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季伏雙在確認喻一栩無事後,就離開了,於是她沒有發現,病房門後一直藏著一個人,將她和冉明修的對話儘數聽去。
她帶莫若涵回了自己家,又邀請任月言和她們一起吃飯,之後幾天便像莫若涵招待自己那樣,帶她在晏城遊玩。
因為那次探訪,她取得了冉明修的聯係方式,這些日子都通過冉明修了解喻一栩的近況。
她並不知道,這些天在電話另一端跟她聯係的究竟是誰。
出院當天,喻一栩搬去冉家長住,並且勒令冉明修跟他一樣做走讀生。
冉明修苦哈哈地抱怨:“大哥,你知不知早八人多不容易,每天早起一個小時趕路,我們早八人是很容易失去夢想的!”
喻一栩未理會他的抱怨,隻是對他伸手。
這是這些天兩人新積攢的默契——喻一栩這是管他要手機。
“大哥,人家都提分手了,你還糾纏,有意思麼?”冉明修揶揄。
陰差陽錯聽到他套出的真心話,喻一栩重燃對生活的希望,與之相反,喻諾卻也因此大受打擊,意誌消沉好幾天,他也因此被長輩誇讚。一箭三雕,冉明修心情好得不能再好。
“都九點了,她怎麼還不發消息關心我?”喻一栩唇角上揚,擺弄著冉明修的手機,反複翻看他跟季伏雙的聊天記錄。
“你收斂點吧大兄弟,”冉明修“嘖”了一聲,“當心玩脫。”
“脫什麼脫,我對你沒興趣。”
喻一栩把手機還給他,換了一身亮色行頭,還特意對鏡打理了頭發。
冉明修見不得他孔雀開屏的模樣,沒好氣地說:“人家隻說愛你,可沒說要跟你複合。”
喻一栩頓住,扭頭麵色嚴肅地看著發小:“你說什麼?”
冉明修被他的表情嚇到,結巴著回答:“沒……和你複合……”
“前一句。”
冉明修:“她愛你。”
刹那間,下撇的唇角飛速上揚,靜若寒潭的眸子燦若春花,喻一栩笑得無比蕩漾:“以後每天,就用這句話叫我起床.我要在每一個明媚的清晨,感受到我老婆的愛意!”
冉明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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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城很大,麵積約一萬五千多平方千米,坐地鐵在城裡逛一圈,足要好幾個小時。晏城也很小,有緣的人,總能在不經意間相遇。
這天一早,季伏雙帶莫若涵去老城區參觀舊時的建築,路過陳光勉家,好巧不巧碰到他溜球球。
“喲,這不是我兒子它媽媽嗎?”
他的寒暄頗具歧義,引來莫若涵好奇。
季伏雙白了陳光勉一眼,抱起球球對好友解釋:“他兒子就這隻短腿話癆。”
似乎是為了應和她,她剛說完,球球就汪汪叫。
“好可愛的小狗,”莫若涵摸著狗頭,歪頭對季伏雙說,“你這麼解釋,不如不說。”
季伏雙張張口,到底沒再掙紮。
她說不清。
球球的乾爹是喻一栩,按照她過去跟喻一栩的關係,說是乾媽也沒問題。
如今曲終人散,她跟喻一栩再沒關係。
“算了,隨便吧。”
因為順路,陳光勉跟她倆一道走,邊走邊搗鼓手機。
又走了小半條街,他忽然把狗繩交給季伏雙,急道:“我接個電話,你們先走,我等會兒找你們。”
他神神叨叨慣了,季伏雙不疑有他,便同莫若涵一道遛狗。
走出街道,不遠處就是景區。景區禁止寵物入內,他們得交接狗子。季伏雙給陳光勉發微信,無人回複,給他打電話,無人接聽。
又等了一會兒,她隱約感覺不對勁,卻又說不清哪裡不對。
“涵涵,它主人不知道去哪兒了,我們可能得等等。”
一刻鐘過去,陳光勉繼續失聯。半小時過去,陳光勉繼續消失。
心中的不安更盛,季伏雙把球球招呼回身邊,對莫若涵說:“我記得附近好像有寵物店,我把它寄放在店裡。”
不知球球是聽懂她的話,表示抗議,還是怎的,忽然激動地大叫起來,嘴皮子翻得比平時快了許多。
這樣的叫聲,季伏雙聽過,在和喻一栩照看球球的那些日子裡,球球每天都這樣的叫。
一股極其清單的柑橘調氣味隱約飄來,她耳尖微動,在嘈雜的環境裡聽出一絲隱約熟悉的腳步聲。
“嗨,好巧。”
冉明修氣喘籲籲地大呼,在馬路對麵跟季伏雙招手。待到走過斑馬線,卻看都不看季伏雙一眼,徑直走向莫若涵:“你是季伏雙的朋友吧,巧了,我也是。”
季伏雙:“……”
此刻,比冉明修冒失的自我介紹更讓季伏雙鬱悶的是,跟冉明修同來的人已經走到她麵前,熟絡地從她手中抽走狗繩,親昵地抱起球球。
“好久不見。”
那人揉著狗頭,蹭著狗臉,說一句似是而非的話。
也不知這話不知是對狗說的,還是對她說的,季伏雙不覺耳根發熱,偏頭往好友方向看去。
冉明修跟莫若涵聊得火熱,好像一見如故,令季伏雙生出一種冒失打斷很不禮貌的念頭。
走是不便,不走,她又不知怎麼麵對喻一栩,隻能尷尬地僵在原地。
好在說完這句,對方便沒再開口。
季伏雙忍不住偷偷去瞄逗狗的人,進了場醫院,他清減不少,麵部線條看上去更明晰,連微敞的衣領下露出的一片鎖骨,也格外分明。
明明隻是一月不見,變化竟如此之大,她心中泛酸。
“想我沒?”
那絲酸意還沒來得及生根,就被他突如其來的聲音斬斷,她慌得收回視線。
好在球球話多,尤其是在喻一栩在的場合,尤其活潑。所以他的問題沒有落地,被球球熱情地接過去。
球球已經給出答案。
所以他的問題不是問她。
季伏雙如是安慰自己,悄悄鬆氣,又有些莫名的難過。
不敢展露端倪,她匆匆掩飾了情緒,朝熱聊的兩人走去。
“涵涵,我們去逛景區吧,再不進去等會兒人就多了。”季伏雙對好友說完,她又對冉明修抱歉地笑笑:“麻煩你……們送球球回家。”
冉明修不置可否,越過她,看向她的身後。
在看什麼,不言而喻。
季伏雙不覺緊張,下意識抓緊衣角。
“嗐,小事情。”
冉明修得到指令,旋即變得爽快。
季伏雙拉著莫若涵,逃也似的跑走。
今天是周末,景區人不少,兩人排隊入內,走了沒一段,又聽到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嗨,好巧。”
冉明修追上她倆,熱情寒暄,季伏雙又聞到那股似有似無的柑橘調氣味。
“今天不是周末麼,我倆尋思著參觀曆史建築可以陶冶情操,這不就來了。”冉明修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
季伏雙的餘光匆匆往喻一栩方向瞟了一眼,迅速收回,偏頭問冉明修:“球球呢?”
“老陳帶走了。”
回話的是喻一栩,他語氣自然,好像關於球球的事情,本不該有第三人插手,本該是他回答她。
想到早上陳光勉稱呼自己為球球乾媽,季伏雙心虛,拉著莫若涵快步就走。
莫若涵扭頭看了眼落後的兩人,若有所思地問:“跟小冉一起的那人,是你的前任?”
季伏雙趕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說:“小點聲。”
莫若涵打量著好友,看著她泛紅的耳尖以及躲閃的神色,好笑地說:“你們這是鬨哪出?我怎麼看他不像是要跟你分手的樣子?”
季伏雙搖頭:“你看錯了,是我傷了他的心,要跟他分手。”
莫若涵看看她,又回望不遠不近,小尾巴似的跟在她們身後的兩人,意味深長地問:“你舍得嗎?”
季伏雙倏地僵硬,脊背瞬間挺得筆直,硬邦邦地說:“我的選擇,當然……舍得。”
莫若涵“嘖”了一聲,心裡已經有數。
景區內有餐廳,中午就餐人多,吃飯需要排隊,季伏雙跟莫若涵商量分頭取號。
好友剛走,柑橘調的氣味就飄到季伏雙身後,她假裝沒察覺,若無其事地翻看宣傳單頁。
“這家好吃嗎?”
低沉的聲音帶起昂揚的語調響在她耳側,勾得人心頭發顫。
他離她似乎極近,說話間送出的熱氣很輕地拂過她的後頸,帶起一片雞皮疙瘩。
不敢被他察覺,她繃著背,若無其事地繼續先翻動作。
“小鴕鳥。”
歎息的輕笑被風送進她的耳朵,是她曾經嘲笑他的字眼。如今回旋鏢落在自己身上,她才知道,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帶著多麼繾綣的意味。
她的臉越來越熱,再呆下去,恐露出破綻。她當即做出決定,立刻回身,就要逃離。
然而,她剛與他擦肩,手腕便被扣住。
熱度一點點遞給她,帶來一絲麻癢。
熟悉的大掌,修長的骨節,掌心的薄繭,每一點都印刻在她的靈魂深處,甫一接觸,她就能夠回憶起他曾經的舉動。
“乾什麼?”
“放手!”
她慌不擇路,丟盔棄甲。
“到你取號了。”
他好心提醒,收手,貼心地問她:“你們幾個人?”
季伏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