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村(二十二)(1 / 1)

嘶啞的聲音絮絮叨叨。

透過厚重的土牆傳出,顯得有氣無力,又夾雜著些許虔誠與無奈。

鹿可驚詫於這個聲音的出現,低啞又絮絮叨叨的好似在念在往生經的篇章: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

實在是忍不住心裡的好奇,悄悄的爬上了村長家的牆頭,露出了半個腦袋,眼睛直直盯著院裡的情景。

秦箏並不理解鹿可的舉動,見拉扯她的衣角沒有反應,就拖著韓清越一起撿起些樹枝樹杈替她遮擋身軀。

院牆裡,曾村長穿著她那一身黑色鬥篷,帶著兜帽,坐在一張矮凳之上,麵前擺著一隻漆黑的銅盆或者鐵盆,裡麵正燃燒著熊熊的火焰。剛剛送來的臘肉被擺在一旁,沒有特彆處理,沁出來的鮮血染紅了那一小塊地。曾村長此時正低垂著腦袋,嘴裡斷斷續續的念著往生經的經文,懷裡揣著一遝白色的銅錢紙,時不時地伸手拿些銅錢紙撒進麵前燃燒著盆裡,火焰纏繞著白紙飛舞,冒出一陣陣青灰色的煙霧...

鹿可並沒有看多久,匆匆瞥了幾眼,就從牆頭爬了下去,對上秦箏探究又帶著幾分指責的目光,隻能尷尬的笑了笑,示意大家夥找個安全的地方再說。

恰巧時間已至中午,祠堂也是村民們鮮少會去的地方,加上廚房還遺留了一些蔬菜,四人乾脆想著躲進祠堂先避一避,解決一下午飯的問題。

當然,這次不會在祠堂門口乾坐著,而是早早的進了祠堂,並將大門也給關上了。

四人一邊開始熱火朝天的煮飯,一邊繼續早上的交流,以及一些其他的發現。

“剛剛真是嚇死我了,你怎麼那麼膽大的就爬人家牆頭去了!也不怕被人發現!”秦箏一邊炒菜一邊也不忘數落鹿可的不是,當然她這也是出於關心!

鹿可也不是不知道,勾了勾嘴角,有些輕鬆隨意的說道:“這不也沒出什麼大事嘛,有些時候,總需要冒些險。”

接著又談論起了自己的發現:“剛剛聽到村長奶奶在念叨往生經,才沒忍住爬了牆,她一邊念叨著,一邊還在燒著紙錢,肯定是知道什麼的。”

“往生經?這...不是用來超度亡魂的嗎?”聽這經文的名字,不難理解它的含義。隻是韓清越不解,曾村長不是站在村民一邊的嗎?這往生經究竟是替誰念的?

“嘖——”陸江沒忍住嗤了一聲,並不覺得人家是好意,語帶諷刺的說道:“一邊磨著屠刀,一邊念著經文,真是什麼都讓她做了!”

“聽她今天講的話,竟然是把郭廣德他們的存在直接抹去了,好像篤定了這些人不會再出現了一樣。”秦箏對於鹿可一番冒險的話無可反駁,副本本身就已經是一種冒險了,她聽著另外兩人的話,回想起曾村長在門口講的那些話,加上她之後的舉動,也覺得奇怪。

“是篤定他們沒有辦法從村民的手裡逃脫嗎?”鹿可腦海裡突然閃現過一個猜測,副本是不是不止投放一批玩家?曾經也有和他們一樣的人來到這裡,然後下場...就是成為了村民院子裡的臘肉...

這個猜測,鹿可並沒有直接說出來,反而想起了郭廣德那天下午的狀態,思索著說道:“郭廣德隻是進了那個宅院小半天的功夫,就被那個婦人控製了心神和身體,或許也不需要小半天,而是更短的時間,就能完全控製一個人呢?”

“這麼說來,後來我們跟在村民後麵時,程卓...好像是自己走進去的?”秦箏聽罷也開始回憶起程卓的狀態,當時也沒有村民再拉著拽著他,他還是自己走到了村民的家裡!

“你們,跟在村民的後麵?”韓清越對在場兩個女生的膽量著實佩服,比之他自己,都要果敢得多。

“對啊,總要確定他之後被關在哪裡。”鹿可平淡的說道,好似做得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晚上是準備行動嗎?”聽著鹿可的話,韓清越多少也明白她要做些什麼,簡單問了一句,又說道:“加我一個。”

“可以!”也害怕同伴以為自己是個衝動冒險的人,鹿可理了理思緒,才向著幾人解釋道:“之前郭廣德下午的時候並沒有出事,那證明短時間內,村民並不會對玩家動手。而且程卓說看到村民們在晚上一個個像遊魂似的都圍在了山泉水的邊上,再加上我昨天夜裡探查的一戶人家的地窖,有很大概率證實她們真的不在家裡。這個時候就是我們救程卓的契機。

另外,地窖裡有很多碎肉的工具,程卓應該也會被關進去,我們也不必貿然進村民臥室,隻需要去院子裡的地窖查看就行。隻希望,到時候不要遇到嫁衣女鬼...”說到最後,鹿可都有些不確定了,如果遇到嫁衣女鬼他們該怎麼逃脫呢?但她覺得最危險的可能是韓清越和陸江,畢竟嫁衣女鬼對男子的仇恨值太高了!

“嫁衣女鬼似乎昨夜也去了山泉水那兒,若是拖延些時間,或許就不太容易遇到她...”秦箏聽著鹿可分析的頭頭是道,也跟著思索起來。

“真是瘋了!”陸江聽著三人說得振振其詞,隻覺得匪夷所思,感覺其他人都瘋了!

有必要為了一個認識才一兩天的人冒險嗎?

但諷刺她們的同時,心裡也不禁湧起了一股暖流,若是他也落到了如此境地,有人願意冒著危險來救他,他又該如何感激涕零呢?

當下也沒再說什麼反駁的話,反而默認了他們製定的行動。

他也不過...是爛命一條...

又隨意說了些什麼,菜也炒好了,簡單的炒蘿卜、炒豆角,外加將西紅柿切成了片,隻是沒有白糖,接著順帶著將之前的包子熱了熱,四人便開始用起了餐。

平淡又無味,隻是起到了勉強的果腹作用。

秦箏又將自己手裡的包子分了鹿可一個,韓清越和陸江見狀,也都拿了一個出來,還有兩天的時間,總不能一直讓秦箏補貼著鹿可的食物,再說鹿可也是被迫落水,還帶出了不少額外的線索,也算是有功勞了。

吃完飯後,四人也沒有選擇出祠堂,反而決定在祠堂裡休息一下午,等待著晚上的來臨。

昨晚忙著各種奔逃躲避,四人並沒有好好的睡上一覺,早上又是一通圍追堵截,身體已經疲憊到了極致,晚上又要去嘗試救程卓,必須好好休息恢複精力!

白天的祠堂還是安全的!

鹿可和秦箏回了她們之前的屋子休息,陸江則是忌憚餘一舟的屍體,跟著韓清越去了他的房間休息。

不知是因為村民們已經抓了程卓,還是她們本身對於祠堂的忌憚,這一覺,他們睡的平靜又舒適。

連平時晚上一直裹挾著的陰冷氣息以及哀怨小調也不曾出現。

直至黃昏日暮,四人才從昏睡中醒來,每個人的精神麵貌煥然一新,整個人的生氣也多了幾分。

照例在祠堂的院中彙合,四人並沒有著急出去,畢竟天色尚未完全黑透,容易遇見其他村民。

簡單吃了些食物填飽肚子,陸江甚至還去幽深的大堂裡取了幾支蠟燭。因為害怕看到什麼臟東西,便悶著頭一路跑了進去,隨意抓取了幾支就趕緊跑了出來。

昨夜在烏漆麻黑的環境中躲避了一夜,至今讓他心有餘悸,哪怕是拿幾根蠟燭照照明也是好的。

等到夜幕完全降臨,天光消失,整個世界沉浸在無邊的黑暗裡,他們才走出了祠堂。

外麵的小山村很是寂靜。

鹿可看向身後的祠堂,兩盞白色的燈籠在夜色中依舊有些許醒目,也縈繞著一股不詳的氣息。

今夜的祠堂又是一個危險的地方。

鹿可移過照著祠堂門口燈籠的手電筒,將光線撒下地麵,指引著前進的方向。她簡單說了一句“走吧”,就站在前麵給另外三人領路。

韓清越、秦箏和陸江紛紛跟了上去。

秦箏看著同樣跟上來的陸江,挑了挑眉梢,語氣中帶了些調笑和帶刺的意味,輕啟紅唇,漫不經心的對著陸江說道:“怎麼?你也瘋了?”

“大概是吧。”淩亂的長發和胡須遮擋了他的眉眼嘴,陸江的臉上沒有半點波瀾,平靜的回答。

陸江也不知道他此刻心裡究竟在想什麼,各種紛亂的思緒塞滿了腦袋,最後沉澱下來的隻是——就當是為自己拚一把!他也希望,到時候,有人願意為陷入絕境的他搭一把手,但或許到時候隻是奢望...

就當是為自己播撒些希望的種子吧...

隨後,秦箏也不再多說什麼,隊伍裡的氣氛開始變得沉默,眾人也再沒有了調笑的心思。

鹿可回憶著早上看到的程卓進的屋子的方位,帶著大家在村裡七拐八拐,走了小半刻鐘,總算是如願到達了目的地,當即就關掉了手電筒。

“就是這了,等夜更深些再進去吧。”她壓低著嗓音跟在場的三人說道。

秦箏他們並沒有異議,為了防止撞見嫁衣女鬼,四人還特意遠離了黃泥小路,掩藏在了灌木的後麵。

說來也是奇怪,這樣的夜色裡,竟沒有半點蚊蟲蛇蟻,他們隻在初來乍到時見到了象征著不詳的烏鴉,以及祠堂裡和樹林裡出現的同樣寓意著不詳的黑貓!

等到了約莫零點時分,鹿可他們才決定翻到院牆裡。本著紳士的原則,韓清越和陸江還搭了把手,當了回墊子,四人順利的進入,也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

鹿可在地上一片劃拉,繞了一小半,腳尖才觸及到了尖尖的凸起,蹲下身子伸出手摸了一下,果然是一樣製式的金屬圓環,嵌在一扇木板之上,沒有上鎖。

陸江當仁不讓的接過了她手裡的圓環,一個使勁,拉開了緊扣的地窖入口。

一股濃鬱腐爛腥臭的味道撲麵而來!

夾雜著新鮮的腥鹹的鮮血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