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城與空花城相鄰,按腳程來說,慕敬不該這麼快抵達,可慕敬不一般。
主要是他的異能不一般,他會飛。不過他甚少飛,總覺得飛起來的樣子十分不雅,可這次情況緊急,他隻好隨便飛了一下。
青時亦是沒想到慕敬來得這麼快,她確實告訴千寧慕敬要幾日後才到,畢竟西融城池遼闊得很。
千寧都不知道她是怎麼回到房間的,隻知道她的臉上一直掛著一個假笑,感覺腮幫子都抽了好幾下。
尹白自是沒有邀請慕敬一同用膳,主要是他戴著麵具也沒有嘴。不過顏公子有嘴,他與慕敬用了晚膳,慕敬這才趕來千寧的房間。
“飄飄。”慕敬說著躬身作揖。
據青時說,慕敬隻當千寧是恩人狐主的徒弟,公主的身份乃是其次。如今狐族逢難,千寧四麵楚歌,他必須儘全力保全千寧。
千寧微微笑笑:“慕城主久違了。”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慕敬則坐在了千寧與青時的對麵,桌子不算大,三人互相看看,誰也沒開口。
慕敬似是同尹白說起他與千寧的淵源,不過就是慕老城主與虞府是故交,虞府慘遭禍事,千寧是來投靠慕敬的。
千寧無聲一歎,尹白怕是知道她與慕敬是初次見麵了,不過千寧是不會承認的。
現在最好的法子就是解了蠱而後去棋城完婚,隻要金蟬脫殼,千寧才能安心尋找剩下的卻白。
青時看千寧與慕敬都不說話,遂打破了沉靜:“慕城主。”
“念念姑娘不必多禮,喚我清風就好。”
千寧看了看慕敬,原是位文質彬彬的謙謙公子,年紀輕輕就做了一城之主,難得難得。
“清風呐,飄飄的蠱可有解?”
慕敬雙手微微向外拂了一下衣袖,他抿了下嘴:“家父與毒醫乃師出同門,可毒醫行蹤不定,實難琢磨。我本想找個法子尋到毒醫,可毫無線索。”
“這麼說,尋不到毒醫便沒有解蠱的法子?”青時再次問道。
“法子也不是沒有,姑且一試。”
“哦?”青時舒展了眉頭,“清風直言便是。”
千寧隻看著二人敘話,好似中蠱的人不是她。她呢也不想有太多的情緒波動,畢竟尹白很容易感知到她的情緒,而她卻未曾感知到尹白的心緒,真是個沒有情感的人呐。
“飄飄?”青時看向千寧,“清風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哎呀,走神了不是。
慕敬一笑:“無妨,我再說一遍就是。”
千寧隻得尷尬點了下頭。
“太師父曾收過幾位徒弟,有一人能解毒醫的蠱。此人就在空花城,但是性子頗為怪異,與毒醫師出同門卻是宿敵,尋她解蠱要費些功夫。”
“毒醫原是夫妻二人的名諱,他們究竟是害人還是救人?”又是毒又是醫的,千寧心中早有此疑問。
畢竟與婆婆相處多日,她為人溫和亦是善解人意。
慕敬道:“毒醫鑽研蠱毒數十年,之所以叫毒醫,便是救人的法子與眾不同,他們隻用蠱毒救人,所以得此名諱。”
千寧點了點頭:“我與婆婆相處數日,婆婆待我不錯,想來也不是存心對我下蠱。”
慕敬亦是讚同千寧的看法。
“那我們何時出發?”青時問道。
“我今日已拜托尹少主去尋神醫仙子的住處,待尋到後我們就出發。”慕敬回道。
“仙子?竟是位女神醫。”青時道。
慕敬輕點下頭。
千寧忽而想到一件事情:“慕城主。”
慕敬:“清風。”
千寧:“清風,現下西融的局勢如何。”
慕敬自然知道千寧問的是什麼。
“段氏舊臣在朝中經營百年,他們的勢力盤根錯節,現下浮在麵上的都已伏誅,隱在暗處的暫且還碰不得。”
“想來流族經營許久,能扳倒段氏非朝夕之間,可若想徹底清除段氏舊臣,也是不易。”
千寧說著想到了坤朝的局勢,如果西融安定一些,坤朝則有喘息之機,畢竟她的皇帝義兄為了幫她也是費儘周折,她雖然沒了記憶,可青時都同她說過。
“現下西融無主,尹少主不但為流族洗清了冤屈,還奪下段氏二城給流族一個棲身之地,清風著實欽佩。”
慕敬說著卻話鋒一轉輕搖下頭,他繼續道:“隻是朝中還有蕭氏,近來又頻頻傳出公主與蕭氏聯姻的消息,若是蕭氏登位,西融又將是另一番局麵。”
千寧明白慕敬話中的意思,蕭氏也不是善茬,當年可以對段氏伏低做小忍辱這麼多年,想來圖謀遠大。
不過這些與千寧無關,當下最棘手的事情就是解蠱。
慕敬離開後,千寧就一頭紮進了軟榻上。
“你從前胃口那般好,為何近來總是吃不下東西。”
就算青時拿了千寧愛吃的東西給她,她也隻吃幾口而已。
“在浮屠閣我看到那樣的慘狀,記憶猶新,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去淡忘。”
“誰讓段靡沒有傍身的異能。再說,也算是段靡應得的,死在他身下的亡魂可不少。”
千寧聽到青時的話忙坐起身,她覺得頭上的發簪有些礙事,遂取下放在了手邊,這才說道:“為何不是死在他刀下?”
“啊?”青時啞然失笑,“你關注問題真是獨樹一幟。”
“所以,為什麼呢?”
青時靠近千寧輕聲道:“你在段氏許久,不知道段靡的異能嗎?”
千寧看著青時,她張了張嘴複又咬住了牙齒。
千寧:大家都不願意提的事,我若回答不知道,青時恐怕也不會多說什麼。
青時:看千寧的樣子,同她那晚與流族的手下八卦時的表情一模一樣,果然是同樣震驚。
千寧哼哼笑了兩下:“我當然知道,就是想聽你展開說說。”
“六啊,這事你還要聽展開的?”青時微微斜了斜身子與千寧保持了一臂的距離,又道:“我以為你的腦袋裡隻裝正經的事情呢。”
嗯?千寧挑眉,這和正經有什麼關係。
青時附在千寧的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千寧則是驚訝地看向青時,她終於明白大家為何支支吾吾了。
西融人太飆了,竟然還有此等異能,難怪尹白不讓她問。
千寧想到了段靡碩大的床榻,還有掛在床頂的輕紗,原來都是他表現異能的道具,千寧甚至還在那些床上度過了好幾個夜晚。
哎呀,千寧向後躺倒了身體,她更吃不下飯了。
“竟然是屹立不倒,你說就這異能,段氏亡於此也是注定的事。”
聽到“屹立不倒”四個字,千寧胃中一陣翻滾,這下她心裡的陰影麵積更大了。
青時看千寧這個樣子,隻當她是精神不佳,囑咐了幾句就回房了。
千寧飲過安神湯本要就寢了,卻見一人出現在她的房間,竟是雲兒。
“虞姑娘,深夜叨擾了。”
雲兒如上次相見之時掛了可愛的笑容,千寧請雲兒坐了下來,她不太習慣有人突然出現在她的麵前,遂又飲了一口安神湯。
“雲兒姑娘是特意來找我的?”
“嗯,”雲兒微點下頭,“雲兒想拜托虞姑娘一件事。”
“雲兒姑娘直言便是,若是我能做到的定會幫助姑娘。”
雲兒一笑,她自袖中拿出一物,此物千寧見過,就是那枚殘玉,上麵還配了瓔珞。
“此物乃是夫人生前隨身之物,上麵的瓔珞是我做的,公子用此物凝了我的氣息,本想將我的魂魄附在此物上,奈何我的魂魄被束縛,公子亦是沒有追尋到我的蹤跡。”
千寧看了看雲兒手中的殘玉,想來她口中的夫人就是尹白的母親,她竟誤會此物是尹白與雲兒的定情信物。
“夫人姓白?”千寧看到瓔珞上的字,另一個字染了血跡,看不清。
“夫人名喚尹白月。”
原來如此,千寧猜測尹白用了假名,竟是取自他的母親。
千寧想到了鬼城的事,遂問道:“我在鬼城見到百鬼夜行,他們為何不能說話呢?”
雲兒垂下了眸子,她眼神有些哀傷:“我意外被人擄走,他們將我的魂魄煉做傀儡,亦是利用我奪取流族之力,而我身上的咒術封了百鬼的七魄,他們不能言語,隻能被困在鬼城中一遍遍重複死亡的過程,直至灰飛煙滅。”
千寧深呼吸,她想到了客棧裡的女鬼。這些都是拜鬼道四煞所賜,段氏亦是那劊子手,他們竟然如此殘害流族之人。
千寧緩了下氣息,她看向雲兒:“段靡曾將你的頭發放在一個香囊裡,恐怕是想擾亂尹白的追查。”
雲兒點點頭。
“對了,雲兒姑娘想拜托我什麼事呢?”千寧才想起雲兒找她的原因。
雲兒看著千寧:“虞姑娘,公子自幼體弱,夫人又去的早,”雲兒說著頓了頓,“雲兒看虞姑娘為了公子奮不顧身,而公子對虞姑娘亦是另眼相看。”
“嗯……”千寧自嗓子裡發出了一聲回複,“雲兒姑娘怕是誤會了,尹白總嫌我聒噪。”
雲兒一笑:“我與公子自小相識,從未見他與哪個女子這般投緣。”
“雲兒姑娘說笑了,投緣不是這麼解釋的。”
“我想拜托姑娘,如果哪天公子惹姑娘不開心,姑娘能否不要離他而去。”
啊?聽到雲兒的話,千寧的眼睛都睜大了一些。
雲兒繼續道:“公子經曆了許多變故,他一人扛起了流族的擔子,雲兒看得出公子喜歡虞姑娘,姑娘亦是對公子有情有義,雲兒唐突姑娘了。”
“雲兒,你是不是要離開了?”千寧問道。
雲兒隻是點了點頭:“離開之時便不與姑娘告彆了,雲兒不喜歡這樣的場景。”
“好,我答應你。”
千寧心下歎氣,她怎麼能騙一個鬼呢。
雲兒笑了,她笑得很開心。
千寧知道雲兒遭受了很多痛苦的事情,她記得雲兒在鬼城出現時的樣子,她的臉甚至她的手臂,千寧全記得。
雲兒離開了千寧的房間,可是千寧沒有睡意,她一隻手撐著下巴,現下正強迫自己什麼也不要想。
她隨手扒拉著手上的鐲子。
誒?鐲子還沒還給尹白呢,擇夜不如撞夜唄。
千寧套了件外衫準備出門,剛打開門就看到了站在門前的人。
還好千寧看習慣了,否則這麵具也怪嚇人的,畢竟是晚上。
“巧了不是,我有事找尹少主。”
“明早出發。”
“去哪?”
“解蠱。”
流族的辦事效率真高呐,這麼快就尋到了慕敬口中的神醫仙子。
千寧將手伸向尹白:“尹少主,此物我忘了歸還,現下你便取走就是。”
尹白垂眸看了看,他隨即抬手在千寧的手腕上點了一下,碧落就泛出了星星點點的光斑。
“戴著吧,碧落不會再取旁人的精血,隻化作普通的物件。”
尹白的話音才落,隻聽到一個人的聲音傳了過來。
“飄兒。”
千寧側顏,竟然是慕敬,想來也是通知她明早啟程的事。
“飄。”慕敬說著來到了千寧的身邊,他看尹白收回了手,忙擋在了二人的中間,“飄,明日我們就啟程。”
千寧忍了。
“好,飄明白了。”
千寧決定,打不過就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