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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時狩獵 字名各一 3973 字 1個月前

剩餘兩公裡路走得不快,終於趕在午夜降臨前抵達克克樂海子。

進入夢鄉的補給車司機胡師傅被季伏雙隔窗敲醒,不敢多話,立即卸貨。

“瞧見沒,這就是領隊的威嚴。”陳光勉笑嘻嘻地湊到喻一栩身旁。

喻一栩狐疑地打量他:“你不想我跟雙雙在一起?”

陳光勉擺手:“哪能啊,我是看在蘋果的麵子上,為你好。”

喻一栩輕哼,懶得再說。

陳光勉自顧自地說:“如果你答應每天都分我半個蘋果,興許我可以給你提供情報。”

“雙雙不讓我再帶蘋果,”喻一栩臉上露出一個堪稱羞澀的笑容,“她怕我水不夠喝。”

陳光勉撓頭:“領隊下達指令這麼溫和?”

喻一栩:“她以前不這樣?”

“你小子套我的話,”陳光勉打量他幾眼,意興闌珊地擺手,“算了,誰讓我人好呢。”

“你不覺得奇怪嗎,領隊一個小姑娘,跟我們一群大老爺們在荒無人煙的地方,怎麼一點都不害怕?”

喻一栩沒想到理由,嘴上卻說:“當然是因為有我在,我會保護她!”

陳光勉用眼神將鄙夷表達得淋漓儘致:“那是因為領隊一個能打十個,你這樣的愣頭青還不夠她一拳頭。”見他不信,又解釋,“領隊小時候練過跆拳道,後來改練散打,是專業的。”

他幸災樂禍地衝喻一栩挑眉:“怎麼樣,怕了吧!”

喻一栩扭頭去找季伏雙,此時她正從車鬥裡拎下兩箱礦泉水,姿態輕鬆。

似是察覺到注視,她抬眸看來。

“你不覺得她這樣很可愛嗎?”他偏頭匆匆留下一句,快步迎著季伏雙的目光跑去。

“……”陳光勉嘖道,“見鬼了。”

喻一栩也去拎水,但他剛跳下車鬥,就被季伏雙攔住:“你去休息。”

“讓我幫幫你怎麼了,”他笑著閃開,“除非你怕心動。”

“你——”

她話沒說完,他就笑著跑走,一箱礦泉水在他手中輕若無物。

她兀自出神,有人拍了下她的肩。

“雙姐,還要搬水嗎?”宋贇撩起衣袖,伸出手,卻沒有接胡師傅遞來的水。

季伏雙:“不用,你們休息。”

宋贇固執問:“為什麼喻學弟可以幫忙?”

“……”季伏雙又拎了兩箱水,偏頭指向車鬥裡最後一箱,“那你也拎一箱。”

工作室不提供戶外做飯條件,補給隻提供自熱餐包、新鮮水果和飲用水。

喻一栩吃飯很香,季伏雙給什麼,他就吃什麼。

遠遠看著他吃完兩盒自熱米飯,陸睿一臉嫉妒:“一定是雙姐偏心,給他的飯味道好。”

陳湧鑫悄悄看了眼宋贇的臉色,推陸睿一把:“都是一樣的飯,你不吃給我。”

陸睿躲開,跟宋贇抱怨:“老大你也覺得不好吃吧,不然臉色怎麼那麼差。”

陳湧鑫白他:“人家幫你拎了一天背包,累很正常。”

“我明天一定不會拖後腿!”

陸睿沮喪地放下餐包,跑去磨季伏雙。

“如果你不想對自己負責,那麼請你脫離隊伍,簽解除合同協議,你自己隨便走。”

季伏雙邊吃飯邊清點物資,對於陸睿的央求,回答得很乾脆:“解除協議找胡師傅要,簽完你想怎樣就怎樣,沒人攔你。”

陸睿臉色一白,把無處發泄的怒火撒向幫她整理物資的喻一栩。

“喻一栩,你不說句話嗎,大家都是戶外社的,用不著這麼不講情麵吧?”

喻一栩好脾氣地笑笑:“你放心,如果明天你走不動,我可以繼續扶你。”

陸睿被氣走了,陳光勉卻湊上來,對他比了個大拇哥:“你小子是懂陰陽的。”

喻一栩無辜:“我是好心。”

季伏雙分配完物資,見他倆湊在一起嘀咕,沒好氣地催促:“明天要走20公裡,早點休息。”

沙漠晝夜溫差大,原是兩人一頂帳篷,一人一個睡袋。今夜陸睿無論如何都不願再跟喻一栩同睡,硬是擠去宋贇和陳湧鑫的帳篷,喻一栩一夜好眠。

第二天,陸睿在宋贇的勸說下跟車離開。少了他的參與,隊伍速度加快許多。中午時,已經抵達庫木裡最大的沙丘腳下。

“休整半小時,”季伏雙宣布,“然後,征服沙丘!”

爬沙丘不比走沙脊,每向上邁出一步,都會隨著流沙下滑半步。越往上攀登,腳下越鬆軟,流沙下滑越頻繁。一行人爬了兩三個小時,明明覺得至少爬了兩三百米,實際卻依舊在沙丘半腰。

眼前的路是金色的,空氣是灼熱的,每吸一口氣,就會有無數細小沙粒被吸入鼻腔,粘附在氣管裡。沒人願意說話,連呼吸都變成負擔,水似乎也不能解決眼前的窘境。

陳湧鑫仰頭灌下半瓶水,對宋贇打了個手勢,停下腳步在背包裡翻找。

忽然,一隻骨骼分明的手伸到他的麵前,遞來一支藿香正氣水。

“謝——”乾澀的聲音還未滾出喉嚨,就在看清手的主人後戛然而止。

喻一栩無所謂的將藥水丟給他,扭頭走向季伏雙。

今天除了烈日,還有狂風。風吹亂她的頭發,喻一栩覺得自己大概明白她剪短發的原因。

“保存體力,休整時不要閒逛。”

她雖未看他,卻準確無誤地指出他的問題,這讓喻一栩感到高興。他擋住口鼻,用力回答:“我知道。”

“小喻,藿香正氣水也給我一瓶。”陳光勉不複昨日從容,掩住口鼻有氣無力地咕噥。

注視被打斷,喻一栩有點不爽,隨手將背包丟給他:“自己拿。”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陳光勉像是活了過來,乾脆躺倒在沙丘上,將喻一栩的背包向他推去:“你接著。”

推完,也不管他接住沒接住,就閉上眼睛衝季伏雙哀嚎:“領隊行行好,多休息一會兒,我實在走不動。”

喻一栩單手扣住背包,沒急於背,而是抽了一支藿香正氣水,快步走向季伏雙:“雙雙,你要不要也——”

“包!”

他才剛接收到她抗拒的眼神,話就被陳光勉的嚎叫聲打斷。

他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想教訓電燈泡,季伏雙卻反身向他身後跑去。

她腳步再快,也抵不上流沙塌陷。幾乎是眨眼的功夫,喻一栩的背包就隨著流沙下滑。背包的重量帶起一片又一片的下陷,喻一栩趕到時,隻來得及看到背包被掩沒前最後一角。

背包屍骨無存,一道帶走他的從容。他像個丟失糖果的小孩,無措地看向他的救星。

“你們原地休息,我下去找。”

她聲音沉著,語氣不容置喙,行動更乾淨利落。等待喻一栩反應過來,她隻剩拳頭大小的背影。

“雙雙小心。”

他笨拙地追出去,腳步隨著下滑的流沙踉踉蹌蹌,隻有一雙鳳眼穩定地緊鎖那道令他心馳神往的背影。

這不是季伏雙第一次“救”他。

第一次是在兩年前,彼時季伏雙進句容生科實習不久。

初見時驚鴻一瞥,他開始留意這個新進入他大哥實驗室的女孩。她漂亮活潑,是個開心果,無論是誰,都抗拒不了她的快樂。偶然幾次碰麵,她笑著同他打招呼,他臉紅心跳,第一次體會到“不好意思”。

他像是嗜甜的小孩,無論大人如何禁止,他總找機會偷摸吃甜。

去實驗室的次數多了,難免失誤。他們第一次正式說話,是在他打翻一個試劑瓶後。

“完蛋。”他慌張地去撿碎片,卻被一條纖細的手臂攔住。

“不能用手撿哦。”

她的聲音又甜又糯,是他從沒聽過的好聽音色。

他眼睜睜看著她用鑷子清理碎片,收拾殘局。那一刻,如有聚光燈打在她的身上,她的輪廓,她的一舉一動,都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腦海裡。

如今,光影重疊,他們不止說過一句話,他也不再是那個隻能偷偷吃糖的孩子。

“我們一起找。”他堅定地站在她的身邊,與她做同樣的事。

她在“救”他,他也在“救”年少的自己。

兩人找了一個來小時,日頭已經燒得通紅,卻依舊沒找到。

“找不到了,”季伏雙,“走吧。”

喻一栩:“你們先走,我再找會兒,等會兒追你們。”

季伏雙:“獨自留下你會迷路,會死在沙漠。”

喻一栩:“我體力好,再找半小時,我一定追你們。”

季伏雙皺眉:“說什麼胡話,你以為你是誰?”

“我……”聲音在她的注視下低了下去,作為新手,他沒有反駁的底氣。

“現在跟我走,”季伏雙,“或者,我打電話叫車帶你出沙漠。”

喻一栩唇線繃得筆直,雙眸牢牢地鎖定在背包消失的區域,良久,不情不願地開口:“我沒水……”

“沒食物……”

“沒禦寒物品……”

“沒——”

“怕什麼?”季伏雙被他氣笑了,“有我在。”

她的聲音已不似當年甜糯,清冷中透著堅毅,但他還是從這句話中聽到兩年前相似的韻味。

當年,他因打碎試劑瓶自責,也因畏懼喻諾批評而沮喪。是她哄他笑,告訴他,有她在,不是問題。

那天,他在實驗室呆到很晚,借口等她調配試劑,實際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偷偷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