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辦法(1 / 1)

寧紅花滿臉焦急,對祝繡道:“我已聽大小姐講了仙姑,您通情達理又菩薩心腸,求您救我夫君。”

原來寧紅花的夫君入牢獄後,被獄中老鼠咬傷,竟然患上鼠疫,如今危在旦夕。

祝繡咳嗽幾聲,微微運行法力,卻覺得體虛力弱,想來是還沒有痊愈,她輕輕歎了口氣。

眼看著寧紅花眼裡的希望黯淡下去,祝繡對她道:“待我那位道友回來,她法力高強,或許有施救之法。”

祝繡將懷裡的金元寶摸出來,若是用這金元寶喚女道士,她應該很快能知曉吧。

隻是……祝繡想了想,那人死鴨子嘴硬,還是算了。

祝繡深吸了一口氣,她雙手合十,緊閉雙眼,調動著體內的法力。在她的努力下,一個淡淡的光團逐漸在她的掌心凝聚成形,此乃她傾儘全力掐出的順風訣。

隨後,她細致地畫上一副雲錦花燈的畫像,將畫像附在順風訣上,一起送了出去。

順風訣的速度快捷如風,但消耗的法力卻並不多,因此性價比高,深受眾多仙人的喜愛。然而,它唯一的缺點便是由於使用的仙人實在太多,偶爾會發生送串的情況,將東家的訣誤送給西家鬨出笑話。

為了防止這樣的烏龍事件發生,祝繡特意在順風訣上附上了她獨特的雲錦花燈標誌,以此作為區分。如此,女道士一定認得出。

*

女道士很快返回,他先是去救了寧紅花的夫君,隨後又來看祝繡。

祝繡瞧女道士的臉色十分不好。

她帶回一個極壞的消息。

黑影應當是和忘羅一夥兒的,而且法力比忘羅更加厲害。待到女道士追過去時,原本道觀所在的地方,隻剩下了一片空曠的土地。周圍的樹木依舊蔥鬱,但卻顯得異常寂靜,仿佛連風都停止了呼吸。

那道觀本是皇家所有,輕易不得搬動,可是如今整個道觀竟然都已經被移走,找不出任何蛛絲馬跡,如此乾脆利落地抹掉全部痕跡,那黑影或者說其背後的勢力不容小覷。

祝繡聞言,心中不禁一沉,她緊鎖眉頭問道:“那如今隻剩下用血祭術才能使魂魄安寧了麼?”

女道士點點頭。那黑影居心不良,就是硬要逼著他們用血祭術。

施用血祭術,有違天道,可能遭到懲罰不說,更大的難題是,如今祝繡好不容易勸得安曉嫋有了活下去的念想,難道真要讓她以身救母,眼見這母女二人的魂魄雙雙飄去閻王殿報道麼。

“若是繼續用釋靈金焰法術呢,你之前便是以此法術配合神火熔金霸天鼎,壓製魂魄的。”祝繡問道。

女道士神色凝重,搖搖頭:“壓製不等於破解。我那時隻是想暫時壓製魂魄,再找新法子破陣,事實證明,行不通。”

祝繡聞言,陷入了沉默。

壓製的辦法已經證明無效,而感化的法子也被那黑影所破壞。

如今,似乎真的隻剩下一條道路可走了。

女道士似乎察覺到了祝繡的想法,她正色道:“祝繡,無論情況如何,不能使用血祭術。”

祝繡神色一凜,但轉瞬之間,她又笑眯眯起來打趣:“道友,你這臉色可不太好看啊,拉得老長,跟驢似的。笑一笑唄,總是板著臉多累。”

女道士見祝繡插科打諢,眉頭緊鎖:“祝繡,我是在很認真地跟你說這件事!”

嬉皮笑臉,代表不願意將真實想法和盤托出。

“知道啦知道啦,彆念了。”祝繡掏了掏耳朵,吹了一口氣,輕飄飄的仍是一副沒心沒肺笑著的模樣。

女道士卻不吃這套:“祝繡,你發誓,嘴上這麼說,心裡也得這麼想,絕對不能用血祭術!”

祝繡道:“好好好,這個法子若是要用安曉嫋的血,我自然是不會使的,放心吧。”

女道士聽見安曉嫋的名字,神色鬆了鬆,祝繡憐惜安曉嫋,想來她絕不會用安曉嫋的血施法的,畢竟之前她可是那樣義正言辭折斷筷子說狠話,就是為了防止女道士助安曉嫋施血祭術。

女道士略安心了些,她歎出一口氣:“你好好休息。”

祝繡笑眯眯地目送她離開,卻在女道士關上門的那一刻,笑容黯淡下來。

若是要用安曉嫋的血,她自然是不願意的,但如果有一個法子,既不用安曉嫋犧牲,卻又可以施血祭術呢。

寧紅花求祝繡救她夫君時,哭得梨花帶雨,雖然祝繡已經記不得美人哭泣的模樣,但是她記得寧紅花的那句話:“我與他夫妻十五載,我們是至親,我不能沒了他!”

祝繡默默重複這句話,其實忘羅說要用至親之血,可並沒有說非要血緣至親之血。

那麼,安曉嫋的娘,其實並不隻有安曉嫋這樣一個至親。

能夠以血入陣的,還有另一個。

安大槐,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屬於至親。

用儘安曉嫋一人之血,那她自然是會一命嗚呼,可若是安大槐也願意獻出一部分血,那麼祝繡有把握將兩人的性命都保住,同時還能破解燈籠陣,使安曉嫋的娘魂魄安息。

*

安大槐躺在床上,他被這府中一茬又一茬的打鬥嚇得傷了心神,更心知自己之前做的惡事遭祝繡厭惡,於是他如同軟腳蝦一樣躺在床上,怎麼都不肯離開床鋪。

他如今一日三餐,吃喝拉撒都是叫人進來伺候,躲在這臥房內,一步都不出。

可他的脾氣絲毫未減。

安曉嫋端著一杯熱茶,走到床邊:“爹……”她將茶杯遞到安大槐的唇邊。

然而,安大槐卻猛地一揮手,將茶杯打翻在地。茶水四濺,濕透了被褥,也濺濕了安曉嫋的衣裙。茶杯落地摔碎,發出刺耳的破碎聲。

安曉嫋吃了一驚,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碎成了幾片。

“你是不是想要謀害我!”安大槐瞪著眼睛,聲音沙啞地吼道。

祝繡站在門外,聽著裡麵的聲音,眉頭緊鎖。

果真是越沒有本事的男人,脾氣便越是古怪。

方才安曉嫋求安大槐為自己娘親獻血,可是安大槐一口回絕,他雖忌憚著門外的祝繡,不敢直接打罵安曉嫋,可出言十分難聽:“我和她算哪門子的至親,簡直是胡扯,更何況我如今病入膏肓,怎能為她獻血,你這是要逼著我去死!”

罵聲中氣十足,絲毫不見病入膏肓之模樣呢。

瞧著安曉嫋一臉難過地走出來,祝繡露出安撫的神情,拍了拍她的肩膀。

兩人走到院子裡,安曉嫋忍不住低聲說道:“若是此時困在陣法裡的是我爹,想來我娘一定會願意為他獻血,而不是如此作派。”

她抬起頭,望向祝繡,眼中帶著困惑與迷茫:“我知我爹有過錯,他自私涼薄,還企圖將我娘的魂魄永遠困住,惹出這許多事來,他自是脫不了乾係,可是我卻沒辦法強迫他,我是不是太過於軟弱?”

祝繡輕輕搖了搖頭:“若是要你將你爹綁去獻血,你自是做不到的。你被你娘親養成一副慈悲心腸,善良在任何時候都沒有錯,我想,錯的不是你或者你娘,是永遠捂不熱的涼薄人心。”

女子心軟重情,男子刻薄寡恩,這樣的事,從前做繡女時,祝繡已經見過許多。

“我會為你想其他法子,在這之前,你認真鑽研繡藝,勤練製香,要做到之前承諾的,認真活下去。餘下隻需要做一件事,每日辰時三刻,去你娘的院子裡陪她說說話,待我想到法子,便來破陣。”祝繡細細叮囑。

她將一片樹葉遞給安曉嫋:“我要去找法子,你若有任何急事找我,將這樹葉撕掉,我便能感應到。”

安曉嫋點點頭。

*

祝繡回到客棧,將自己的包袱剛打了個結,卻聽見女道士敲門。

她的臉色略顯陰沉,眼中似乎藏著幾分不滿,以及……幽怨。

女道士開門見山地問:“你這是要走?”

祝繡抱拳:“道友,我要去尋新法子破解那燈籠陣。”

女道士聽後,眉頭一皺,深吸一口氣:“你應該知道,這世間並無其他法子破陣。你非要去尋新法子,何必這樣癡?”

祝繡卻充耳不聞,隻道:“道友,這些日子多謝你了,萍水相逢,就此彆過。”

女道士冷哼一聲:“你說彆過就彆過,可我不想彆過。”

祝繡靜靜看向女道士。

女道士似乎覺得有些尷尬,補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身上的傷還沒完全好,我神武非凡,若是和你同去,自然是能照拂你些,你也不必感謝我,我這人就是樂善好施……”

祝繡瞧著她喋喋不休的模樣,突然出言打斷:“道友,你很像一個人。”

“你和他一樣,嘴毒心軟。”祝繡定定道。

那位總是生氣但即使生氣也依然會吃完大饅頭,然後把破損的宮殿修得完好無損的財神少君,也是如此彆扭,但心善。

女道士沉默下來。

祝繡又道:“我認識的那個人,他除了嬌氣些、性子傲些、吃得多些,簡直是個完美的仙人,幾乎挑不出任何錯。”

女道士又哼了一聲:“那是自然,吃得多的人,都不是什麼壞人。”

“可是,我和他不是同一路人,過去、現在、將來都不是。”祝繡斬釘截鐵。

女道士方才眼裡閃現的那麼一絲得意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祝繡轉身提起包袱,再度抱拳,轉身便走。

女道士愣在原地,臉色變了又變,眼睜睜瞧著祝繡的背影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