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林曉自己也不知道自……(1 / 1)

再見,夏天 柳白龍 2800 字 10個月前

林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

一方麵,他想要相信謝晚,想要相信世上真的有奇跡,可另一方麵,他又忍不住開始懷疑,懷疑所謂的“奇跡”不過是他人的胡思亂想,是自己的執迷不悟。

折騰了這麼久卻仍是一無所獲,眼下甚至沒有一點頭緒可言,就好像一個人走在沙漠裡,前後左右都是高高的沙丘,似乎往哪裡走都是一條死路。

更重要的是,與十多年前不一樣,他現在有的並不僅是一個必須要到達的執念,他還有其他的羈絆,其他的責任在身。如果僅僅隻是為了一個根本不存在的真相,為了一種毫無根據的妄想拋棄它們,是否有些不值得?

然而,隻是這麼下意識地想一想,林曉就忍不住要給自己兩拳。

這世上有些事是可以通過權衡利弊來決定的,比如生意,可有些事是無法權衡利弊的,比如感情。

一筆買賣如果不賺錢,那就可以選擇不做,一份感情如果得不到結果,難道就忍得住不去嘗試嗎?

林曉打開煙盒,取出一支煙,剛抬起手,卻又放下。他嘴角向下撇著,眉眼卻舒展開來,像是在笑,可那若有若無的笑容裡又充滿了苦澀的味道。

陳曦,陳曦,有時候真寧可我們不要認識,更不要相愛,這樣我也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痛苦,可有時候又覺得,是你的話,就算重來一千次,一萬次,我都還是會忍不住向你靠近吧。究其原因,大概是因為痛苦是真的,快樂也是真的吧。

林曉把煙丟進垃圾桶,狠狠揉了兩下臉後,正要起身,打算去樓下走走,冷不丁兜裡的手機卻震了起來。

是父親林衛國打來的電話,說是林曉的母親不慎在家滑倒,現在人正在醫院。

當下再顧不得其他,林曉一放下手機,便馬不停蹄地下樓、開車,往老城的人民醫院趕去。

一路提心吊膽,好在到了地方,林曉才發現問題似乎並不是很嚴重。傷筋動骨談不上,問了醫生,說是軟組織挫傷,不過考慮到病人年紀大了,最好是住院再觀察一段時間。

“哎呀,沒什麼大事,好都好了,你看,一點事沒有。”劉青靠坐在醫院的病床上,一邊對兒子笑,一邊對丈夫抱怨,“我讓你彆跟他說,你......”

林曉頓時有些生氣:“怎麼能不跟我說呢!總之,先住幾天院再說吧,我去辦手續。”

辦好了住院的手續,林曉又開車,帶著父親一起去家裡拿些住院會用到的東西。路上林曉又是好一番詢問具體的細節,然後則是老生常談的想請保姆代為照顧的事,最終也是毫無意外地被父親林衛國拒絕了。

林曉父母住的地方是一處老小區,裡麵一棟樓高不過四五層,還是大前年才終於在每一棟外麵都加裝了電梯。

地方雖說老,但裡麵絕不破,相反,因為前身乃是某機關的家屬院,所以在建築用料上絕對實誠,堅固耐用不說,小區內的配套設施與綠化在附近也是獨一份。再加上周圍住的鄰居也都是十幾二十年的交情,這大概也是為什麼老兩口一直不願搬去新城。

再次回到這裡,儘管屋子裡的陳設毫無變化,林曉心裡卻生出了一種陌生感,回想上次過來,竟已是兩年前的事了。

父親去拿住院要帶的東西,林曉幫不上忙,本想在客廳坐著等一下,可鬼使神差的,信步走到了屬於自己的那個房間。

房間不大,裡麵隻放了一張上下鋪的床和一張帶書櫃的書桌,甚至連衣櫃的位置都沒有,但收拾得很乾淨,床上和書桌都用布單子蓋著,防止沾上灰塵。

林曉看著眼前被白布蓋著的書桌,突然間腦海中靈光一閃。他趕緊上前掀開白布,先是在書桌上翻找,然後是旁邊的書架,最後是下麵大大小小的幾個抽屜。

可最後,除了一些小時候看過的書和漫畫外,他並沒有找到剛才突然想起的那件東西。

林曉的心臟怦怦直跳,竟有一種考試前的緊張感。他趕緊退出房間,尋上正在收拾換洗衣物的父親,問道:“爸,你還記得我以前寫日記的本子嗎?就是一個黑色的,帶密碼鎖的筆記本。”

他並不是一個喜歡寫日記的人,可人這輩子總是會冒出這種念頭並付諸實踐一段時間的,他也不例外。

“這你得問你媽呀,我哪兒知道。”林衛國有些疑惑,“這東西很重要嗎?不行等你媽回來讓她幫你找唄。”

“很重要!”

林衛國愣了愣,看著眼前著急忙慌的兒子,沒有多問,而是放下了手裡的袋子,說道:“那我幫你找找吧。”

不多時,一本上著鎖的筆記本便被林曉拿到了手。

一刻也沒有停留,林曉迅速回到書桌前坐下,小心翼翼地開始撥動上麵的密碼,一種難以言喻的緊張感讓他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時隔多年,他仍記得它的密碼,因為這是一個他很難忘記的數字。她的生日。

也許俗氣,但他隻覺得慶幸。

“哢嚓!”

鎖扣被打開的一瞬間,林曉便迫不及待地翻開了它。

淡黃色的紙頁發出清脆的聲響,就像是某種時間機器被啟動,下一秒,一個個破碎的或連貫的畫麵便如潮水般不可阻擋地席卷而來,將他再次帶回了多年以前的那個夏天。

炙熱的陽光,婆娑的樹蔭,少年與少女的緣分,就藏在那似乎沒有儘頭的夏日黃昏之中,藏在淡淡的汗味與可口的汽水之間。

愛情的發生總是一瞬間的,毫無理由的,甚至於是莫名其妙的,而在那一瞬間之後的,就是生活。

那天過後,林曉仍舊不喜歡她。當然,也談不上討厭。應當說喜歡和討厭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總是在他的心中不斷交替,最終化為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如果要稱之為愛情,倒還早了些,但可以說對林曉而言,她已不再是一個簡單的女同學。

陳曦仍會故意壞他的好事。

她會在林曉考試偷偷翻書時裝作“無意”地撞翻他腿上的課本,在林曉上課偷偷睡覺時舉手答題,在林曉四處借作業來抄的時候嘲笑他不要連彆人的名字也一並寫上去。

林曉拿她毫無辦法,於是隻能在心裡用典型的男人思維惡毒地想,像她這樣討人厭的女孩兒,將來大概是嫁不出去的。

十六歲的林曉甚至把這段心裡話寫了下來。

看著這樣一段幼稚的文字,三十六歲的林曉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原來自己根本就沒有忘記過去的點點滴滴,隻不過它們就像是這本被鎖著,被藏起來的日記一樣,被封存在記憶宮殿的某個角落,而隻要找到它,打開它,那麼過去種種就會好像魚嘴裡的泡泡一樣,不停湧現。

那時候的種種情緒,在跨越了歲月長河過後,竟仍如當年那般真實又炙熱。那時候的快樂仍舊快樂,如今的心酸依然心酸,快樂與心酸交織在一起,昨日與今日重疊在一塊,就是林曉此刻的心情。

如果那時候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我實在是應該多寫一些的。林曉想著。因為那時候的自己,那個十六歲的少年確與最愛的女孩兒度過了許多浪漫的、快樂的、值得用一生去回味的美妙時刻。

就像是被藏在樹洞裡,又被人所遺忘的水果最終在時光的偉力下變成了香醇的酒液,一口下去,就足以讓人醉到無法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