨完之後才反應過來那個女子其實並不是我,已看到她身後拖著的人,急忙高聲呼救,將周遭的光明之巔弟子都引了過來,與那女子大戰三百回合,雖沒留住人,卻將南宮笑的屍身截了下來。

那與我模樣相似的女子逃之夭夭。端木上座立即遣人分頭去追,有十幾人追到望霖山,凶手沒追到,卻追到了我,於是我便被他們當成凶手綁到此地。

我感慨一番世事難料,感慨完了,又去檢查他被那女子打中的部位,兩掌都結結實實打在前胸,掌印尤在。雖敷了傷藥,但光明之巔的煉藥師學藝不精,敷了也濟不了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