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最後一門課程在元旦後進入尾聲,大四畢業生們也都陸續搬離學校。年前,2棟313宿舍隻剩季伏雙和任月言。
看著季伏雙收拾行李,任月言無限惆悵:“雙雙,你也要搬走嗎?”
季伏雙:“年後搬,你呢?”
任月言:“至少得等省考麵試結束。”
過年,季伏雙和正常的上班族一樣,隻休七天年假,就匆匆回晏城帶團。
隻這短短七天,對喻一栩而言,已十分難熬。
她回來當天,喻一栩到車站接她,見麵之後像小尾巴一樣,走哪兒跟哪兒。
季伏雙:“吃完飯我就回宿舍了。”
喻一栩牽著她的手,很不舍:“你都快畢業了,怎麼還住寢室?”
季伏雙沒告訴他,她打算搬出來,隻是暫時沒找到房子。獨立生活三年,習慣使然,能獨自解決的事情,她不想麻煩彆人。
春節後,晏城租房行情低迷,先前標價很高的房子,如今都有所下降,季伏雙加快找房的節奏。
這天,她剛約好中介下班後看房,喻一栩就打電話約她吃晚飯。
季伏雙:“元宵節你不用陪家人吃飯嗎?”
喻一栩:“你一個人在晏城,我更想陪你。”
千般滋味湧上心頭。
幾年實習曆練,加上她刻意偽裝,外人看她堅強得像個鋼鐵巨人,連最親近的朋友也不曾問過她是否孤單。
原來被人惦記,是這樣有點酸,有點澀的滋味。
“我……”心緒不動聲色的翻湧,她的聲音平靜如常,“得上班。”
喻一栩在短暫的停頓間嗅出不尋常的端倪,徑直說:“我等你下班。”
季伏雙:“我晚上有事——”
“我等你。”不等她說完,他就急急地打斷。
幾個月的相處,他雖已走近她的生活,可他恍惚總覺不滿足,總希望她能夠像大多數人的女朋友那樣依賴男朋友。
如果她做不到,一定是他表現不夠好。那麼,他不介意成為粘人的那一方,隻要能跟她走得更近。
“我家人今天都忙,沒人陪我吃團圓飯。”喻一栩的語氣有些可憐。
季伏雙歎氣:“好,我儘快忙完,忙完找你,餓了你先吃點東西。”
此時,喻家彆墅——
喻一栩的父親喻正凱把喻諾喊進書房,冷臉質問:“你弟弟呢?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麵鬼混,過節也不知道回家。”
喻諾好脾氣地笑笑:“您忘了?靖恩學校今天補課,高三課程緊。”
喻正凱將鋼筆拍在桌上:“你當大哥的,就一個弟弟麼?”
喻諾:“小栩他……”
“他什麼他?”喻正凱警告,“聽說他最近談戀愛了?你是大哥,總該盯著些,少跟不三不四的人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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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後,季伏雙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中介公司,又以最快的速度看完事先約定的房子。
中介:“剛才那兩套最近問的人很多,你要是滿意,還是儘快租了。”
季伏雙:“我想再考慮考慮。”
中介:“沒關係,不滿意我還有彆的房源,昨天剛收了個你們學校附近的,距離K大隻有三公裡,小區門口就有地鐵站公交站。”
中介騎電瓶車帶季伏雙去往目的地,途徑幾個高檔小區,季伏雙遲疑:“這裡看上去就不便宜,你新簽的那套房子在我預算內嗎?”
中介:“價格稍稍超出一些,是朝南主臥,有獨立衛浴和陽台,陽台可以做飯,是精裝修。”
在中介的強力推薦下,季伏雙還是決定先看房。
目的小區在周圍一眾嶄新的,綠化堪比花園的小區裡,顯得有些灰頭土臉。
中介解釋:“你彆看這個小區老,該有的硬件設施一樣不缺,這片房價出了名的貴,也就這個小區價格適合工薪階層。”
季伏雙跟在中介身後,視線不禁被馬路對麵花園式小區吸引。
忽的,一抹熟悉的身影在隔壁小區裡閃過,季伏雙愣住。
是喻一栩嗎?
他之前說過,在K大附近有處房子,是這裡嗎?
等她再想確認,早已看不到那人的蹤影。
中介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笑說:“你也覺得對麵綠化好?我帶來看房的人,都先中意隔壁。可是隔壁價格高啊,一個月房租頂這好幾個月,而且隔壁還沒什麼房源,不用看了。”
他們所要看的房子是多層,沒電梯。等爬上七樓,中介衝她豎起大拇指:“這套房子跟你有緣,也就你爬這麼高,大氣都不喘一下,我上來都累。”
季伏雙笑笑,跟他進屋。
房間如他所說,采光通風都沒話說,連衛浴也附和季伏雙預期。她正打算跟中介談價格,防盜門忽然被敲響。
“這些租客都不帶大門鑰匙嗎?”中介嘟囔著去開門。
季伏雙站在陽台上,邊等中介邊眺望遠處。
這裡雖不及對麵小區,但她所處的頂層視野很好,恰好將對麵的綠化儘收眼底。
她正欣賞著美景,忽然感覺鼻尖有點癢,一股若有似無的熟悉味道鑽進她的鼻腔,將她的思緒勾回來。
淡淡地柑橘調氣味,跟喻一栩身上的味道很像。
她還沒來得及細細分彆,更為強烈的味道就將她徹底籠罩。
有人走到她背後,輕手輕腳地拍她,在她回眸瞬間,滿含委屈地抱怨:“這就是你說的,重要的事?”
低沉的男聲在耳邊嗡嗡作響,沒了往常高昂的語調,令她恍惚竟覺自己真的做錯事。
對不起他的事。
“喻一栩,我沒有……”她急急解釋,回身卻見他唇角微微上揚,是憋笑的表情,瞬時間明白他在逗人,於是沒好氣地問,“你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嗎?”他又用上委屈的語調。
中介看他倆你一言我一語,形成一股外人難以介入的氛圍,立刻反應過來,替喻一栩解圍:“你男朋友不放心吧,畢竟你一個女孩子跟陌生人看房。”
喻一栩並不領情,神采飛揚地說:“她一個人能打你這樣的十個,我很放心。”
季伏雙拍他一下,示意他閉嘴,又對中介說:“今天就先到這吧,我回頭電話跟你聯係。”
看房計劃被攪黃,季伏雙本想象征性地跟喻一栩表達不滿,可回眸就見他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頓時沒了脾氣。
就算是逗她,若無起因,他也沒由頭逗。
她歎氣,好聲好氣地解釋:“我不是故意讓你等。最近領導安排,讓我帶些短途一日團,到時恐怕早出晚歸,住宿舍不方便,所以才緊急找房。”
靜靜聽她說完,喻一栩盯著她,問:“你在哄我?”
看他神色莫名,季伏雙打消嘴硬的念頭,但也不好意思承認。
“你以為我因為你找房子生氣?”喻一栩嚴肅否認,“不是這件事,我隻是覺得,我剛才沒說錯。”
季伏雙茫然:“什麼?”
“你一個能打十個,”喻一栩,“老陳也這麼說。”
說到最後,他語調翹了起來。季伏雙終於反應過來,他又在逗她。
連續被耍兩次,這下輪到她不高興。
喻一栩湊在她身邊哄她,他的眼睛很亮,語調低沉溫柔,像極了搖著尾巴討好主人的小狗。
季伏雙氣性再大,麵對小動物到底狠不下心。她隻強撐到走出小區,就繳械投降。
“喻一栩,”她無奈停步,他也跟著停頓,“你不要總是往我跟前湊。”
他立刻退後,老實巴交地看她:“知道了。”
又走幾步,他果然守諾,但是連帶著,也沉默下去。
往日這樣安靜,她求之不得,可今日她拿捏不準,總覺得他欲言又止。
她冷不防偏頭,就看到他眼角低垂,唇角也一並耷拉著。可當他察覺到她的視線,又迅速勾起唇角,像是強顏歡笑。
“喻一栩。”
這次她擋在他麵前,食指輕輕點在他的唇角,趁他微微發怔,迅速說:“你在生氣。”
她用的是肯定而非疑問的句式。
他偏頭躲開她的視線,依舊嘴硬:“我怎麼可能生你的氣,你不要多想。”
顯然,他聽出其中的差彆。
他明知她確定,卻依舊不願承認,這讓她感到心慌。
自認識至今,他的一舉一動,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神態都追隨著她,她從不需要猜測他的心思,因為他會將真心捧到她麵前。
怎麼突然變了呢?
“喻一栩。”她勾著他的下巴,半是強迫的,令他看她,“我們談談。”
鳳眼微閃,露出一絲慌亂。烏沉沉的眸子裡波濤漸起,溢出濃鬱的情緒,他的喉結微微滑動,終於還是勾住她的小拇指,先一步向她靠近。
“好,我們談。”
過了晚高峰,小區外公交車站鮮有乘客,兩人站在站台上,相距不到一掌的距離。路燈灑落一片橙黃色的光暈,填滿兩人間的間隙,無聲地滋養著氤氳的氛圍。
這一刻,她忽然想,也許不是因為他眸色深沉,才令人生出深情的感覺。
也許……他本來深情。
禁錮在這一刻碎裂,那些原本克製的情緒迅速在胸中滋長,她回握住他,回以他同樣的注視。
“元宵節還沒結束,我們現在約會應當來得及。”她向他發出邀請。
“雙雙,”他迅速抬眸,又在她回視時收回視線,有些不自在,也有些忐忑地說,“我家就在對麵,我想請你去家裡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