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1)

飛凰騰龘 孍嬽 8020 字 10個月前

順理成章的儘數砸在我頭上,頓時使得我麵目全非,剛剛想喊的口號也忘到九霄雲外去了,最終灰頭土臉的站到了翠善慈身旁,默默無語。

那凶手黑衣蒙麵,蹲在一人身旁,似乎正要做法相害。我與翠善慈的突如其來嚇了他一個措手不及,呆了一下,才想起逃跑。

卻哪裡還來得及?

都不用我出手,翠善慈抬手使了個定身法的訣,就這麼輕描淡寫的一招,便使得那人動彈不得。

從出手到收手,隻是一個瞬間。

不留任何反擊反抗還手的餘地,輕輕鬆鬆便將其製服。

我這廂正在為翠善慈的神通廣大五體投地,那廂翠善慈卻咦了一聲,語調裡有疑惑。

“我隻道你這賊子至少有金丹境的修為,想不到竟如此不濟。接不得我一招,還敢大肆行凶。”

外麵守門的人也聽到了動靜,紛紛執刀拿劍破門而入。

“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哇,什麼時候進來這麼多人!”

翠善慈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大步流星走到蒙麵客旁邊,一把扯下他臉上黑布:“我倒要瞧瞧你的真麵目……嗯?是你!”

旁邊守門眾人也驚呆了。

這令人深惡痛絕的蒙麵客不是旁人,居然是向昀。

翠善慈臉色非常難看,揮手解了他的束縛。

“給你個狡辯的機會。”

向昀滿麵驚慌,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卻一臉死不悔改的模樣:“都已經被你們當場抓到了,我還能狡辯什麼。沒錯,我就是貪生怕死,舍不得自己的命,所以我便想了這個辦法,用他們的命,來為琳琅續命。”

“張楊二人的死,也是你所為?”翠善慈肅然盤問。

他一愣,似乎有猶豫踟躕的意思,但愣完之後卻直接承認:“沒錯,他們是我殺的!那日你教了我以命換命的辦法,我便殺了這二人,用他們倆的命,救醒了琳琅。”

眾人更加嘩然了,大喊大叫要去通知張楊兩家過來報仇。

翠善慈卻揮手阻止:“且慢,容我先問個清楚。”

她盯著向昀:“此法需要二人手牽著手,近在咫尺方能施展。雙方距離不得超過數丈,就憑你的修為,你是如何在任何人都沒察覺的前提下,將琳琅和你自己都帶進來的?”

向昀無言以對。

屋子一片寂靜。寂靜之中,莫說我與翠善慈,一旁的眾人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自己想要避開守衛悄無聲息潛進來不難,可要再帶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不能動彈的病人,以他的修為根本做不到。

向昀默然了片刻,臉上肌肉開始顫動,五官扭曲:“這個不能與你們說。反正人是我殺的就對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殺你還不容易。”翠善慈冷笑:“隻是,彆的凶手被抓個現行,就算再如何窮途末路,也總得狡辯頑抗一番,可你既不頑抗也不狡辯,反而出口就是認罪,還認得這般乾脆利落,甚至都沒有要為自己開脫的意思,你覺得這正常嗎?”

他據理力爭:“人證物證俱在,說再多也隻是徒勞,我又何必浪費唇舌?”

“你倒是看得通透。”翠善慈冷笑更甚:“那你就不擔心你死之後,琳琅會如何?再者,你那麼怕死,連用命去救她尚且舍不得,如今怎麼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半點不惜命的樣子?”

向昀咬著牙齒,無話可說。

“你這叫欲蓋彌彰,此地無銀三百兩。”翠善慈用兩個詞兒總結了他的狀況,問出了最後的話:“說,你到底是想替誰冒名頂罪?”

“我能替誰頂罪?”他一臉不耐:“都已經說了,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便是真凶,那兩個人也是我殺的。我現在插翅難逃,隻能任憑你們處置。”

“那你的同夥呢?”翠善慈眉毛一挑,眸色深邃,仿佛已洞悉一切:“昨晚守門的人親眼看到,有兩個人從屋子裡一前一後逃了出去。若其中一個是你,那麼另一人是誰?”

“什麼另一人?”向昀這下是真的怔住了,臉上的疑惑不似作偽:“從始至終隻有我在作案,哪來的兩個人?一定是他們看錯了。”

旁邊的人眾口一詞紛紛表示自己並未看錯。

翠善慈道:“一個人倒是有可能看錯,但這麼多人這麼多雙眼睛都看錯,你覺得可能?”

“反正我不知道。”向昀在這件事上倒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畏模樣,仿佛自己光明正大。

“事實就是這樣,信不信由你。”

事實究竟是不是這樣不好下定論。但他的話說到這個份上,翠善慈氣得火冒三丈,差點沒忍住給他一掌,不過最後還是忍住了,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她問不出個所以然,隻得叫人將他五花大綁,容後再審。

我與翠善慈其實都不太擅長審人斷案,術業有專攻,這個事國師比較拿手。可他問了一通,向昀隻是咬定自己不放鬆。堅決承認自己就是殺人凶手,整個世界的死人都是被他殺的,誰反對都不行。他神通廣大,無所不能,而且非死不可,比無辜之人自證清白還要賣力。

國師問得火冒三丈。明明破綻百出,疑點重重,向昀就是鐵了心非要往自己身上攬,他恨不得拖出去嚴刑逼供。

我在一旁邊興致勃勃的看熱鬨,一邊不住口的嘖嘖稱奇。

旁的凶手都是花言巧語的為自己辯駁,他卻是個另類,反其道而行之,一副活夠了的模樣,也是難得一見。

我由衷佩服他那不怕死的決心,拿胳膊肘捅了捅翠善慈:“你說,他包庇的到底是誰?”

“約摸是那兩個真凶中的其中一個……”翠善慈半眯著眼,看起來似在細細思量。

我問:“那那個人的身份你有眉目嗎?”

翠善慈有條不紊的分析:“我之前從本地村民們的口中得知,向昀舉目無親,隻有妻子與他相依為命,與村中各人”

我推測:“有沒有可能,其實他確實參與了此事,守門人看到的兩個黑影其中一個便是他。”

翠善慈思量須臾,否決了這番猜測:“依他們所說,那二人身法很快,至少也得是金丹境界才有的速度,向昀連你都不如,怎麼可能在被人看到之後還能全身而退?”

她這句“連我都不如”著實令我不開心,但我不能計較,一旦計較,後果隻會更不開心,隻好當做沒聽見。

“被人看到是第二天的事,可張楊兩人是在前一天便遇害了。有沒有可能,他們作案的總共有三人。他隻是第一天參與,第二天沒來?”

我自以為這番推論很有道理,卻再次被翠善慈否掉:“不會,正常來說,他第一回得手而不被人察覺,多半會產生一種“原來這麼容易就成功”的想法,覺得這個事並不難辦,所以第二天肯定會再接再厲,做賊的人都是這樣。”

“是這樣嗎?”我聽得瞠目結舌,總覺得是不靠譜的謬論,但思量再三,覺得還是不要質疑比較好。她否決我沒問題可我若否決她,必然會惹得她劈頭蓋臉一頓教訓,我現在不想被教訓,隻得換句話說:“你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

“我又沒當過賊,怎麼會有經驗。隻是以前遇到過這種人。”

最後,翠善慈不容置疑的下了結論:“總而言之,向昀絕非真正的罪魁禍首,他與張楊二人的死應該沒有關係。”

我有點不敢苟同她的武斷:“你有證據嗎?”

她昂首挺胸:“我的直覺一向很準,從來沒有出過差錯,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我更不敢苟同:“萬一剛好這次出錯了呢?”

“沒有萬一,隻有肯定。”她將原本已抬得十分高的下巴生生抬得十二分高,幾乎是想用她那傲人的下巴戳人了。抬完下巴,她大手一揮,向前邁步:“走。”

“啊?去哪?”我屁顛屁顛的跟上去。

“去向昀家。”

“去他家作甚?”

“找證據。”

“你不是說你的直覺就是最好的證據嗎?”

“那隻是我認為,彆人不這麼認為啊!”她有點氣急敗壞:“連你都說服不了,算什麼好證據,我要將正兒八經的憑證找來甩到你臉上,讓你看看什麼叫證據!那個向昀一心求死,我非要將他就下來不可!我要讓他知道,敢跟我鬥,他必輸無疑!”

她邊奔邊嚎,唾沫星子亂飛。我跟在她身後,一聲也不敢坑,生怕她轉身將滿口的唾沫星子噴我臉上。

剛到向昀家門口,就看見有個人軟趴趴的躺在門前,正是之前有過一麵之緣的琳琅。

她整個人滾在泥土灰塵之中,形狀狼狽,但麵色卻比之前見她時紅潤許多,雖然仍是氣息奄奄要死不活的模樣,但臉上卻恢複了不少生機,看起來至少年輕了二十歲。

翠善慈連忙給她搭脈,脈完之後喂了幾粒不知道叫什麼名的丹藥在她嘴裡。

丹藥入腹,琳琅雙腿一蹬,睜開了眼睛。見到我倆,有氣無力的說出話來。

“你……你們是誰……”

之前來她家中時她處於彌留之際,正昏迷不醒,雖然雙方打過照麵,但也隻是我們見過她,她卻沒見過我們。

翠善慈三言兩語道明了身份來曆,但隻說了幾句,琳琅的麵色複又蒼白,眼皮也耷拉下去。翠善慈連喂數枚丹藥,皆無效果。

這種非病非災的自然衰老果然藥石罔顧。

我在旁看得有點著急,但翠善慈卻比我更急,她將右手抬起,與琳琅手掌相對,左手掐起了訣。

我看得分明,那正是她之前教於向昀的傳渡生機,以命換命之法。

我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拉她衣袖:“翠善慈,你在乾什麼!”

“彆動!”翠善慈甩開我的手:“此法一經施展,不可中斷,你不要拉拉扯扯的。”

她修為高深,生機更高深,幾乎源源不斷取之不竭。

得了她生機相續,琳琅瞬間紅光滿麵,生龍活虎,與方才的模樣判若兩人。

她自身千恩萬謝,感激涕零。等她謝完,我便切入正題:“向夫人,你不好好在床上躺著,跑到外麵躺著做什麼?睡在泥土地裡比睡床上舒服嗎?”

一說起這個,她驟然大驚,還大驚失色:“我忘了,你們快去阻止向昀,他,他,他……”大約是太著急,也太激動,一個他字卡了半天。

我看得也很著急,倒了杯水給她。雖然心裡急,但為了讓她喘息順暢,口中卻得佯裝出並不著急的模樣,與她說:“莫急,慢慢說。”

“不行啊,再慢點向昀就危險了……”一杯粗茶下去,她總算能流利說話:“村子裡這兩天是不是死了人,而且還是被人謀殺?”

我與翠善慈麵麵相覷,都不約而同的點了頭。

“抓到凶手了嗎?”

我與翠善慈再次麵麵相覷,同時說了話。

我說的是:“抓到了。”

翠善慈說:“沒有。”

琳琅的目光在我倆臉上轉來轉去,不知該相信誰。

我與翠善慈再次同時開口。

“明明抓到了啊。”

“他不是真凶。”

“抓到了?是不是向昀?”琳琅大急,過來扒拉我的手:“他不是凶手,人不是他殺的,他是冒充的,是想為彆人頂罪!”

“你如何知曉?”我問:“他想要行凶害人,被我們當場抓了個現行。”

“他是故意的!”琳琅越發焦急了,一張臉皺成一團:“那兩個人早在前兩天就死了,可是向昀這幾天一直陪在我身邊,和我寸步不離。我可以對天發誓,我所說字字屬實,沒有半句假話!”

“我怎麼知道你說得是真是假?”

翠善慈負手而立,言辭犀利:“這種無冤無仇無故殺人是要償命的,張楊兩家絕對不會放過真凶。他是你夫君,你必然不舍得他離開。所有人都有理由相信,你會想儘辦法為他開脫罪責,好令你夫妻二人相守一世。”

“這……我……”琳琅語塞,支支吾吾說不出話,最後隻得憋出一句:“你要如何才肯信我?”

翠善慈沉吟片刻,說:“我朝天峰有一門神通,叫心心相映……”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我便沒忍住噗的笑出聲音。她轉頭瞪我:“很好笑嗎?”

“倒也不是特彆好笑。”我推心置腹的實話實說:“隻是這個名字,實在太像人家成親結婚貼在門上的橫幅,叫人想入非非。”

“我說,咱們宗門裡眾多始祖之中,是不是有一對夫妻,他二人聯手創了這門神通?”

“不知道。”翠善慈臉色漆黑,語調更漆黑:“我隻看這門神通頗為實用便將之練成了,誰管它的來曆。”

“所以這個神通有什麼作用?”我在心頭將心心相映這幾個字分分合合拆拆解解悟了一遭,實在悟不出此法與現下的事有什麼契合之處。

“它能幫助向夫人證明說的是真話嗎?”

“正是。”翠善慈點了點頭,解釋起來:“此術可以讓兩個人互通記憶。隻需二人手掌相對,便能看到對方的真實記憶。但前提是,必須心甘情願給看才能看到,若不願意則一無所見。”

原來練成了也有要求才能生效,我頓時覺得這個術法雞肋無比,虧得她還稱實用,若是兩個人都不願意,有什麼用。

但琳琅卻是願意的,點頭同意中立刻伸出了手:“好,我的記憶你隨便看。”

翠善慈也不客氣,直接使出心心相映之法,搜刮起她的記憶。

我則在旁為二人護法。其實這裡沒有第四個人,而此法施展期間好像也沒說不能被打擾中斷否則後患無窮之類,所以沒什麼好護的,我比較好奇翠善慈能看到什麼畫麵。

畢竟一個人的記憶包涵了一生,而一個人的一生就算再怎樣平平凡凡普普通通,也該有幾段比較精彩的故事。

隻見隨著時辰過去,翠善慈臉色神色變幻莫測,從平淡到疑惑,再到訝異,驚駭,憤慨,鄙夷等各種表情應有儘有,精彩紛呈,我看得不亦樂乎,越發好奇。

一生何其漫長。我以為翠善慈會瀏覽很久,誰知沒過多久她便放開了手,臉上有頓悟之色。

“原來如此。”

“怎麼樣怎麼樣?”我趕緊湊過去:“你看到了什麼?”

翠善慈沒有回答。琳琅神色複雜的將她望著,眸光真摯的求懇:“你都知道了,向昀是無辜的,能不能請你幫幫他……”

翠善慈點頭:“我不會讓無辜的人枉自送命,也不會讓殺人凶手逍遙法外,你放心好了。”

安慰好了琳琅,我與翠善慈便從向家離開。

她默默無言,沒有要對我說話的意思,我隻得在心頭胡思亂想,但一個人的人生何其詭譎多變,我對琳琅又隻有兩麵之緣,除了知道她叫琳琅是個有夫之婦這兩件事之外,彆的一概不知,實在想不出她的記憶是什麼樣的。

猶豫再三,我還是決定靠人不如靠口:“你從她的記憶力看到了什麼?向昀真的不是凶手?”

“不是。”她答得乾淨利索,惜字如金,一個不是之後,再無下文。

我隻得再接再厲:“那你怎麼不說到底是誰?”頓了一頓,我唯恐她還是不說,於是:“莫不是你半夜三更夢遊,去將人害死,剛好被琳琅看到。你自己不記得了,卻從琳琅的記憶裡看到了你自己乾的惡行?”

翠善慈聞言連翻好幾個大白眼,翻完便開始橫眉怒目的的罵我:“胡說,我像那種人嗎?我生平架打過不少,但手上從未沾過半點血腥,也從未沾染半條人命!”

“有點像。”我如實道:“現在就有點像要殺人放火的樣子。”

“……”她噎了一下,終是我的激將法起了效果:“不是我,是那個妙婉婉。”

不知為何,聽到這個答案,我並沒有很意外。

“其實向夫人的記憶中也沒親眼目睹是不是妙婉婉。她隻是在半夢半醒間,聽到隔壁房間有吵鬨之聲,繼而驚醒,但她那時沒恢複多少力氣,張口發不出多大聲音,沒有打擾到隔壁房間的吵鬨,這才聽了個徹底。”

我好奇心頓時大作:“那麼她聽到底到了什麼東西?”

“不是東西,是人。”她糾正我:“她聽到有個女子的聲音與向昀發生了爭執,說的便是讓向昀今晚裝作凶手去那邊作案,若是被抓,便當眾將張楊二人的死一並攬下。”

“莫非那個女子便是妙婉婉?”我有些愕然:“向昀就這麼同意了?這也忒隨便了,他都不知道反抗一下的嗎?”

還是說,他表麵看起來是個一心一意儘職儘責的好丈夫,其實是個吃著碗裡想著鍋裡的,他也被妙婉婉的美貌拜服,心甘情願拋棄糟糠之妻,為她開脫頂罪……

“他當然反抗。”翠善慈一言打斷了我越想越離譜的胡思亂想:“所以才發生了爭執,都差點動起手了。但那妙婉婉是金丹修為,在這個村子裡已經是第一高手,向昀便是反抗也反抗不了。”

“而且,那個小姑娘還會玩有的放矢。她知道向昀一心一意要救琳琅,便告訴他,若向昀為她賣命,她便出手將琳琅治好。若不答應,便直接將他們二人一並殺了,然後製造假證據讓大家以為他才是真凶。向昀無可奈何,隻得點了頭。”

我聽得連連倒抽冷氣,聽完之後,忍不住驚歎:“我之前見到妙婉婉時,她一副羞答答嬌滴滴的柔弱模樣,還道是個乖巧可人,誰知道居然這麼狠……果然,最毒女人心,不過,你確定你看到的都是事實,沒有差錯嗎?”

麵對我的質疑,翠善慈卻是不容置疑,斬釘截鐵的道:“心心相映之術隻有看得到和看不到,絕對不會出現看錯的可能,這是鐵打的不爭的事實。”

既然此事屬實,那麼現在應該考慮的便是如何抓人了。

抓人不難。那妙婉婉雖然是金丹境界,修為在本地居首,但有翠善慈這個大高手坐鎮,她便隻有束手就擒的份連跑都跑不掉那種。難的是,要怎麼抓,才能使人心服口服,相信她是真凶。

得找證據。

人證有向昀和琳琅兩位,但他們倆的一麵之詞並不能服眾。畢竟向昀之前的所作所為已經使得他此刻成為嫌疑最大的人,那麼多人親眼看到他潛入大堂意圖行凶,得找更有力的物證,可現在最缺的就是這個。

就聽一聲嘹亮的雞鳴,原來不知何時,已經天亮。

破曉之際,我看到錢零憂在晨光中忙碌的身影,在一中大陶罐旁忙前忙後,一會兒提壺加水一會兒添柴加火,看到我與翠善慈回來,熱絡的向我們揮手打招呼。

翠善慈走過去打開蓋子端詳了一番裡麵已經煎熬成一鍋粥、如墨般漆黑一片的湯藥,臉色一沉:“怎麼黑成這樣?還有一股糊味?”

我聽得心底咯噔一聲,暗呼不妙。

錢零憂窘迫的撓著頭發:“這個,方才實在太困,我沒忍住,就坐那打了會瞌睡,等我起來看時裡麵水已經乾了……”

翠善慈的臉色更沉了:“如果不是因為水乾,藥材燒焦散發的難聞味道,你隻怕是一覺睡到天大亮吧。”

錢零憂滿臉賠笑:“隻是糊了一點點,應該不影響的吧,多加點水能不能挽救?”

翠善慈一臉無奈:“平時煮飯炒菜糊一點尚且影響滋味,更何況是藥?這麼一焦,藥效大跌,這滿鍋藥材已經沒有用了,需要重煎。”

錢零憂聞言,神色一怔,隨即大慚,自責的用力向自己腦袋拍了一掌:“都是我不好,明明知道這是救命的藥,卻還忍不住打瞌睡。”

我連忙過去拉住他手:“你畢竟隻是個尋常人,看起來體格也不是很好,夜間犯困在所難免,此事是我們考慮不周,不能全怪你。”

翠善慈一邊將藥罐拿下來倒掉一邊沒好氣的道:“我這還沒說要怪他呢,你就忙不迭的為他說話,平時我與傅明鏡吵架怎麼不見你維護我?”

“你們有吵架嗎?”我奇道:“明明每次都是你單方麵無理取鬨,我一向是幫理不幫親的。”

翠善慈哼了一聲,不再接腔,隻管心疼那鍋她花了心血采摘如今卻隻能廢棄的藥材。

“不管怎麼說,好好的藥材給熬砸了,怎麼也得賠個幾錢銀子吧?”

我想說事後要將錢零憂引薦入朝天峰門下,而朝天峰一向秉持同門之間該當同氣連枝親如手足的理念,既然是手足,那就沒必要計較這麼多然後以此免於賠償來著,但錢零憂不等我開口,便已從兜裡掏出一隻錢袋,也不清數,直接遞給翠善慈。

“賠償是應該的。”

翠善慈拿了錢袋,也不掂量一下裡麵到底要幾斤幾兩,直接往兜裡一揣:“既已賠償,那麼此事揭過,就當什麼都沒發生。”

錢零憂賠償完了,還想上去搭把手幫忙添柴,被我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