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曉嫋要被嫁出去做小妾……”
“寧紅花和她夫君均被軟禁起來了……”
“安大槐找了個極厲害的大仙帶著幾百個道士將安曉嫋娘親的院子圍得水泄不通……”
感知到這些消息的時候,祝繡手中正烤著的魚猛地一顫,險些滑入麵前火堆之中。
今日正是她離開安府的第七天。
這七天,她分彆去了東、南、西、北四大海的藏書閣,那裡麵的書她倒真是一個字都看不懂,當真是天書,於是她便看看海,抓魚釣蝦,盤算著日子,本是打算三日後返回安府。
可她卻突然感知到樹葉被撕爛破裂的聲音,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頭蔓延。
那是她臨行前交給安曉嫋的救命樹葉,蘊含著她的一縷心神。
她早已料到安大槐必定會在她走後生事,隻是怎會這樣快?
她才走短短七日,這賤男人便按捺不住。
男人的絕情與狠辣,再次刷新祝繡的認知。
祝繡火急火燎立刻便要扔下手上的烤魚,隻是她起身間又想到了什麼,抬眼一瞥。
沙地遠處,幾棵枝葉茂密的樹靜靜地佇立著,午間的陽光強烈,樹影婆娑,與人的影子疊在一起。
祝繡歎了一口氣,這人在第九十九重天享福慣了,到了凡間竟是一點常識都不知道,連狐狸都知道要藏好自己的影子,可他隻知道躲在樹後,倒忘了施法掩蓋影子。
這幾日,他這樣悄悄跟著,偏偏海域附近荒無人煙,想來就算有再多的金子都買不到正經吃食。
他又挑剔又嬌氣,卻吃的都是她剩下的殘渣剩菜。
祝繡這樣想著,眼睛一轉,變出一片碩大的桑葉,將那魚放在樹葉上,轉頭朝著海的方向喊了句:“此魚獻給各位海仙,煩請各位保佑我早日找到破解之法,心想事成!”
隨後,她迅速招來一片雲,心急如焚地向著安府趕去。
樹後麵的人影:“……”
那人影拉得老長,慢吞吞從樹後麵走出來:“……供奉海仙還不如來求求我,說了沒有新法子,何苦出來跑這幾日……”
他幽怨地瞧了眼祝繡離去的方向,嘴裡的動作卻沒停下,隻是大口吃完魚後,又乘著雲迅速跟了上去。
*
祝繡堪堪降落在安府麵前,卻未曾想到安府已經大變了模樣。
府門之前,一片死寂。肅殺之氣彌漫開來,整個府邸都籠罩在陰鬱之中。
狂風起,安府的大門轟然敞開。
道士們魚貫而出,手持法器,腳踏八卦步,口中念念有詞。
祝繡淩空而立,衣角飛揚,表情冷冽。
為首之人猛然揮動手中法器,瞬間,符籙如雪花般紛飛,法器光華閃爍,齊齊向祝繡發起了猛烈的攻擊。
在微弱的月光下,祝繡眯起眼睛,看清了為首之人的麵容。
那人臉上塗抹著厚厚的金粉,紅唇豔麗奪目,既詭異又妖嬈。
祝繡輕笑一聲:“嘖,多金大仙,許久不見了!”
多金眼中凶光一閃而過,他迅速認出了祝繡。
自從蒼鬱身亡,他身邊的得力幫手作鳥獸散,紛紛離他而去,使得他在第一重天的精心謀劃瞬間崩潰了大半。
如此想著,他手中的動作愈發狠厲,一招一式都是想要祝繡的命。
祝繡微微側身,巧妙地避開了多金大仙射來的一道符籙。符籙在空中劃過弧線,最終砸在旁邊的石壁上,發出一聲悶響。
與此同時,祝繡捏訣,猛然揮出一陣繡花針雨,帶起尖銳的風聲,直取多金的肩頭。
多金眼中惡毒更甚,他迅速後退,同時左手一揮,又是一道符籙飛出,與祝繡的繡花針相撞,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爆炸的氣浪將兩人都震得後退了幾步。
多金並不示弱,他身形一動,欲再次發動攻擊。
突然,一道身影從天而降,輕盈地落在眾人麵前。
女道士的目光落在多金大仙身上,隻一眼,麵色瞬間變幻。
“你往後退,我要抓活的!”女道士轉頭對祝繡叮囑。
隨後她深吸一口氣,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周身散發出一股強大的氣息,耀眼的金光從她身上迸發出來,猶如旭日初升,瞬間蓋過了天上彎月的光華。
金光之中,女道士的身形變得飄渺,仿佛與天地萬物融為一體。
多金在這股強大的氣息麵前,頓時感到一陣心悸。
隻見女道士的身形突然加速,朝著多金大仙衝去。
眼見抵擋不及,多金眼睛骨碌碌一轉,調轉矛頭,卻是朝著祝繡攻去。
祝繡躲閃不及,隻覺一股強大的衝擊力襲來,整個人瞬間被這股力量重創,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向後飛去。
女道士連忙一閃,穩穩接住祝繡,但多金卻抓住這一空隙,如同鬼魅般在夜色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原本躲在府邸大門後的安大槐見狀,心中驚恐萬分,他連滾帶爬地從府內衝了出來,一邊跑一邊高呼:“仙姑饒命,饒命啊!”
女道士卻不理他,隻抱著祝繡進門,尋了一間房走進去,將她放在床上。
“咳咳……快去把安曉嫋,還有寧紅花和她夫君放出來。”祝繡麵露虛弱,拉著女道士的手讓她救人。
女道士道:“你法力不足,偏偏回回衝在前頭做什麼?”
提起自己的法力,祝繡心下一動,突然問:“我的法力,和你比,如何?”
女道士:“……雲泥之彆。”
她皺起眉頭,實在不明白祝繡為什麼要問這麼顯而易見的問題。
“你問這個乾嘛,難道要和我打一場?”女道士眼裡帶著一絲探究。
祝繡勉強扯出一個笑:“隨便問的,好了,你快去救人。”
女道士站起身來,卻在推門時頓了頓,轉過頭,定定地瞧著祝繡。
祝繡被盯得心虛:“乾嘛?”
女道士沉聲道:“你想做什麼,我都會幫你。”
她的聲音澄澈清明,在寂靜的月夜中回蕩,仿佛帶著千鈞之力,穿透濃厚的夜色。
月色如水,銀輝灑落,兩人的視線正好撞在一處。
祝繡心中一顫,垂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被角,笑了一聲:“什麼都能幫麼?”
女道士道:“隻要……彆和天道對抗。”
瞧著女道士輕輕關上房門的身影,祝繡歎出一口氣。
人在晚上的時候,容易感情泛濫,仙或許也一樣。
*
夜色如同厚重的帷幕,天邊幾點微弱的星光閃爍。
突然,一陣細微的異動打破了夜的沉寂。
那聲音起初如同微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但又似乎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院子裡的草木仿佛也在這種異動中微微顫抖
祝繡房裡響起一聲尖叫。
正在院裡閉目養神的女道士猛地睜開眼睛,雙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她身形迅速一閃,推開祝繡房門的一刹那,一股強烈的氣流從門內湧出,帶著說不出的詭異與危險。
女道士瞳孔驟縮,警惕地望向屋內,隻見祝繡臉色蒼白,嘴角掛著一絲鮮血:“有人……搶了我的金元寶,快……去追。”
祝繡聲音顫抖,平添了幾分急迫的哀意。
女道士連忙上前扶住祝繡,焦急地呼喚:“祝繡!”
她提氣運功,將一股溫和的法力注入祝繡體內,瞧著祝繡臉上的痛苦之色減輕,她為她輕輕蓋上被子:“你怎麼死心眼兒,一個金元寶而已……”
祝繡拉住她的手:“不,對我來說,很……重要。”
桌上的油燈搖曳著微弱的光芒,那火焰在女道士的臉上跳躍,映照出她複雜的神情。
燈芯之上,油脂正在熱烈地燃燒。
突然間,燈芯處爆出一朵細小的燈花,火光瞬間明亮如白晝,將整個屋子照得通明。。
祝繡抬頭望女道士,隻見火花的影子在她眸中一晃而過,雀躍跳動。
女道士任由祝繡拉著,卻彆開臉,嘴上雖不饒人,聲音已經徹徹底底柔和下去:“知道了知道了,你既掛念那金元寶,我給你搶回來便是了。”
待到祝繡安穩睡去,呼吸平穩了,女道士方才放心推門而出,她走出安府大門之際,回頭一望,大手一揮,在整個安府外麵布下一層柔和的結界,這才追了出去。
聽著女道士輕輕關上門的聲音,祝繡的睫毛微微顫動。
女道士走後,祝繡閉著的雙眼才緩緩睜開。
此時,安曉嫋和寧紅花從外麵悄悄走了進來:“仙姑,一切都準備好了。”
安嫋曉娘親的小院內。
祝繡手輕輕一抬,明亮的燈籠高懸,光芒四溢,小院內瞬時猶如白晝。
在這明亮的光線下,安大槐被粗麻繩緊緊地綁在院中的一棵老槐樹上,他無法動彈,隻能憤怒地瞪大雙眼,盯著周圍的一切。
祝繡走到他前麵,將他嘴裡的破抹布扯出來:“有什麼要說的,快說!”
安大槐立即破口大罵:“你們要做什麼,是瞧著我不答應獻血,要來硬的,強迫我將我逼死麼?你們這些賤人!”
說罷,他又哀嚎起來:“女道士在哪!她可是不同意你用血祭術的!……道姑!道姑大人……救我,救救我!”
祝繡又將那團破布塞進去:“彆嚎了,這府外有結界,外麵的人聽不見,也闖不進來。”
見祝繡油鹽不進,安大槐朝著安曉嫋嗚嗚地叫。
安曉嫋斂眸,若不是祝繡及時回來,恐怕她現在已經被眼前這位父親逼著嫁出去做了小妾。
她總是對她的父親心軟,可直到徹底接受自己的父親從未將她當作至親女兒的真相時,她才終於能夠斬斷這數年來對父愛的妄想。
此時一向柔弱溫吞的安曉嫋眼裡是從未有過的冰冷:“彆叫了,隻要你一半的血,必然不會傷害你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