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晚上在理發店,服務應鐘的理發師是個女生,大概二十四五歲,金色的頭發,護理得很好,晃動起來很像一條價格不菲的綢帶。
“後麵那個人是你的?”理發師問應鐘。
她摸不準兩人的關係,說是男朋友,看起來年歲卻相差很大,一個是內斂穩重的成熟男性,另一個還是個小女孩。
這會兒沒什麼客人,店內難得清靜。
理發師的話也被周黎安聽了去。
“哥哥,”他說:“我是她的哥哥。”
“哦,”理發師點點頭,從鏡子內去看後方的男人。
他穿著黑色長外套,臂彎上搭著件灰色碎花外套,是身前這個小女孩的。
非常養眼的一對兄妹,隻是一點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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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鐘的前桌是個披頭散發的小女生。
顧惟聽見身後桌椅發出摩擦聲後,立即回頭熱情地朝她打招呼,“你好哇,我叫顧惟。”
自我介紹完,又自顧自地說:“我知道你,你哥哥和我哥哥顧忱是好朋友,他給我說過你要來,我隻知道周黎安在周家有個妹妹,沒想到他自己還有一個。”
應鐘根本不明白顧惟的話,什麼顧忱,什麼周家,還有什麼妹妹。囫圇點著頭,學著周圍人也把書包放進桌肚裡。
顧惟說完自己,又說起她的同桌,“他叫江南,因為父母是在江南邂逅,正好爸爸姓江,所以給他取名江南。”
江南原來還是個地名。
應鐘心想。
“你的同桌叫徐行之,是個巨帥的大帥哥,我們都說他是這一屆乃至上屆和上上屆最帥的一個,說是校草也不為過,原本我還竊喜他和我是前後桌,沒想到你比我更幸運。”
應鐘順著她的視線看向右邊空空如也的桌麵。
“他今天有事請假了,明天等你見到,保管讓你覺得高中三年不白來,每天都有盼頭。”
這時,上課鈴響了。
老任胳膊裡夾著書,手中端著汙濁的茶杯,急匆匆地在鈴聲停止前走進來。
“958的大學生們,把昨晚做的練習冊拿出來先評講。”
“任老師,”顧惟高舉著手:“應鐘沒書,我去跟她一塊兒看。”
任建軍無所謂這些小事,朝著顧惟扇了扇手:“去吧去吧。”
顧惟抱著書本“嘿嘿”笑了兩聲,從江南身後的窄縫裡擠了出去,高高興興地坐到了徐行之的位置上。
剛一坐下,把本子往兩人中間一放,裝著一副“就沒人比您講得更好”的認真模樣,嘴裡說的全是不相乾的八卦,手裡還假模假樣地拿隻筆在草稿紙上隨手畫著黑線。
“你怎麼今天才來?我哥之前就給我說,周黎安的妹妹會和我一個班,我終於把你給盼來了,我已經孤孤單單一個多月了。”
“為什麼孤孤單單了一個月?”
“因為我之前騎馬把手給摔了,快開學了還沒好,我嫌丟人就在家養傷,比正常開學晚了兩周,然後就沒人和我玩了,”顧惟給應鐘解釋。
前頭的江南大概也沒把數學課給聽進去,側頭好奇地問:“你們倆之前認識?”
顧惟怕引起任建軍的注意,立馬伸手把江南的頭推過去,喉嚨裡不清不楚地嘟囔:“任老師看著你呢,彆來打攪我和應鐘聽課。”
“...”江南還是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忘了給你說,江南和徐行之從幼兒園開始就是同學一直到現在,他倆其中一個但凡成績好些都不會這麼有緣分。”
任建軍教的是數學,人又容易講上頭,一旦上頭,便沉浸在自己廣闊無垠的數學世界裡難以自拔,很難同時兼顧聽講的人的“死活”,用他的話說就是“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一對一講半天也不懂。”
對此,哪怕應鐘才隻上了一節課,更何況她還有“玉佩”這個“幫手”,她同樣深有體會,班裡的八卦倒是了解得七七八八。
連班裡誰的小學同學和誰的初中同學高中時在一起了,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八卦也知道了不少。
下了課,熱心腸的顧惟拉著被迫熱心腸的江南,陪著應鐘到後勤辦公室把書本,校服給領了,路上又把學校說了個大概,哪裡是食堂,哪裡是超市,哪裡是體育館,應鐘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培才高中部有三個食堂,A教前麵一個,後麵一個,過了橋對麵還有一個,最好吃的是一食堂,就是後頭那個,等會兒中午我帶你先去吃我覺得最好吃的鹵肉飯。”
一整天下來,應鐘還覺得挺好玩的,除了放學很晚,其他的都很好。
晚自習下課,她抱著一摞新校服隨著人群往學校外走,校門口跟電線杆上的麻雀似的,密密麻麻站滿了人,這會兒的車流量也是最多的,馬路上幾乎看不到個缺口。
應鐘是個慢性子,看半天沒看著周黎安,乾脆貼著牆根坐下,屁股底下墊著今天剛發的校服,外麵那層塑料袋還沒拆。她想著等彆人先找,他們找完剩下的多半就是等自己的周黎安。
是周黎安先找著的她。
原本周黎安是在車上等應鐘,仔細想想又怕她不眼熟自己的車,再加上天色暗,她大概找不到,於是下車等。
等啊等,等到校門口聚集的學生散得差不多了,才眼尖地發現坐在牆邊的應鐘。
這才走過去,把人給接上。
“如果我不去找你,你就一直這麼等著嗎?”
“不是,我會等人都走完了,剩下的肯定是你。”
周黎安把應鐘新發的校服和背包一起塞進後座,在車上他沒立馬發動車,先問:“學校好玩嗎?老師學生們好相處嗎?”
“好玩的”應鐘點點頭,“我還交到了朋友,學校的食堂也很好吃。”
“上學真的很開心,”她說。
在狹小的空間內,周黎安似乎也被她身上的快樂氣希感染,根據她的描述想象著她的校園生活。
“但是”,說到最後,應鐘補充道:“沒有看電視好玩,我要回去看電視。”
周黎安趁著等紅綠燈的空檔側頭看她,平靜地告訴她:“上學不可以看電視。”
“什麼?!”應鐘立即回頭,難以理解道:“所有人上學的時候都不能看電視嗎?!”
他雲淡風輕地說:“其他人能不能看我不知道,但你不行。”
“哦”,應鐘還以為是電視一到上學時間就播不出來了呢,“那你說了不算,”她隻敢小聲反駁。
周黎安沒聽清楚,覺得多半不是好話,也沒叫她重複說大點聲。
“我們現在去商場,先去文具店,再去麵包店買麵包和牛奶。”
文具店門口放著一摞藍色的塑料購物籃,周黎安提了個跟在應鐘身後,她喜歡什麼就直接往籃子裡放,隨著她買。
等到家時,已經接近十點。
“有作業嗎?”
“有,但我已經寫完了,所以”應鐘不懷好意地笑著,挪到沙發邊:“我現在要看電視了。”
“...看吧,”周黎安拗不過應鐘,這人是想做什麼一定要做了才罷休的性格:“十一點能上床睡覺嗎?”
“行。”
應鐘心滿意足地躺上沙發,順手把角落裡的薄被扯開搭在身上。
周黎安去廚房把麵包牛奶收拾進冰箱裡,水果洗一些出來端給應鐘。
她笑點很低,無聊的耍寶綜藝,能笑得前仰後合。
在應鐘來之前,無數個相似的夜晚,隻有周黎安自己一個人坐在餐桌上,做著沒完沒了的工作。
他習慣把家裡所有視線內的燈都打開,電視裡也放著節目。總自欺欺人地覺得這樣不算孤獨。
但現在房間裡不止他自己。
客廳裡暖黃色的光打在應鐘身上,她就像隻貓,懶洋洋地蜷在沙發上,沒人會覺得不溫馨,周黎安也是。
如果某人能說話算話就更好了。
“十一點了,”周黎安站在沙發後提醒她:“你答應過的,十一點準時上樓睡覺。”
“哎喲,”應鐘不樂意地哼哼,嘴裡敷衍地求著:“這個馬上就播完了,等我再看十幾分鐘,二十,最多二十分鐘,求求你了。”
“...”
果然,她的話真是不可信,節目快淩晨十二點才結束,她把自己倒是摘得乾淨:“我也想早點睡的,都怪這個節目結束得那麼晚。”
次日,周黎安照舊是七點起床,給應鐘準備早飯。
他打算煮麵條。
等到水開了,麵條下鍋的時候,應鐘才揉著眼睛慢吞吞地下樓,手裡拎著大剌剌敞開的書包,包裡沒有書,裝的都是昨晚買的文具。
周黎安一邊注意鍋裡的麵條,一邊看她慢慢悠悠打開儲物櫃,又往包裡塞了許多零食。
“過來,吃早飯,吃完我送你去學校,放學我儘量還是把車停在昨晚的位置上。”
“知道了。”
七點四十出門,把應鐘送進學校。
校門口。
“下車的時候看著點,”周黎安叮囑她說:“有事記得給我打電話,給我說再見。”
“再見,”應鐘背好鼓鼓囊囊的書包,站在馬路邊彎腰向車裡的周黎安揮了揮手:“我還想吃昨天買的蛋糕。”
“知道了,晚上接你去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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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鐘到教室,就把書包裡的東西全掏出來放在桌麵上,正打算在上課前收拾乾淨,顧惟把腦袋轉了過來:“應鐘,我要去買咖啡,你去嗎?”
咖啡?
這應鐘還沒喝過,二話沒說答應了:“走吧,這些等我回來再收拾。”
徐行之插兜跨進教室裡,發現同桌的桌麵上雞零狗碎地擺了一桌子。
他拍了前頭江南的背,指了指他同桌問:“學校鋪麵不夠租,這兒還開間雜貨店是吧?”
“那是你的新同桌,昨天剛來的一個女生,叫應鐘,人挺好的我覺得,剛才和顧惟一起出去買咖啡去了。”
徐行之點點頭,沒說什麼。跟平日裡一樣,把他那癟癟的書包放進抽屜裡,邊吃早飯邊看手機。
應鐘進門前,一直落後顧惟半步,她瞧著快到了,提前把咖啡跟吸管從袋子裡拿出來,低著的腦袋不輕不重地撞了下顧惟的肩膀。
“看到沒?”顧惟悄咪咪地說:“你同桌徐行之來了,快看是不是超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