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獨舞警覺。

從床上坐起身後，耳邊恢複安靜，剛剛那個喊疼的聲音消失。

混凝土築造的灰白色房間內，蒙上一層詭異的氣氛。

獨舞身上冒起雞皮疙瘩，她不認為那是幻聽。

“誰？出來！”獨舞故作鎮定地喊，眼睛緊張地盯著四周，不放過任何一個能藏人的角落。

確定奇怪的聲音徹底消失，獨舞動作小心地下床，穿鞋都不敢發出聲音。

不敢再在這個房間繼續待下去，獨舞奪門而逃。

逃出去後，獨舞才想起，自己忘了的那個重要的東西是手機。

獨舞離開後，無人的浴室下水道裡，傳出“滋滋”的輕微異響。

出了房間的獨舞，因為不認路，選擇了順著分岔口的大路走。

一路上，偶遇的人都相互無視，行色匆匆。

順著路走到頭，獨舞來到類似道路中樞的地方，太多分岔口，獨舞一時不知該走哪邊。

剛跟S談完心的T，就是在這裡遇到了彷徨張望的獨舞。

T對這個小姑娘有印象，不，準確來說，是對她的腦袋有印象。

這麼多年T幫無數人“治療”過，見過的大腦數不勝數。

這次S帶回來這個腦袋，跟T以往見到的、奇怪的腦袋們比起來，都不太一樣。

正常人類的大腦含水量在80%左右，腦脊液遍布腦組織間的縫隙中。獨舞的大腦中卻有一整塊不正常的液態組織，就位於大腦皮層上。

如果沒有特殊原因，那一塊不正常的腦組織足以阻礙正常腦組織的生長發育，使大腦無法正常發揮功能，俗稱腦殘，甚至還有可能引起腦死亡。

即便是發育不正常的大腦，也僅僅是畸形，不會平白無故多出一部分組織。

T從沒見過這麼奇怪的腦袋。

看著行為無異常的獨舞，T心想：那部分組織，起什麼作用呢？

氣質和藹的老頭看著自己，獨舞鬆了口氣，終於有看起來不忙的人了。

“您好。”獨舞試探性的打招呼。

“你好。”老頭回應。

一路走來，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沒有無視自己的人，“您好，能幫我個忙嗎？”獨舞發出請求，“我受傷失憶了，不記得路，請問哪裡可以找到醫生？”

“你不怕我嗎？”老頭有點驚訝。

“啊？不怕啊”獨舞也有點驚訝。

“你找醫生做什麼？”老頭問道。

“想找醫生問問，知不知道我的東西放哪了，主要是手機。”獨舞感覺自己說話顛三倒四的，擔心對方能不能聽懂。

“哦，這樣，我幫你問問吧。”老頭非常熱心的掏出一個老年機。

T給S打電話：“來A1路口，你的小姑娘一個人在這，記得帶上她的個人物品，主要是手機。”

獨舞疑惑：“您認識我？”還有，她是誰的小姑娘？

滿臉皺紋的T：“當然，S剛跟我聊過你，他可是把你當作對他很重要的人呢。”

獨舞驚訝：“S？那他現在在哪？”

“在這。”人未至聲先至，S從一邊走出來，站到T和獨舞旁邊，阻止T繼續揭他老底，“非常謝謝您，您先去忙，我和W就不耽誤您了。”

T意味深長地看了S一眼，走了。

四通八達的道路中樞，來來往往經過一個又一個行色匆匆的人。

隻有S和獨舞站在原地，沉默和尷尬的氛圍中，兩人仿佛與世隔絕。

S率先打破沉默：“你還在生氣嗎？”

獨舞搖搖頭，她不生氣啊，是自己先誤會了。

心虛的獨舞拿眼瞄著S，被她表情逗樂的S示意獨舞查看他的口袋：“裡麵有好東西。”

趁獨舞伸手，S一把握住。

“你？”乾嘛啊，獨舞驚訝。

表情正常，仿佛牽手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的S：“走，帶你去你自己的房間。”

S的手比獨舞白一些，握在一起後從掌心傳出熱意。

“我自己可以走，不用牽著......”獨舞試圖反抗，卻被S打斷。

“萬一跟丟了怎麼辦？”S表情認真，仿若牽著的是珍稀的寶物。跟T聊完後他想清楚了，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長指微微使勁，讓兩隻手不能輕易分開。

獨舞被他認真的表情鎮住，想起剛剛那個老頭也說了相似的話。我對他很重要嗎？

反抗無果，加上S看起來心情很好，獨舞沒再糾結牽不牽手。

但是：“你剛剛說的，口袋裡是什麼好東西？”

S停住腳步：“如果說我口袋裡沒有寶貝，我騙你的，你打算怎麼做？”

獨舞正準備生氣，S又繼續說到：“我不確定你是不是真的不氣了，才那麼說的。”

說著S從口袋裡拿出十字架，在獨舞眼前晃了晃，自貶道：“好東西沒有，隻有這個，你要不要？”

#

“好東西沒有，隻有壞東西，你要不要？”維克多按下按鈕，十二挺機槍齊射，把攔路的史萊姆轟成碎片。

滾燙的槍管冒起輕煙，維克多身後的傷員們透過縷縷白色看到危險已被清除，鬆了口氣。

維克多壞笑著：“彆鬆懈呀！我可不保護膽小鬼。”

史恒泰：“壞了，它變第二人格了。”

一直以來，流傳著關於維克多情感管理中樞存在故障的說法，有時可靠的宿管會情緒崩壞，言行舉止變成另一種風格。

學生私下管另一種風格叫“宿管的第二人格”，有人開玩笑說哪怕是機器人，一直高強度工作，情緒也會變壞。第二人格下的維克多，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說話做事會帶著一股瘋勁。

此刻，原本要掩護傷員撤退的維克多，已經丟下傷員獨自跑出二十多米了。

傷員之一的史恒泰：“快跟上，大家不要掉隊。”

蓋姆裡非常危險，尤其是異變發生後，出現一種強腐蝕性的史萊姆對人類表現出極強的進攻性。史恒泰就是在遇到這種新型史萊姆時受了傷，半個右臂的皮膚被腐蝕，因為無法得到治療，傷勢現在還在惡化。

但跟丟維克多後最大的麻煩是，目前一部分受傷的人沒法正常使用頭盔的定位功能，會迷失方向，走丟後基本等於葬身此間。

小瘋子一樣的維克多暴走百米，被一群史萊姆攔住去路。這些史萊姆對維克多不太感興趣，繞過維克多朝後麵的傷員移動。

“喂，允許你們無視我了嗎？”

維克多壞笑著，掏出炸藥筒瞄準離自己最近的一隻史萊姆。

隨後響起的是一陣狂轟濫炸聲。

史恒泰看著興奮到不分敵我的維克多，感到一絲無助。設計製造維克多的人，大概沒有考慮會出現這種情況。現在要想維克多停止發瘋，隻能等它能源耗儘，自動待機時才有機會靠近維克多，按下休眠鍵。

#

S將獨舞帶到安排給她的房間裡，手機及衣物一應物品都已經歸置好。

獨舞看著對麵熟悉的房間，微微沉默：對麵住的就是S。

“這個位置，應該不會走丟吧？”

心裡這麼想著，獨舞也這麼問了。

S大大方方的承認：“確實不會。”

“但我想牽著你。”

他太漂亮了，也太會說漂亮話，獨舞承認自己膚淺。

心跳加速的氛圍中，S返回自己的房間。

獨舞突然想起什麼：“你是一個人住嗎？”

“是，怎麼？”

“沒什麼。”獨舞欲言又止，那個喊疼的聲音隻有她聽到嗎？

床頭擺著睡衣和提醒獨舞按時吃藥的字條：一日一次，一次三片。

獨舞按照說明吃下，沒一會，困意如海浪般襲來。

夢中，獨舞感到手心覆蓋上冰冰涼涼的東西，低頭一看，一隻小果凍努力仰頭朝她喊：

“我也想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