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箴看著餐廳裡無比熱鬨的那一角，視線始終停留在處於話題中心的那兩個人身上。

他看見陳潤知的手掌覆在女孩的脊背上，很輕地抱了抱她，隨即嘴唇張合，對著她說了些什麼。

而舒苡言始終無措地站在原地，看不清表情，卻也沒有果斷地推開麵前的男生。

“韓箴，你看什麼呢？”見他停下腳步，付笙折返回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沒什麼。”韓箴收回目光，衝她笑了笑，“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韓箴把付笙和鐘翼送出餐廳，幫他們叫回學校的了車，便禮貌與他們道彆：“你們先走，我等個人。”

“遇見熟人了？”鐘翼問他。

“嗯。”韓箴點點頭，“你們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說一聲。

上了車，付笙降下車窗，衝他揮手：“那我們先回學校啦，回見！”

“嗯，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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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裡，舒苡言安靜聽完陳潤知的表白，眼中沒什麼波瀾。

沉默了會兒，她抱歉地笑了笑，禮貌婉拒：“對不起，學長，我不能答應你，因為我有男朋友，我們感情很好的。”

陳潤知對此並沒有表現得多麼驚訝，對於舒苡言有男朋友這事，他其實早有耳聞，也知道她的男朋友在國外念書，偶爾會來濱城看她。但他還是架不住同學們的起哄，不死心地想要為自己爭取一次，看看自己還有沒有那麼一丁點可能。

卻不料，被她當眾拒絕。還拒絕得那麼乾脆果斷，沒有一點回旋的餘地。

此刻桌上的氛圍相當安靜，陳潤知唇角勾了勾，露出一抹釋懷的笑，想到即將離校實習，以後大概很難再見到她，心中不免有些傷感。

“沒關係，苡言學妹。”

思索片刻，陳潤知走到她跟前，向她提出一個非分請求，“苡言，我可以再最後抱你一下嗎？”

舒苡言麵露難色，正想說這樣不太合適，緊接著就聽見坐在對麵的學長紛紛起哄：“學妹，你就讓他抱一個吧！”

“是啊，馬上就見不到了，就當圓這小子一個心願嘍！”

“抱一個吧，大家以後都還是好朋友，千萬彆因為這麼點小插曲就生疏了呀！”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舒苡言猶如被架在火上炙烤，尷尬至極，兩頭為難。

她正要開口拒絕，陳潤知卻已上前一步，不由分說地抱住了她，低沉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學妹，希望你學業順利，事事順遂，也希望你……能夠和你喜歡的人好好在一起。”

陳潤知說完便鬆開她，退回自己的座位。他不敢再多一分一毫的逾矩，能夠抱一抱她，他已經很知足了。

舒苡言心裡已經有點不舒服，卻還是禮貌地衝他笑了笑，說了聲謝謝，而後坐下來，準備繼續吃飯。

誰知屁股剛挨著座椅，桌上的手機忽然振動起來，她拿起來看了一眼，是韓箴打來的。

舒苡言衝同學們抱歉地笑了笑，起身去接電話，卻在電話接通的那一瞬，看見了站在離她不遠處的那個人。

眸中溢出幾分驚喜，她掛了電話朝他跑過去，輕輕握住他手：“你怎麼會在這裡？”

韓箴唇角微微抬了抬，回握她的手：“和朋友約在這裡吃飯，正好看見你了，就在這等你。”

“這麼巧的嗎？”

“嗯。”

“那我今天晚上不回學校了，我要跟你一起！”

看見韓箴，舒苡言的心情瞬間好了不少，心頭的不快悄然褪去。

“你等我一下啊，我去和同學們打聲招呼就走！”

說完，轉身跑回了餐廳。

-

晚上洗過澡，舒苡言坐在酒店沙發上看電視，餘光瞥見一旁的韓箴，他正盤腿坐在地毯上看手機，一直沉默著不說話。

舒苡言這才注意到，他今晚好像格外安靜，話也特彆少，有點反常。

舒苡言放下手中的遙控器，輕手輕腳地起身，走到他身邊坐下，輕喚了聲：“韓箴。”

她貼近他，雙手環住他的胳膊，下巴擱在他肩頭，輕聲問他：“你今天是不是不開心？”

聞聲，韓箴側眸看著她，聲音依舊溫柔：“你們今天聚餐，都有哪些人？”

“就是班上的幾個同學，還有幾位學長學姐。怎麼啦？”

他沉默，憋了許久才問出一句：“你是不是不知道怎麼拒絕彆人？”

“啊？”舒苡言一頭霧水，神情懵然。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看見你了，還有那個陳潤知。”韓箴語氣平淡，聽不出什麼情緒，“我看見你跟他擁抱了，周圍還有很多人起哄。”

“陳潤知？”提起這事，舒苡言並沒有遮掩，反倒大方承認，“今天晚上我們確實在一起吃飯，而且他還跟我表白了。”

韓箴看了她一眼，嘴唇張了張，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聽她繼續說道：“但我拒絕他了，真的。”

舒苡言衝他眨巴眨巴眼，神色認真：“肯定是你走得太快，沒聽見重點部分。”

聽見她這麼說，韓箴微蹙著的眉驟然放鬆下來，堆積在心裡的鬱悶瞬間煙消雲散。他不是不相信她，隻是看見她和彆的男性擁抱，心裡難免有些不舒服。

“真的？”

“當然是真的啊。”舒苡言極其耐心地與他解釋，“是因為陳潤知說他馬上就要去醫院實習了，以後大概率很難再見到，所以就抱一下，當做道彆了。”

聽她說完，韓箴抬手，把她攬進懷裡，掌心輕撫她的臉，忽然有點愧疚：“我剛才是不是有點凶？”

“沒有啊，我沒覺得你凶。”舒苡言湊近他，唇角募地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難得看你吃一次醋，還挺稀奇。”

韓箴清了清嗓子，目光挪向彆處，不自在地說道：“我沒吃醋，就是問一下。”

“你還不承認。”見他嘴硬，舒苡言忍不住笑出聲，“你剛才的臉色，黑得像鍋底。”

韓箴屈起手指，輕輕敲了下她的腦袋，“有這麼誇張嗎？”

“那倒也沒有。”她盯著他看了幾秒，忽地湊近他，嗓音變得甜膩，“我男朋友真好看。”

說完，又湊上去吻了一下。

韓箴坐在原地，憋著笑不置一詞。

上翹的嘴角卻已經壓不住。

不得不說，他是真的很吃她這一套。

見她今晚心情不錯，便接著問她：“還有沒有其他事情要告訴我的？”

“其他事情？”舒苡言想了想，搖搖頭，“沒有啊。”

韓箴原本不想當著她的麵談論這件事，畢竟這才剛從重慶回來，她先前糟糕的情緒才剛剛得到釋放，現在舊事重提，難免會讓她再度陷入恐慌。

可靜下來細想想，卻又覺得這事拖不得。有些事拖得越久，風險便越大。

思慮半晌，他還是決定與她好好聊聊。

韓箴將她攬入懷中，下巴抵著她蓬鬆柔軟的發絲，輕輕蹭了蹭，斟酌了許久才開口：“之前我有問過阮漫璃，你被那個混蛋騷擾的事情。”

舒苡言怔了怔，仰起頭看他，眸中閃過幾分詫異：“你是說……梁沛東？”

“嗯。”他點頭，輕聲說，“那件事我都知道了。”

又問她，“發生這麼危險的事情，怎麼都不告訴我一聲？”

舒苡言忽地眼睛酸澀，嗓音也不自覺地顫抖：“之前的確是……我和我室友都被他騷擾了。但是我們已經報了警，事情都已經解決了，他也已經被起訴了，都過去了。”

哪怕事情已經過去一段時間，如今再回想起來，舒苡言依舊覺得後怕。哪怕隻是提起梁沛東這三個字，便有一陣寒意從背後掃過，莫名讓人懼怕和心慌。

但她不想讓韓箴為她擔憂，她覺得他能夠回來看她，陪伴她過生日已經很不容易，還那樣用心地為她準備生日禮物，策劃了那樣盛大的一場驚喜。

他已經很累了，她不想再讓他為了那些鬨心的事費心。

為了那樣一個肮臟惡心的人，不值得。

想到這裡，舒苡言忽然覺得鼻子發酸：“我覺得你已經很累了，真的很累，我真的不想讓你為我擔心。”

“梁沛東已經被行政拘留了，雲杉也正在積極配合調查，配合警方提供證據。梁沛東做了這麼多錯事，他躲不掉的，我相信他一定會受到懲罰。”

她握住他的手，掌心卻微微滲出了汗，“所以你不用為我擔心，我會好好保護自己。”

聽見她微微發顫卻又刻意保持鎮定的聲音，韓箴覺得心口隱隱疼了一下，喉嚨湧上一股澀意。

他在派出所官網看過關於這樁案件的案情通報，也從阮漫璃口中基本了解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這其中關係到舒苡言的室友，受害人又是女孩，有些話他不好直接開口，便隻能挑撿一些重點與她說。

韓箴起身打開衣櫃，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放在舒苡言的掌心：“這個你拿好，然後，轉交給你的室友。”

舒苡言看著手中的名片，自然十分不解：“這是……”

“鐘翼，目前在濱城政法大學法學專業讀研三，也是誠和律師事務所的實習律師。”

韓箴不急不躁，慢慢與她交代，“他是濱城本地人，跟事務所裡的那些律師關係處得很好，也可以免費提供法律谘詢。”

“將來你室友如果遇到什麼棘手的事情，拿不定主意，都可以聯係他，他會給你室友介紹有相關辯護經曆的專業律師，多少可以幫上點忙。”

“可是……你怎麼會認識政法學院的人？”舒苡言更加疑惑了。

韓箴如實告訴她：“他是我一個高中同學的學長，兼男友。”

舒苡言目瞪口呆：“所以，你的關係網都擴張到濱城了？”

看著她震驚的模樣，韓箴忽地笑出聲：“傻不傻？”

舒苡言內心揣摩著他的話，半晌，點點頭：“我知道了，這個名片我會收好。必要的時候，我會聯係鐘翼學長的。”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韓箴看著她，眸中溢出幾分擔憂。

他不再隱晦地提醒，而是直言道：“言言，我直覺這件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也直覺，你那個室友並不似你想象的那麼單純。”

“所以，我建議你把這個名片給到你的室友，讓她自己去聯係律師。而你，從這件事中徹徹底底的抽身，彆再管她的事，彆再讓自己涉險。”

他握住她的手，十分認真地對她說：“記住我的話，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想象的那麼單純，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所以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知道嗎？”

聽完韓箴的分析和勸告，舒苡言一時啞然。

醍醐灌頂也就在一瞬之間。

腦中晃過許多念頭，模糊，可怕，真假難辨。

她緊緊握住他的手，慌亂地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把名片交給雲杉。以後我會好好保護自己，不會再管她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