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雙。”
“你相信我嗎?”
喻一栩很慢地垂下眸子,靜靜地看向季伏雙。
他的語氣很鄭重,聲音卻很輕,好像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很沒有信心。季伏雙不知他為何會這樣想,隻能快速給他回應:“信,我當然信你。”
“請你給我一些時間,我可以處理好。”
家裡的事情他不想勞動季伏雙費神,她最好永遠不要跟他所謂的家人接觸。
季伏雙從來不強人所難,他不說,她便不再追問。一餐飯結束,兩人一道走進校門,喻一栩的步子卻突然慢了下來。
“怎麼了?”季伏雙詫異。
“我……”喻一栩遲疑片刻,還是說,“要不你先回去吧。”
“你有彆的事?”
喻一栩果斷搖頭:“倒也不是,不過……”
“不過什麼?”
他的反應實在不正常,除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應當還有彆的事情瞞著她。
在她的注視下,喻一栩罕見心虛,逃開她的目光,又搖頭:“算了,沒什麼,走吧。”
季伏雙回到宿舍,宿舍並沒有開燈,她以為任月言還未回來,可當燈一打開,她就瞧見任月言從床上探出頭來,嗬欠連天地問:“你回來啦?我好困啊,從下午一直睡到現在,怎麼還是好困呢。”
看著她瞪得比燈泡還亮的眼睛,季伏雙不信:“不困就下來幫我收拾行李,我找好房子了。”
任月言飛快地眨眨眼睛:“你要搬去跟你男朋友住啊?”
季伏雙:“……”
自從她默認有交往對象後,任月言總是三天兩頭調侃她。她不善言辭,多數時候隻能沉默以對。
不情不願地翻身下床,任月言可憐兮兮地說:“談戀愛就談戀愛,用得著這麼興師動眾地麼,為了一個小男朋友,拋棄你的親親室友,值得麼?”
“我沒有……”季伏雙忍不住歎氣,“我上學期就跟你說了,這學期開學打算搬出去住。”
“哦哦,原來不是上個學期談的對象啊。”任月言自顧自地點頭。
“胡說什麼?”季伏雙不自在地解釋,“……沒關係。”
任月言:“跟誰沒關係啊?”
季伏雙:“…………”
心知在危險邊緣橫跳的遊戲得適可而止,任月言索性麻利地幫她打包行李:“行了行了,我就是隨口一問,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就是。”
“言言……”季伏雙鼻腔忽的有些發酸,也跟著語塞。
任月言毫無察覺,又自顧自地說:“我就是想跟你說,談男朋友這個事情還是得慎重,尤其是那種連續不斷談女朋友的,更得小心。誰知道是不是一時興起,過段時間就變心了。”
“我懂,”季伏雙壓住任月言的肩,輕輕擁抱她,“放心吧,我有分寸。”
將要搬家的事情是在搬家當天通知喻一栩的,當他接到消息時,季伏雙已經坐上搬家的車。
“雙雙,你在哪裡,我現在過來找你。”
喻一栩打來電話,季伏雙將音量調至最低,捂唇小聲說:“我室友在幫忙,她這會兒睡著了,我們微信說。”
掛斷電話,季伏雙垂眸打字,忽然感覺到身側有道目光注視,於是尷尬道歉:“吵到你了,不好意思言言。”
任月言嚴肅搖頭:“我的意思是,你們可以當我不存在,打電話比打字方便。”
若不是最後她唇角壓都壓不住的笑意,季伏雙險以為她室友今天轉性,不愛好吃瓜了。
“不用,你睡,到地方我喊你。”季伏雙扯扯唇角,繼續打字。
【喻一栩:怎麼不說話了,你到哪了?】
【季伏雙:剛跟室友說了幾句話。】
【喻一栩:明白,不打擾了。】
【季伏雙:??】
消息發送超過三十秒都不回複,不是喻一栩的作風,季伏雙隻得追問——
【你明白什麼?】
【喻一栩:你不想讓你室友知道我的存在,我現在跟你說話屬於打擾,所以我就不打擾了。】
季伏雙一怔,腦海裡瞬間浮現出喻一栩委屈的神情和低落的語氣。不禁反思,難道平時是她要求過於苛刻,才令他產生應激反應?
就在她自省的短短幾十秒裡,喻一栩又發來一條消息——
【我沒關係的,你開心就好,不用在意我。】
想解釋的話停在指尖,她忽然感覺到一絲怪異。他好像的確委屈了,但這個委屈好像又不是那麼迫切需要緩解。
就在她愣神之際,任月言戳戳她的腰窩:“雙雙,司機師傅喊你呢,說到了。”
看著眼前的老舊小區,季伏雙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馬路對麵綠化堪稱完美的高檔小區,隻在裡麵走了兩趟,她已愛上那裡的環境。
“你在看什麼?”任月言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季伏雙搖頭:“沒什麼。”
誰讓她現在資金窘迫,隻能追求性價比。
季伏雙忍不住又想象起看房那天,喻一栩偷摸跟著的情景,下意識回頭,身後卻空蕩蕩的,莫名竟有些失落。
行李陸陸續續搬上樓,任月言跟在季伏雙身後,擔憂地問:“雙雙,你今天情緒好像不對。”
“有嗎?”季伏雙當即否認,“我挺好的。”
搬完家,季伏雙請任月言吃了飯,送她回學校。
實際上,除了論文,她已沒有需要去學校處理的事物。之所以又回到這裡……她忍不住抬頭看向1棟男生宿舍。
“你找呈呈嗎?”任月言也跟著她一起看。
“沒有,”季伏雙,“我就是隨便看看。”
“哦哦,我以為你找呈呈呢,正想說你要是找他,可以讓喻一栩帶話。”
“喻……一栩?”季伏雙不由念出他的名字。
任月言:“對啊,他在宿舍。”
“你……怎麼知道?”那種怪異的感覺又上來了,季伏雙想不明白哪裡不對勁。
任月言抬手一指:“那不是嗎?”
“他好像正在看你……不是,看我們。”
喻一栩不在自己宿舍,中午下課就被同學叫去隔壁宿舍討論小組作業。
自從沒等到季伏雙再回複消息,他就變得心不在焉。就好像她真的不在乎他,隻顧著自己高興一樣。
他不高興得不夠明顯嗎?
他委屈表達得不夠強烈嗎?
他糾結著尋找機會,自己給自己台階下。
這時,忽然聽到同學說:“那不是隔壁生化係的季學姐嗎,她站咱們樓下看什麼呢?”
喻一栩腳步飛快地衝進陽台,果然瞧見心心念念的人。
他沒喊她,因為他謹記教誨,不能在學校裡跟她扯上曖昧的聯係。
雖然他不明白,叫一叫名字,難道比在樓下張望更曖昧嗎?
想到這裡,他的心飛快地跳了下,鬼使神差地,他往廢棄的飲水機後躲了些,避開季伏雙餘光可能掃到的範圍。
如果他沒看錯,她應當在看他寢室吧?
她是在看他嗎?
不是他,總不可能是任呈。
想到這裡,吊著的氣總算順下了。他總結出自己躲閃的原因——他想看著她,一直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這個念頭將將成型,他就看到她室友對她說了句什麼,接著,她的視線就平行挪動到隔壁陽台。
躲藏位置暴露,喻一栩不尷不尬地扶著陽台邊沿,對她倆招手。
季伏雙的臉有些熱,僵著脖子對任月言說:“言言,我還有工作,先走了。”
看她逃也似的跑走,任月言露出吃瓜吃到飽的滿足表情。
季伏雙租住的小區離學校不遠,她掃了輛共享單車,踏上回家的路。
春寒料峭,晏城更甚,即便是陽光正濃的午後,涼風依舊刮得人臉生疼。騎車回家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也許她應當搭乘公交。可她偏偏想讓這冷風吹一吹她起伏的心緒,吹一吹她混亂的思緒。
她好像越來越不正常了,以前跟喻一栩在一起,她總能克製,知道自己要什麼,應當怎麼做。
可如今她隻是與他隔空對視,就覺得臉熱。她好像不再能夠厘清她跟他的關係,更加想不明白眼下又是什麼情景。
“雙雙,停車,紅燈。”
喻一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匆匆刹車,才看到對麵亮起紅燈。
“騎車怎麼還走神,多危險。”
他也騎著一輛共享單車,是她第一次見。
“你怎麼也騎車?”忘了問他為什麼追來,季伏雙一眼就看穿他不甚熟練的騎車車技。
喻一栩笑得很無辜:“我不可以騎車嗎,共享單車不是服務每個市民的,為什麼就我不能騎?”
知道他在插科打諢,季伏雙沒好氣的白他一眼,趕在綠燈亮起的那一瞬,先一步騎出去。
“你下午好好上課,晚上有空來我家吃飯。”
得了季伏雙的邀約,喻一栩樂得一下午都在微笑。任呈瘮得慌,悄悄從他旁邊的座位挪開。
“他這是談戀愛談得走火入魔了吧?”
“我瞧著他可不是第一天這樣,從入學第一天開始就不大對勁。”
“不可能吧,我聽我姐說,”任呈壓低聲音,“他最近換女朋友,可能是因為這事開心。”
“不應該換吧,我前段時間還聽他說,跟他女朋友好著呢。”
他們的話音傳到喻一栩的耳朵裡,他並不在意,心裡隻裝著晚上去季伏雙家裡做客的事情。
課間,喻一栩一直捧著手機,想給季伏雙發消息,又反複告訴自己冷靜。
好容易熬到最後一節課,一下課,他就接到冉明修打來的電話。
“聽說你家老三最近要給你找麻煩,你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