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善慈的話駭人聽聞。
“我那位故交非同一般,是位逆修,且並非一般逆,任何人不得靠近,不然有性命之憂,非我親自走一趟不可。”
我就不曉得了,好端端的一個人,怎會是如此形容,莫非那人身上長滿尖刺,一靠近便要給他紮得全身窟窿?
翠善慈道:“若是這麼簡單那就好了。他不是長尖刺,而是體質異於常人。”
“世上還有如此稀奇的體質?不過,究竟是什麼樣的離譜體質,竟能隔空殺人?”
她緩緩道來:“你可聽過災罹毒體?”
我默然。
我才踏入修行之路幾天,哪裡聽過這種稀奇古怪的東西。
她大約也知道自己明知故問,於是自問自答的說:“反正很危險就對了身懷這種體質之人,全身都是劇毒,不要說沾上即會要人命,便是嗅上一絲,也會立即暴斃而亡,四丈之內絕無生機,任何神通法器皆不能擋,便是修為高深如我,如你家掌門,也無法幸免。”
我納罕:“世上竟有如此恐怖之人,倘若是這樣,那這個人豈非天下無敵?”
翠善慈認真思量一番:“好像確實如此。”
我又問:“那個九重界自稱有至尊境的實力,不知她能否抵抗這什麼災罹毒體?”
“不能。”
我心頭不由自主生出一股恐懼:“太可怕了,蘭師姐怎麼會同這種人扯上關係。”
“不要這樣說人家。”翠善慈歎了口氣:“其實他以前隻是普普通通的良家少年,與你蘭師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隻是後來被歹人坑得太慘,才變成如今這副形容,可憐可歎。”
我鬆了口氣,在心頭為她那位神秘故交悲憫了一會兒,但尚未悲憫多久又想起一事:“若是如此,蘭師姐如果與他同在一處,處境豈非凶險至極?”
而且,她那故交身世如此坎坷離奇,久經挫折之後,搞不好脾氣已然變了。很有可能從一個人畜無害的少年郎搖身一變,化為喜怒無常,殺人不眨眼的墮修亦未可知。
畢竟世上很多事,都足矣改變一個人。
譬如我。
“這也是我所擔心的。”她麵露憂色:“萬一蘭香兒衝破桎梏,再次看上她這個竹馬,那就大事不妙了。”
我有點無法理解她這句話:“什麼叫再次看上?既然是從小長大的發小,不應該一直都看上著嗎?”
翠善慈再次清煙一歎,仿佛說的不是蘭香兒,是她自個兒似的,神色淒涼:“起初是這樣的,後來張飛揚災罹毒體大成,他二人已無可能,我便用洗憶丹讓蘭香兒將他忘了。可記憶雖忘,感覺仍在,兩個人再次碰麵,難保不會怦然心動。”
她口中的張飛揚便是那位故交、蘭香兒的青梅竹馬了。
原來他倆的淵源竟然如此深厚,我嘖嘖稱奇,稱完之後又和她一樣犯起難來:“你去不得,我也去不得,掌門瑣事纏身日理萬機也去不得,朝天峰還有誰能當此大任……要不然,我們請大長老幫忙?”
翠善慈道:“不妥,張飛揚曾被我宗始祖封印多年,他對朝天峰無甚好感,翠運鴻也不太待見災罹毒體,讓他去的話,搞不好會越幫越忙……唉,想不到我朝天峰竟人才凋零至此,關鍵時刻竟沒一人能派的上用場。”
最後,她總結了一句:“說不得,還需是我親自出馬。”
我望向她平平坦坦的肚子:“你確定?要不要與掌門商量一下。”
“我懷孕的事先彆與他說,否則他必定不許我出門。”翠善慈一本正經的叮囑我:“才懷兩天,沒什麼影響,何況我又不是出去鬥毆打架,找個人而已,無妨。”
我一貫知曉她的脾氣,一旦決定的事,彆說十頭牛了,是個傅明鏡也拉不回來,我就更不用說了,連拉都沒得拉,隻好附和著點頭,點完又問:“不知那個張公子現今身在何方?”
翠善慈望我,意味深長:“據可靠消息,他是在瀛淵現身的。”
我愣住。
“若是這樣,那我陪你一同前往吧。”
“你不是對瀛淵和柏樾婧女二人頗有微詞嗎,這種地方有什麼值得往返的,難不成你還要去回顧一番昔日的美好生活?”她納罕:“若我是你,和這瀛淵國必定老死不相往來。”
“其實我也不想去,但我而今尚且與柏樾掛著一層夫妻之名。我必須與他和離,將這層關係給抹除了。”提到柏樾,我便想起往日在新月宮中的日子,那些記憶如浮光掠影般從我腦子裡一閃而逝,令人窒息。
“我老早就想動身去的,隻是苦無空暇。今兒個趕巧,便與你一同跑一趟。”
翠善慈默然片刻,忽然意味深長的笑著揶揄我“我覺得,大可不必和離。你看,柏樾身為一國之君,而你身為他唯一的正妻,那不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一國之母,這可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身份。”
我嗤笑一聲:“可能旁人是夢寐以求,但我可半點也不稀罕。”
“要不還是再考慮考慮?”
“早就考慮過了,我們還是商量一下何時出發。”
“事不宜遲,這就啟程。”
“啊,這麼突然?是不是有點太匆忙了?”我還沒做好與柏樾重逢的準備。
“早去早回,以免節外生枝。若是去的晚了,張飛揚又離開瀛淵怎麼辦?”
她說走就走,毫不拖遝,一氣嗬成乾淨利落,我隻得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頭。
我心事重重,如今瀛淵早已歸入大孟朝地界,新月宮住的也應不是我認識的那些人,不知柏樾是否還住在那裡。
不日已達瀛淵邊疆。翠善慈禦劍載著我,一路暢通無阻,順順當當,直奔新月宮。
稀奇的是,一路所見之人,他們穿的衣物服飾仍是往日的瀛淵特色,似乎並無大孟朝的人。
到了新月宮門之前,我更驚奇了,那幫守門的竟然還是從前我住在宮中時那一批。
他們見著我,也個個瞠目結舌。瞠完結完還不忘竊竊私語,無非是說我怎麼還活著,我是趙明媚還是婧女之類。
翠善慈收了劍,掏出一枚身份銅令給守門人看了,再呈上一道拜貼,勞他代為通傳,要見此間主人。
守衛聽到翠善慈的大名,神色一肅,最後再次瞥我一眼,慌張進去,不到半柱香便已複返,身旁還多了一人。
一見到出來的那人,我哦了一聲,原來是國師。
他飛奔而來,向翠善慈揖了一禮,直瞪著我:“你,你是趙姑娘?”
我點了點頭:“好久不見,國師可還安好?”
他揉了揉眼睛,到抽一口涼氣:“你不是已經……”約摸覺著此事太過荒誕,下麵的話說不下去了。
翠善慈等了一會兒,不見下文,便道:“國師還有什麼話要對小徒說的嗎?如果沒有,還請引個路,帶我們見一見柏樾聖君。”
國師這才反應過來:“方才失態了,翠長老不要見怪。隻是要讓翠長老失望了,聖君而今實在不便見客。”
“外客不見,自己的夫人回家難道也要攔著。”翠善慈指了指我:“明媚是你們聖君明媒正娶的妻子,總不能對她也避而不見。”
國師淌汗道:“額,這個,還得容我去向聖君稟報一聲,不過他此刻實在太忙了,約摸一時半會誰也不願見的。”
“什麼事能讓他連自己的結發妻子都不能見?”翠善慈敏銳的差距到事態有異:“有什麼不方便說的嗎?還是大孟朝又有大軍來犯?”
國師沉吟了一會兒,歎道:“長老還是莫問了,且先安頓下來,我去勸一勸聖君,讓他儘快過來。”
“這樣也好。”翠善慈並未多問,便讓他領著我二人進了新月宮。
約摸翠善慈從前來過,一路上目不斜視,輕車熟路。國師將我倆帶到一間偏殿之中歇息,叫人奉上茶水鮮果。禮儀周全,待客極儘熱絡,對翠善慈十分敬重,想來沒有立刻帶我們去見柏樾確實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我思量須臾,決意還是問問國師:“如今,瀛淵還是瀛淵嗎?”
國師自然懂我的言外之意,目光深沉的道:“原本已經不是了。那日你……額,昏迷之後,大孟朝的人便占領了王宮,隻因天色已晚,他們並未離開,在宮中睡了一宿,次日才班師回朝,臨走前還將宮中財物一掃而空,拿乾坤袋裝著一並卷走了。但第三日卻生了突變,婧女大人突然醒轉,她追上大孟之軍。大展神威,一舉逼得李尚清簽下盟約,百年內不得踏入瀛淵半步,竟使得這一役反敗為勝。”
他字字鏗鏘,說得眉飛色舞,臉上儘是得意,我卻聽得目瞪口呆。
“婧女蘇醒了?”我這一驚非同小可:“柏樾曾言道,隻有我活至二十許歲,她的元神方可恢複,然後再殺我取了元神放回自身,她才有可能醒轉,可你竟然告訴我,她醒了?”
翠善慈驀然插了一句:“那日你瀕死之際,她的元神便回到了她自己身上,隻因並非完全康複,我推測她應當沒醒多久便又睡下去了。”
國師神色欽佩:“翠長老所言甚是,事實正是如此。婧女大人解了瀛淵之圍後,隻醒了三個時辰,便又閉上了眼睛,這次是真的身亡道消,半分生機也沒留下,聖君用琉璃冰棺將其葬入了帝陵。”
“原來是這樣。”知道了此事,我不禁有些惆悵:“想不到最終竟是婧女令瀛淵徹底轉危為安,看來我那一劍是白挨了。”
國師搖頭:“話不能這麼說,若非你為我們爭取了兩日時間,隻怕李尚清當日便會命人將新月宮夷為平地,不等婧女蘇醒便已殺儘瀛淵子民。再者,婧女之所以能醒來,也全係於那一劍之因。瀛淵得以逃過此劫,趙姑娘功不可沒,老夫感激不儘。”
得知我那一劍沒有白捅,痛也沒白挨,我便放心了。
國師告辭離開,我與翠善慈坐下來吃東西。她除了煉丹製藥,最大的興趣便是吃,像頭牛似的,一頓能乾十大碗飯。
她隻管大快朵頤,我卻扒拉兩口便又坐不住了,站起身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踱步,直踱了一炷香,人還是沒來。
翠善慈一邊大吃大喝一邊含糊不清的唾棄:“你這個正妻死而複生他都不來看你,看來你這夫君根本沒把你當回事。與這種人待在一起,日子必然是過不下去的,虧得你以前還那般喜歡。”
我低首垂目,也想不通柏樾何以不肯出麵。莫非他覺得尷尬,或是於心有愧,抱著相見爭如不見的念頭?
其實捫心自問,我也不想見他,但和離是必須的。若要和離,必先見麵。
他既不來見我,便隻能我去見他了。
畢竟此事了過之後,我還得陪翠善慈去找人,不能耽擱太久。
出了偏殿,我便在新月宮中四處轉悠。
雖然曾經在這裡住了不少時候,卻還是忍不住東張西望。隔了這許多天,此地一切都是原模原樣,沒有太多變化。那盆發財樹還是放在圓柱旁沒有動過。那片蘭花草依然還是蘭花草,花開正茂,香氣醉人。
柏樾卻已不是當初的柏樾。
我在他從前歇息的寢殿裡找到了人。
見著他時,我以為國師老眼昏花,我自己也老眼昏花了。
說有要緊事要忙,原來所謂的要緊事竟是……酗酒?
誰來告訴我,那個蓬頭垢麵衣衫襤褸,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斜靠在地的人是柏樾?
昔日氣宇軒昂的男子已影蹤不見,此刻的他,除了滿身酒氣,身上更有一股令人反胃的難聞味道,滿麵虯髯,形容狼狽至極。
我不敢相信,任誰也無法相信,這個喝得爛醉如泥的醉漢居然便是曾經叱吒風雲的瀛淵國主。
旁邊,國師正在指揮奴婢為他擦洗身子。柏樾卻非常不配合,醉眼朦朧的將眾人推開,嘴裡含糊不清的說著醉話,一會兒嚷嚷著不要走不要走,一會兒又呢喃什麼乾杯,這個那個,嗚呼哀哉。
見我到了,國師羞愧難當的捂著臉:“趙姑娘,你怎麼來了。聖君眼下這副德行實在是……我覺得你還是彆糟蹋自己的眼睛為妙。”
我蹙眉問道:“他為何會這樣?”
國師一臉傷春悲秋的神色:“自從婧女大人去後,聖君便每日借酒澆愁,酩酊大醉,醒後又繼續喝,每日至少要醉個十多回,不論底下人如何勸諫,他一概置若罔聞,也不許奴婢們伺候。”
眾人七手八腳褪下了柏樾的外袍,要將他放進湯池裡洗浴,我回避而出。他們在屋子裡折騰了直有大半個時辰,才將柏樾收拾乾淨,可他喝的酒是瀛淵特產的此中極品,沾上一滴便能睡個三天三夜,他幾大壺下去,沒個十天半月是醒不了的,國師束手無策。
瀛淵這酒是用一種特殊草藥釀成,既是草藥,便難不倒翠善慈,我回去向她虛心請教,她卻沒有第一時間與我排憂,而是一邊嗤笑一邊嫌棄:“就因為死了個女人,他便將自己折騰成這副德行,這也算是個男人?還配做一國之君?難怪自他接手這個位子之後,與大孟之戰便節節失利,差點連泱泱大國也給葬送了。”
我也不敢多口,直等她唾棄夠了,才說出解酒之法。我按照她的法門熬了湯藥,不講道理的直接掰開柏樾的嘴巴直接灌下去。翠善慈果然是妙手回春,飲下不足半碗,柏樾便慢悠悠的睜開眼睛。
不知是何緣故,身旁明明圍了一圈人,但他醒來的第一眼便直接看向我。那些為他做牛做馬伺候他許久的丫鬟奴婢們竟全然被無視,我不勝唏噓。
他一雙眼水汽氤氳的將我望著,仿佛在看世間最寶貴之物。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卻十分令人厭惡:“婧兒,是你嗎?”
我退後一步,語調冰冷:“不是。”
從前他便將我當做婧女,成天婧兒婧兒的瞎叫喚,如今我都死過一回了,他卻還是老樣子。
“你看清楚,我是趙明媚。”
“不!”他忽然大聲咆哮,舉動不能自已:“你就是婧兒,我記得你的模樣!你沒有死,你還活著……”
國師連忙擋在我身前:“聖君,你忘記了嗎,婧女大人就在你眼前當場去世,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振作起來,瀛淵國需要你。”
柏樾根本沒有聽進去隻言片語,將他一推,一門心思的想要過來牽我的手:“婧兒,你是在怪我沒有把你救回來對不對。可,可是我已經儘力了……”他說著,居然淚眼朦朧,開始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眼淚。
他這倒是給我整不會了,瞧他那一臉委屈悲戚的神色,仿佛是我欺了他似的,令人不由自主打心底生出負罪感。
我趕緊甩頭將這恐怖想法甩入九霄雲外。
匪夷所思,這家夥居然還有這種手段?這是美人落淚裝可憐嗎。
但他的神色卻充滿真摯與陳懇。
他是真的在為婧女傷懷。
可如今的我,已沒有了半點觸動,對他也再沒半分奢望。
自從翠善慈將我救到朝天峰時起,我便起勢,要將他從心尖連根拔除,不留一絲一毫的影子。
所幸我與他之間隻隔著一段恩,以及說不儘的甜言蜜語,真說到刻骨銘心,那倒真不至於,拔除他的身影並不十分困難。
“我知道你很傷心,但你先彆傷心,先與我將和離書寫了,我離開之後你再傷心個夠。”真真料想不到,有朝一日我竟會說出這種刻薄又涼薄的話。而柏樾也成功被我說得愣了神。
“和,和離書?”
不僅是他,連旁邊的丫鬟仆從和國師呆住了。
昔日我住在這裡,他們看待我的眼神隻有輕蔑和無儘冷漠,許是因為大孟來犯時我用死救了他們一回,這次對我都客客氣氣,再無往日的蔑視。
但就算他們誠心接納,我也無所謂了,這一次,也許就是我此生踏入瀛淵的最後一次。
柏樾直勾勾的盯著我,不敢置信:“你居然要同我和離?”
我掏出筆墨紙硯放在案前:“是,我今日特意為此而來,和離之後,你我各奔東西,分道揚鑣,從前的那些恩怨都一筆勾銷。”
“你,你是明媚?”他麵色驚異:“你,你還活著,你沒有死……”
“不,你認識的趙明媚已經死了。”我不慌不忙的道:“現在的我,與從前那個趙明媚是兩個人,我也不想再繼續和你有什麼關係,趕緊提筆把和離書寫了,我還有彆的事要忙。”
“不行!”他拒絕得很乾脆:“我已經失去了婧兒,不能再失去你!”
“喲。”我眉梢一挑:“剛剛還在哭天搶地要死要活,這麼快就清醒了,肯接受婧女已經不在的事實了嗎。”
他神色複雜的要來牽我的手:“明媚,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可我當初也是迫不得已才那樣做……我已經後悔了,我追悔莫及,我不祈求那你能諒解我,但求你不要和離好不好?”
一旁的國師等人麵麵相覷,知道這個熱鬨不適合太多人圍觀,於是一聲不吭的退走了,被我叫住:“國師,他不肯寫,便請你代勞提個筆,我與他簽字畫押。”
國師一臉為難,不知如何是好,在那邊這這。柏樾見狀,立刻端起聖君架子:“你們退下,我與明媚好好談談。”
他轉頭凝視著我:“為何非要和離不可?你不要這樣,我保證,以後一定會全心全意對你好的。”
“你從前也說過類似的話,你可還記得?”我不緊不慢問:“當初我就是因為太相信你,後來才會讓自己受傷。你覺得,我會在同一條陰溝裡翻兩回船,還是覺得,我會在同一個地方栽兩次跟頭?又或者,你以為現今我仍與當日天真懵懂的趙明媚一樣?”
他目光沉痛,喉頭哽咽:“你還是在意我把你當成了婧兒麼,可是,你們本就是同一個人,何分彼此。正是因為她,你才會誕生在這世間……”
“或許你說的對。”我懶得與他爭辯了,左右他固執己見太甚,爭也爭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我還是要與你和離,希望你成全。”
“我不成全!”他肅然道:“除非你將我殺了,否則,我要一輩子將你拴在我身邊。”
“你真是……”我氣急,態度也開始惡劣起來:“我師父就在外麵,她可是朝天峰二長老,想必聽過她的名頭,你最好乖乖給我把和離書簽了,不然我叫她把你打進牆裡,扣都扣不出來!”
“你何時竟變得如此心狠?”他神色複雜,裡麵終於不再是眷戀繾綣,有了驚奇,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早就跟你說了,此一時彼一時,今時也已不同往日,我也不再是你認識的那個趙明媚。”我扯過一摞熟宣,將羊毫蘸上墨,奮筆疾書:“你不寫就罷了,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他一把奪過手中的筆,仿佛氣得不輕:“你告訴我,為什麼非要和離不可,你若是不講明白,我說什麼也不會放你離開!”
“不和離,我如何另尋新歡?”我隨口瞎掰了一個非常充分且正當的理由:“咱倆不合適,我對你看不上眼,這還不夠?”
這當然夠。他被我這一通咆哮吼得目瞪口呆,趁他呆愣之際,我已三言兩語寫好兩張和離之書,抓住他的食指飛快按入印泥然後蓋上手印,隨即將其中一張丟到他麵前。
“收好了,從此刻開始,你我天各一方。”
我不再理他,收了和離書便走出大殿,卻見國師並幾個丫鬟守在門邊,有個人跪在地上稟報:“啟稟國師,東南方向出現神秘人,身懷劇毒,神通詭異,似是大孟朝之人。”
我恰恰聽到這句,腳步一頓,霎時想到翠善慈要找的那位。
國師聞言,臉色蘊怒:“明明說好百年井水不犯河水,大孟朝的賊子竟然言而無信,隨我去看看是誰膽敢擅自違約。”
“國師且慢。”我連忙上前搭話:“此番我與師父遠道而來,是為尋一位故人,聽這位兄台所言,倒是與我師父那位故人有些相似,不知國師可否行個方便,容我師徒二人隨行?”
國師微微一笑:“既是如此,來人,去請翠長老。”
一位兄台快步將翠善慈請了來。她一來便急不可待:“沒想到在這裡居然有了張飛揚的消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國師大人,今兒個你幫了我大忙,算我翠善慈欠你一筆,他日若有需要效勞之處儘管開口。事不宜遲,還得相煩帶個路。”
我忍不住拉了拉她衣袖,好心提醒:“隻是行跡有些像,還不確定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彆高興得太早了。”
國師也用類似我方才說的話謙了一番,一行人便徑直向東南方向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