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成賊了!(1 / 1)

祁錦瞪著告示上的烏龜之圖,都瞪出鬥雞眼了。

那邊,一位家仆畢恭畢敬地遞給霍術幾一大袋的金元寶。

“謝謝啊。”霍術幾喜笑顏開,比一旁的猴還嘚瑟。

“不用謝,多虧道長,我們才能安全見到二公子。”家仆客氣地回。

真相大白了,原來是霍術幾坑她!

祁錦真看錯人了。

她還以為這家夥不愛財,沒想到他是不愛小財,愛大財。

一個字,貪!

祁錦氣瘋了,臉蛋紅通通的,破口大罵:“卑鄙小人,無恥至極。”

霍術幾俊雅地笑,“天降橫財,不好不收。多謝了,錦兒。罵之前想想明白,可是你找上我的。”

她繼續喊:“呸!背信棄義,見財忘義,氣人!前頭認我為知己,後腳銅臭熏天,推我真乾脆。”

“食不果腹,小道非做不可。”

“我給你的不夠嗎?”祁錦倔強地問,晶瑩的小淚珠子都被逼了幾滴,瞧著可憐極了。

她還背著重重的行李,被繩狠狠勒著,更是惹人疼惜了。

但也很讓人笑話她。

“彆衝我罵。你紮我的,我還沒跟你算賬呢,”霍術幾低下頭翻找著,找了半天,竟沒發現那個戳他袖子的針眼。

霍術幾抬抬手,說:“稍等一下。”

祁錦飛了個白眼,嘲諷說:“彆找了,找到了傷口也就痊愈了。”

“找到了,”他說著,露出袖口上一個針眼大的洞,顯擺地說:“看到了吧。”

兩個家仆齊齊搖了搖頭。

祁錦給了他臉,費了費眼力,不是她眼瞎,她也真沒看到。

霍術幾袖口的任何一個破洞,都比那個針眼大。

真不知道這麼氣度不凡的一個人,怎麼能混成這模樣。

祁錦掙紮著繩索,立即又大喊:“小不拉幾的,我瞅都瞅不見,你的心眼比這還小!哼!又黑又小!”

“的確,我的心眼小,比不上你的家大業大。錦兒,夜黑了,請回吧。”霍術幾笑得比白蓮花還白。

祁錦喊:“啊啊啊,家再大,也沒有天大,天才能容得下我。”

家仆啞了下,說:“二公子,你是挺混世魔王的,但也不太混,杜府還是容得下你的。”

“沒要你說話!”祁錦氣惱地大喊。

“我看是天大地大,都沒你的口氣大。禍從口出,悠著點。”霍術幾收了笑容,淡漠地點點頭。

他沒再多說,施了一禮告退,身影一拐,帶著猴融入了鬨市之中。

再三兩眼,他那抹紅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街市還是那麼熱鬨,但沒那麼吸引人了。

祁錦看得有些愣,不知為什麼,感覺到一股子的詭異。

祁錦跳著上了馬車問:“喂喂,你們見到了嗎?剛才有個紅衣男。”

“二公子,我們不瞎,一個穿紅的破道士,多不正經。”

“破道士?!罵的好!”祁錦坐上馬車,俏眉一豎,喊:“給我接著罵!罵大聲點!!”

回宰相府的這一路,祁錦聽了一大通罵霍術幾的話。

不過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句,家仆不敢在她麵前多放肆,她也就聽了個假熱鬨。

宰相府前,她下了馬車,讓家仆再給她看那副小烏龜背龜殼的圖。

祁錦看得樂了,“哈哈哈,有我三分神采。誰畫的?大家啊!”

“二公子,小人畫的。”一位家丁主動上前認領道。

“好畫,當賞!”祁錦拱供細腰,示意身邊的人給她取出來腰側的牡丹花荷包,“給他,都給他了。”

“這麼多?!小人托二公子的福了。謝二公子打賞!二公子大方,二公子富貴一生!”家丁喜不自勝,說起了吉祥話。

祁錦卻有些失落,撇撇殷紅的唇,嘟嘟囔囔道:“哼,小道士不稀罕,有的人稀罕。”

家仆沒聽清,問:“二公子說的什麼?需要小的為你做什麼?”

“沒什麼。”祁錦梗著脖子,踉踉蹌蹌地跳過門檻,喊:“罵啊!繼續罵!怎麼不罵了?!”

*

長公主府。

秋風驚掀布簾子的一角,門上的青玉銜獸被月光一照,剔透地要流水了。

一支十丈垂簾白菊穠豔無雙,慢悠悠地從門外至屋內。

不僅是花來,人也來了。

笨手笨腳的磕碰兩聲,正憑靠案幾淺眠的杜念驚然抬頭,見是祁錦來,笑著問:“回來了。”

“嗯,回來了。”祁錦將這支十丈垂簾白菊彆在瓶中,貼著杜念的後背,錘了錘她的肩,古靈精怪地說:“時間尚早,我還待賞月,不知姐姐喚我前來,是為何啊?”

“你去哪賞月了啊?天南?還是海北?走得真遠,讓人好找啊。”杜念直接興師問罪。

祁錦轉了轉亮閃閃的眼珠,“啊?姐姐說笑了,近的很,我是去…呃…去那個……”

杜念困乏地打斷道:“彆去了,你眼裡根本沒有月,隻有逃出長安的路。”

“姐姐謬論了,我眼裡還有姐姐。姐姐,我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的。”祁錦擠出諂媚的笑,搓了搓好不容易解放的雙手。

“就你嘴甜,我賞你塊蜜瓜吃。”

祁錦笑著盤著腿,伴在杜念身旁,吃了一牙甜蜜蜜的瓜。

“這瓜甜,誰家的男兒送的。姐姐可要多親親他。”

杜念是長安的有名美人,麵容嬌美,長蛾眉黛,額頭眉間畫了一枚桃子狀的花鈿。髻若祥雲,金釵步搖如蝶飛。

此時她著了一襲淡緋色長襦裙,身段娉婷嫋娜,交疊在前的雙手蔥白柔細,鳳仙花色綴滿了十指尖。

七歲時,杜念為給外祖母,也就是當今的皇太後祈福,遵從母親長公主之命,入道觀成為一名女道士,道號華頤。

長至亭亭玉立的十五歲,應天命還俗,嫁了懷化大將軍。

一年後,大將軍因病去世,未留子嗣,留她獨自一人守了活寡。

長公主思女心切,特地把她從府邸調來,讓她能承歡膝下。

不過,大周民風開放,婚配過不算什麼,加之杜念年輕又貌美,家世又是一頂一的好,大批排隊渴求一親芳澤的王公貴族,多了去了。

但她對大將軍真心實意,一時之間緩不過來,隻與男人們來往,但都不給直白話。

大周的中秋佳節有一項習俗,那就是拜月時摘瓜來吃,以祈求夫妻舉案齊眉、多子多福。

不少的婦女多會口念:“種瓜得豆,種豆得豆。”

披星戴月,親自摘瓜,以示心誠。

杜念身邊的瓜果、棗子、月餅之類的,就是那群男子送來的。

其中,送瓜的最多,祈禱著瓜熟蒂落,佳人在畔呢。

除此之外,還有送泥人娃娃和稀罕嬌花的。

祁錦犯了錯,不好空手登門而來,現成摘不了瓜,就順帶折了一朵白菊來送。

祁錦嗅著花之清香,再撿起一牙瓜,說起抱怨的話,“姐姐可不知道,我剛被捆的跟隻猴兒似的。”

“喲,熱鬨啊,你這一夜過得真是有滋有味,看月、看男人、還猴,居然自個兒也成猴了。玩得儘興吧?”杜念打趣道,舉起一塊月餅對著月亮觀賞道。

祁錦心想,杜念能說出這樣的話,一定是家仆跑得快,先給杜念報告了她的事。

她也不慌,自信道:“好男兒誌在四方,一兩樁新奇的事不算什麼。”

“你這麼厲害,竹鞭子炒肉也能接受吧?”杜念陰陽怪氣地說。

祁錦立即慫了,縮手縮腳地問:“姐姐逮我回家,姨姨和姨夫,不知道吧?”

杜念放下月餅,摸著一座泥娃娃的腦袋,昏昏沉沉地說:“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你呢,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話輕話重,你都要掂量掂量。”

祁錦一聽她不清不楚的叮囑,就意識到完了。

那二老,一定都知道了!

她頓時感覺天塌,都望不到亮光了,這可不是因為月亮被雲霧遮住了。

“掂量掂量,錦,知道了嗎?”

杜念笑眯了眼,貌似是頗為掛念她,其實就是想看她的笑話。

祁錦垮了一張俏臉,委屈地抹抹眼,“姐姐,我能掂一掂,量什麼的,手藝活,考究著耐心,我可做不到。”

“錦,你好笨喏。”杜念笑話她,親昵地點了點她的額頭,“給你說,長安街上的話你不能說,中秋佳節敘團圓的話呢能說;爹爹的事能淺提一嘴,陛下生了病,他被召宮內了,娘正為這事煩心呢……”

祁錦壓低聲音問:“陛下又病了!?他還不至於是個糟老頭子,怎麼這麼體弱多病。”

杜念隱晦地搖搖頭,給她使了個噤聲的手勢。

話還未說完,侍女輕叩門栓三下,傳長公主之話,請祁錦去往正堂一趟,說是有要事相商。

長公主是祁錦的親姨。祁錦久居杜府,常年得長公主教誨,長公主都算她的半個娘親了。

祁錦不能抗命,起身挪了步子,戰戰兢兢地嘟囔:“什麼要事相商?明明是要訓斥我一頓。嘻嘻,姨姨什麼時候也這麼文雅了?今日的月亮真是又大又圓,讓人開了眼了。”

*

杜府本是長公主府,皇帝親賜給長姐的,本叫個竹幽觀,載滿了長公主喜歡的竹子,之後才給改成杜府,規格不變。

除了竹影,更是增添了許多花影。

主人喜靜,仆從往來不多,說是處家宅,多像是休憩玩樂的花園。

雲.牆、假山、圓洞、花窗與回廊與流水妙然成趣,巧妙地裝點建築。祁錦幼時老愛在這之中躲藏玩鬨,

祁錦躡手躡腳,跟做賊似的,步入燭火光燦的正堂。

長公主正坐在雕花椅上,賞看一套玉兔賽跑的茶寵,沒太看得見她。

祁錦也不帶客氣的,先乘人不備,爪子一伸,抓了塊酥點墊墊肚子。

杜念那的瓜又甜又水,不頂飽,她的肚皮還是癟癟的。

長公主雍容華貴,像一隻把笑縫在臉上的老虎,姿態極盛,尊態極濃,壓得下滿身的金銀珠寶。

她有一雙介於年輕和年老的美目,猶如是一對不會變的寶物,看人淡淡情,難有真切意。

杜念的一雙眼,是仿了其母了。

長公主淡淡問祁錦:“天街熱不熱鬨?”

祁錦溫順地站於她左手邊,搖了搖頭,說:“儘是耍猴的和把我當猴耍的。熱鬨的有,不熱鬨的也有。要說最好看的,還屬是人與人與猴的一場戲。”

話說完,祁錦突然想到杜念叮囑的,街上的事不要說,還有霍術幾那句禍從口出。

她不由臉一僵,偷偷低下頭,再小心地抬起,觀察長公主的臉色。

長公主怒笑著說:“是不是嫌看得少了?才隻看到耍猴的就被逮回來了。”

祁錦忙正正衣冠,板板正正地鞠躬,舌頭捋直道:“知錯了。”

長公主訓斥:“看來還是不知錯的。你是不知道今兒是幾了,也不知道明個是幾了。”

幾?

霍術幾嗎?

完了,她滿腦子都是騙了她的霍術幾了。

不不不,是在說日子。

祁錦恍然大悟,說:“我沒忘記娘,我明日就去,姨姨,我知道錯了。”

祁錦的親娘正在彆處養病,每月的月中,祁錦都要去探望,一般都是十五,再晚也不能超過十七。

長公主的表情改了改,變得柔和點了。

祁錦眼尖,覺察出來。

她正將一顆惴惴不安的心放好,慶賀不用挨一頓了,誰知長公主再將臉一沉,道:“還是不知道錯?”

“啊??”祁錦疑惑地背背手,念叨:“我這陣子乖得很,該道歉的都道歉了,該敬禮的都敬禮了,太後老人家,我昨個兒也去捶過背、嘮過嗑、捏過月餅了,怎麼我還有錯呢?”

長公主甩了她個臉色,冷冰冰地說:“自己想。”

祁錦開動腦筋,想了想,實在想不出來。

正準備儘然放棄,甘願受一頓責罰時,一旁侍候的小婢女咳了咳,小聲提醒:“中秋禮。”

祁錦再次恍然大悟,衝著小婢女托了托手,揚眉淺笑。

小婢女臉蛋頓時羞紅了一片。

祁錦傻愣愣的,可不知道她是男是女都是個禍害,還覺得這小婢女一忽兒就生了熱病了,還怪神奇的。

中秋要送長輩禮,是杜家一項必要為之的習俗。

之前杜念久居道觀,中秋佳節多不歸家,為表戀家之情,就給長公主贈禮,儘儘孝心。

長公主多大的人了,但打小愛收禮的愛好就沒變過。

杜念出道觀之後,這項習俗也未更改。

這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祁錦也愛送人禮,看人拿著她精心挑選的禮,她就高興的不亦樂乎。

她來長公主府的這幾年,也是有樣學樣,跟著做的,不說中秋佳節,彆的什麼節也都送禮。

閒逛一圈,見了霍術幾訓猴,竟然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霍術幾也真是個禍害!

祁錦忙朝長公主雙膝跪下,從懷裡掏出一枚晶瑩剔透的玉佩獻上,說:“姨姨,我在街上買的。我沒出去胡鬨,而是挑這個了。挑了好久呢,都累得走不動了。姨姨,快接著吧,我手托得都累著了。”

“就屬你最嬌氣,拿來吧。”

長公主矜持地接過玉佩,剛看了一眼,就咬了咬牙,壓不下怒火,恨不得把玉佩砸了。

她一甩袖子,碰在祁錦的額頭,皮笑肉不笑地說:“你能耐了,順手牽羊來的吧?”

“哇!姨姨,你怎麼知道是我偷的?”祁錦驚詫道。

長公主慧眼識賊,這玉佩還真是她偷的,從那個可惡的小道士,也就是霍術幾身上順來的。

彆以為她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