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宿一夜,喻一栩紳士得跟前番判若兩人。季伏雙堅持不占主臥,他就收拾出客臥床鋪。他說不打擾她,就一夜未踏足客臥。
一堵牆的距離,隔開兩個失眠的人。
季伏雙向來不認床,今日卻胡思亂想到窗外鳥兒唱起二重奏,才勉強睡去。
第二天,她被電話聲吵醒。
“雙雙,我忘了帶宿舍鑰匙,快給我開門。”
季伏雙勉強睜眼,茫然地頓了好幾秒,才認出任月言的聲音。
“雙雙?”半天沒等到回答,任月言催促。
季伏雙:“你在門外?”
“對啊,我在門外,你快給我開門。”
季伏雙徹底清醒。
“言言,我……”
“有事等下說,快開門,我給你拎了好吃的!”
“我不在宿舍。”季伏雙硬著頭皮說。
任月言疑惑:“你不是早就回學校了,不在宿舍在哪裡?”
話說出口,電話兩端同時陷入沉默。
幾秒之後,任月言終於反應過來:“你昨晚沒回寢室!”
“你談戀愛了?”
“昨晚跟男朋友在一起?”
季伏雙頭皮發麻:“我馬上回來,你聽我解釋。”
時間尚早,她沒有叫醒喻一栩,輕手輕腳離開他家。
晏城初春的清晨很冷,季伏雙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學校。
麵對室友露出的八卦,季伏雙不自在地解釋:“跟你想的可能不太一樣。”
她不是最近才談戀愛,是談了有段時間了。
任月言笑得眉飛色舞:“我懂,我都懂。”
受不住室友好奇的探究,季伏雙乾脆早早去上班。
原以為喻一栩醒來就會聯係自己,沒想到他打來電話已是中午。
“雙雙,吃午飯了嗎?”
“一起吃?”季伏雙率先發出邀請,畢竟她不告而彆。
“不了,”喻一栩,“我得回趟家。”
元宵佳節,作為晏城本地人,他不回家已不合適,今日抽空陪家人吃飯,季伏雙完全理解。
隻是她沒想到,接下來幾天,喻一栩消失得很徹底。無論是電話還是微信,都聯係不上,像人間蒸發。
無奈,她隻能跑去他的公寓找人。
沒有門禁卡,她上不了樓,正跟焦急地跟物業解釋,餘光忽然瞥見一個閃亮的光頭。
“我認識他,”季伏雙跑向光頭男人,“我們見過。”
光頭男人一眼認出她:“你是小喻先生的女朋友吧。”
有了人證,物業終於放人上樓,光頭男人同路,兩人進了同一架電梯。
“你跟小喻先生交往多久了?”
光頭男人喋喋不休,從兩人什麼時候交往,到誰先追誰,問得事無巨細。
季伏雙隻挑一兩條禮貌性地回答,等到了樓層,終於有借口道彆。
光頭男人看了眼樓層指示,了然道:“你還不知道吧,小喻先生不在家。”
“他最近住家裡。”
得知喻一栩的去向,季伏雙鬆了口氣,同時也越發疑惑,隻是回家而已,怎麼會失聯。
她並不知道,此時的喻家,正在上演一場鬨劇。
-
喻家彆墅。
喻一栩被喻正凱沒收了手機鑰匙等個人物品,關在自己的臥室。
這趟回家是喻諾叫的,所以喻一栩沒防備。畢竟他跟季伏雙的關係並未對外公開,他們兩兄弟並不存在任何明麵上的對立。
哪曾想,剛進家門,他就失去自由。喻正凱在書房將他劈頭蓋臉臭罵一頓,除了斥責他不孝不上進,訓得最多的,就是他找了個上不得台麵的女朋友。
喻一栩反駁,喻正凱氣得要揍人,被喻諾攔下,扭送回房。那之後,他便再未踏出過房門,一日三餐皆由鄧靖茜親自端送。
鄧靖茜是喻靖恩的母親,從小對喻諾和喻一栩兩兄弟都隻做表麵功夫。她親自送飯,是得了喻正凱的指示。
“小栩啊,你彆跟你爸置氣,”隔著門,鄧靖茜情真意切地勸說,“你爸不是棒打鴛鴦,他是為了你好。你這樣的出身,總該找個門當戶對的,以後也可以互相扶持。”
“扶持什麼?難道你舍得讓我繼承公司?”喻一栩冷笑。
鄧靖茜不屑地撇嘴,話卻說得滴水不漏:“公司的事情我不懂,得你們爸爸決定。我總是為你考慮,找個身份相當的女孩,你爸爸才放心。”
“身份相當?”喻一栩嗤笑,“不知道鄧阿姨是什麼身份,跟我爸又是怎麼個門當戶對法?”
“如果我沒記錯,當年跟我爸門當戶對的,應該是我媽吧?”
門外終於清淨,喻一栩站在窗邊,思索翻窗下樓的可能性。
三天聯係不上季伏雙,他心急如焚,試了一切逃跑方法,無論是發瘋還是裝病,都沒人給他打開上鎖的房門。至於送飯的功夫,鄧靖茜保鏢不離身,根本沒機會開溜。
眼下,似乎隻能翻窗。
三樓不算高,但也不低,他將窗簾拆下,又把床單打結,勉強可以落地。
窗子正下方是花叢,落地動靜不比地麵小。喻一栩剛從壓得東倒西歪的花叢裡起身,就引來了保安。
“二少爺跑了!”
阻止已來不及,喻一栩鉚足勁,趕在院門關閉前一刻,衝了出去。
風聲呼嘯,後方遙遙響起怒罵,是喻正凱氣急敗壞的聲音。喻一栩深深吸氣,聞到自由的味道。
從小到大,喻正凱從未正經管過他。如今他已成年,有自己的人生規劃,他不允許任何人插手。
更何況,他們想拆散的,是他跟季伏雙。
離開喻家,他第一時間去到不遠的冉家,此刻一無所有的他寸步難行。
好在冉明修靠譜,即使不在家,也把喻一栩安排妥當。
再次回到K大已是傍晚,喻一栩在2棟女生宿舍樓下等季伏雙。
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去工作室找她,是因為他想表現得自然,不希望她察覺端倪。
“喻一栩?”
任月言遠遠瞧見有幾分熟悉的背影,起初沒敢認,待走近看清,不由聯想到她的室友。
“你在等雙雙吧?”
喻一栩微怔,旋即點頭。
任月言先恍然,又驚愕,哪裡想到自己隨口一詐,竟詐出些內情。
看她若有所思的模樣,喻一栩意識到不對。
家裡的事情會不會露出端倪,他尚且不知。唯一知道的是,他跟季伏雙的事情好像瞞不住了。
“你不要多想。”喻一栩象征性地狡辯。
“哪能啊,”任月言很隨意地擺了下手,做出一副都懂的表情,“我知道你是有女朋友的人,怎麼會把你跟雙雙聯係在一起呢。”
喻一栩:“……”
任月言很快上樓,又很快下樓,帶給他季伏雙很快回來的消息。
收到道謝,任月言提出交換條件:“今天的事不要跟雙雙說。”
喻一栩:“?”
“雙雙臉皮薄。”
喻一栩:“我知道。”
“我怕雙雙滅口。”
喻一栩:“…………”
等待的過程很無聊,喻一栩忍不住想,他一求再求的名分終於在他父親強力拆散他們的這天得到,何嘗不是一種諷刺。
“喻一栩。”
氣喘籲籲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喻一栩霍然抬頭,唇角的苦笑還沒來得及收斂,就看到季伏雙用儘全力向他奔來。
這一刻,所有的諷刺,所有的挫折好像都不重要了。
她在向他靠近,而他,也會用儘全力奔向她。
擁住她的那一刻,喻一栩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踏實。他滿足地喟歎,將手臂又收緊些。
“彆這樣。”季伏雙小聲說,“這是學校。”
他應一聲,卻不鬆手。
季伏雙無奈推他,他才老實放她自由。
“你怎麼了?”察覺他情緒不對,她停下後撤的腳步,悄悄捏了捏他的手,“不開心?”
“沒有,”他否認得很乾脆,“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開心。”
“……”如果情話不是張口就來,她大概會更開心些。
季伏雙不自在地偏頭,甕聲甕氣地問他:“吃飯沒?”
實際上,喻一栩並不餓,在家的每一天都沒胃口,連續餓了幾天,他食欲大減。可當他看到她泛紅的耳垂和抿緊的唇,又覺得吃飯應當是一件值得享受的事情。
兩人去到南門外的麻辣香鍋店,服務員跟季伏雙相熟,看到跟她同來的人,驚訝地問:“他不是在給你找茬嗎?”
“你們和解了?”
季伏雙拍拍喻一栩,問他:“我們和解了嗎?”
“和解了。”他沒有思考遲疑。
季伏雙把他的話轉述給服務員:“和解了。”
明明就在同一個空間,他的話並不隱蔽,但是經她一傳,好像無聲的在兩人之間牽起一根引線,有些旖旎的,將他們捆在一起。
喻一栩忍不住偷看季伏雙,可他剛一瞥眸子,就被抓個正著。
“抓住你了。”
桌下,季伏雙握住喻一栩的手,他才知道,原來並排坐著,有這樣的好處。
“你小時候有沒有玩過瞎子摸魚的遊戲?”
喻一栩茫然搖頭。
季伏雙解釋:“就是一群小夥伴,其中一人閉著眼睛抓其他人,誰被抓住誰就算輸。”
“我們沒在玩遊戲。”
季伏雙揚起下巴,像他第一次跟她說話那樣,趾高氣昂:“我說開始就開始,現在你是我的獵物!”
喻一栩歎氣:“好吧,算我輸,我們再玩一次。”
季伏雙:“不玩了。”
喻一栩靜靜地盯著她,知道她沒說完。
“你還沒問我怎麼沒閉眼睛。”她戳了戳他的腿,催促。
他從善如流:“為什麼?”
“因為我的眼裡都是你,閉不閉眼睛沒差彆。”她說得很慢,等一句話全說完,看他麵上慢慢浮現出一層淡淡的紅色,終於滿意。
“喻一栩,你為什麼不開心,消失這麼多天,出什麼事了,可以告訴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