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花城郊外的山中,千寧在這裡住了幾日,她不知山外的事情。
尹白的傷勢好轉,近幾日也跟著一起進山獵了些野味回來。
今日婆婆也進了山,隻留千寧一人在家,她坐在院中,本想曬曬太陽,卻見身邊結了一層幻境。
是琉璃?千寧站起身走出院落,就見琉璃飄然而落,她手中握著一塊琥珀。
“終於找到你了。”
“琉璃。”千寧喜出望外,“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琉璃攤開手掌,她手中的琥珀晶瑩剔透,千寧仔細瞧了瞧,琥珀中有一對蝴蝶,它們的翅膀是血紅色的。
“這是哥哥的陰陽蝶,狐族擅追蹤之術,陰陽蝶熟知你的氣息,我便帶著珀石四處尋你。”琉璃道。
千寧拿起琥珀看了看:“它們不能飛嗎?為什麼翅膀是紅色的。”
“師父暫且將它們封在珀石中,待哥哥醒了,它們也就能飛了,像從前那般。”
千寧用手摸了摸,要儘快找到幽簋,她又道:“無量城那邊怎麼樣了?”
“一切安好,流族計劃周密,過幾日青時便會來空花城,慕氏的人馬現下都集中在空花城,隻是段氏近來行為怪異。”
千寧又想到了浮屠閣中的場景:“自然怪異,因為段靡死在了浮屠閣,段氏撐不了多久。”
“段靡死了?”琉璃有些驚訝。
“這就是我要同你說的事情,”千寧拉著琉璃回到院中落座,千寧又道:“我從前認為是段氏在奪取流族之力,現下看來是有人借段氏之手奪取流族之力,這個人是畢律香。”
“是畢律香殺了段靡?”
千寧搖了搖頭:“當時我與尹白躲在暗處,殺掉段靡的人不是畢律香,是他的同夥,此人可將人瞬間化為血塊,不留全屍。”
琉璃蹙眉:“是靈澤咒,化妖為形,吞鬼嗜魂,縛人為屍海。”
千寧還是第一次聽說:“是誰?”
“鬼道四煞之首,玄煞滄浮。”
“神界就這般縱容鬼道四煞?”千寧不解,十分不解。
琉璃垂眸沒有答話,千寧則將浮屠閣發生的事同琉璃敘說一番,包括尋到幽簋的事情。
“慕氏擅醫術,曾尋過幽簋煉製丹藥,隻是未尋到,原是在段氏手中。”琉璃了然。
“可現在到了玄黃二煞的手中。”千寧看向琉璃,“我從前在何處引出了畢律香?”
“空花城俏閣,那時你與哥哥查探疫症之事,你曾去過俏閣。”琉璃回憶著,想來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現下段靡已死,尹白不能再以段靡的身份回去,否則會引來玄黃二煞,最好的方式就是不現身,”千寧思索著,她雙手微握,“我有一個法子能拿到幽簋。”
“不如我去試試。”
“不可,”千寧忙道,“琉璃,你不能冒險,我有法子。”
“你想找尹白幫忙?”琉璃猜到了一些。
“容我想想。”千寧關心的還有一事,“白石城那邊如何?坤朝的和親使團可有異樣。”
“目前在白石城,他們遍尋不到你的蹤跡,現下又與段氏失去聯係,遂一直留在白石城。”琉璃說著抬手施法,“有人回來了,你小心行事,我先走了。”
“好。”
千寧起身的功夫,琉璃已經消失在了小院中。
千寧將袖子卷了卷,婆婆的衣服有些大,她儘量束緊了腰帶,可腋下和腰間還是鬆鬆垮垮的。
反觀尹白,他穿了粗布粗衣也算筆挺。千寧能看到一個頎長的身影正拿著一些獵物走在婆婆的身邊,他們今日沒有去很遠的地方,遂沒有推車。
千寧來到門口,她問過尹白很多次為什麼不回無量城,畢竟他們回去也就是須臾之間。
起先,千寧以為尹白身體沒有恢複,所以沒有辦法使用異能。可幾日下來,千寧觀察他的身體已然無恙,可他還是不願意離開,這個原因千寧大概也猜到了。
他不願走,隻是因為雲兒的魂石沒有尋到,他許是心中愧疚才不願離開。
千寧吐了口氣,她迎了上去。
“今日收獲頗豐嘛。”千寧說著接過了婆婆手中的草藥。
“小丫頭,今日你夫君給你打了山雞,這身手比老頭子我年輕時都要好。”
千寧露出一個笑臉,她看了尹白一眼,尹白則是將手中的獵物拿去了廚房。
幾日來,千寧已經與這對老夫妻熟絡起來,尹白更是將他發間的夜明珠送給了婆婆。
婆婆起先不願意收,直到千寧說起若是不收便即刻離開,婆婆才勉強收下。這對老夫妻並無子嗣,家中冷清得很,自打千寧與尹白來了,他們覺得熱鬨了很多,自然不願他們離去。
晚間,婆婆做了一些野味,千寧隻吃了一點,她最近的胃口不是很好,腦海中總是想起段靡的死狀還有那些血肉的味道。
晚飯後,千寧回到了房間,自打醒來的第二日,尹白就將主屋裡婆婆空置的矮榻搬回了房間,此後的每一晚,尹白都睡在榻上。
千寧也覺得奇怪,他二人從浮屠閣出來後,尹白就不似從前了,具體哪裡不同千寧也說不上來。
好像是對千寧的態度不同了。
千寧聽到開門又關門的聲音,遂抬頭看去,尹白端著一個托盤來到千寧的身邊,他將托盤上的碗放在千寧的手邊。
千寧聞到一陣香氣:“這是什麼?”
“你嘗嘗。”尹白坐下身來。
千寧舀了一勺放進嘴裡,味道不錯,她又喝了幾口,很鮮美。
“婆婆做的嗎?”
尹白看向千寧:“幾日來 ,你何時見婆婆燉過湯。”
“不是婆婆,難道是你,”千寧眼中帶笑,她上下打量著尹白,“不能吧,你還有這技能?”
“不能有嗎。”
“可以。”千寧又喝了好幾口才將勺子放下,微正色,“我有辦法拿到雲兒的魂石。”
二人對視,尹白道:“你知道魂石在哪?”
“能猜到。”
“猜到?”尹白的手在桌上敲著,一下兩下,隻敲了兩下,“那你猜猜我為何留在這裡沒有離開。”
“你沒有拿到雲兒的魂石心下難過,不願離開,我都懂。”
尹白歎氣,他眼底閃過一抹無奈之色:“魂石在哪。”
“呂香他們好似在找什麼人,很明顯他們將段靡誤認為所尋之人,直到那日在浮屠閣發現假冒段靡的你,那時流族之力在你身上聚集,呂香以為自己尋對了人。”
尹白沒有說話,一隻手垂放在了腿上,他依舊看著千寧。
可千寧沒有看他。
“我們躲起來後,你將段靡放了出去,呂香繼續引流族之力試探段靡,那時又發現段靡不是他要找的人。”
“你想說什麼。”尹白注視著千寧的眼睛。
“我想說,就算呂香懷疑這其中還有一人存在,可是他沒有見到你的麵容,亦不知你的身份,單憑衣服前後不一也說明不了什麼。可你若是直接去奪魂石,便是自報家門,他們會發現在浮屠閣的人就是你。”
“你說的這些我明白,你的結論是什麼?”
尹白啊尹白,你腦袋裡裝了陀螺嗎?轉這麼快。
千寧抬眸:“我們以彆的東西為目的,擾亂視聽。”
“你要尋幽簋?”
千寧吸氣,她直勾勾地看著尹白。
片刻,她的身子微微向後靠了靠,終是沒說話,她不知道要說什麼,真的。
看千寧不說話,尹白感受到了千寧眼中的異色,他垂眼:“慕氏一直在尋幽簋的下落,你原是為了慕敬才跟著我來了空花城。”
哈?千寧一怔,慕敬真是塊好磚,每天被搬來搬去的。可你說的還真不對。
“你想讓我幫你奪幽簋,是嗎。”
尹白的聲音有些淡漠,亦有些疏離,千寧抿了下嘴,他不會生氣了吧。
“尹白,你要尋魂石,我要找幽簋,隻要計劃得當,他們不會察覺你的身份,我決計不是讓你去冒險。”
尹白忽而看向千寧,他眼中似有寒光,千寧如同第一次見到尹白那般,她有些冷。
“你彆這麼看著我,我都不知道怎麼和你解釋了。”千寧竟然有些語塞,她很少這樣。
尹白起身:“待拿到幽簋,你從哪裡來便回哪裡去,不要再跟著我。”
啊?千寧皺眉,生這麼大氣嗎。
沒等千寧說話,尹白就消失了在千寧的麵前。
千寧頹然趴在了桌子上,這誤會沒法解釋了,他心中的證據鏈已然形成閉環,閉得那叫一個合情合理。
千寧又長歎口氣,她真的不想尹白暴露身份被畢律香察覺。
尹白多半是晃去了無量城,看來今晚是不會回來了。夜深時,千寧輾轉反側無法入睡,她幾次起身而後又躺下,就這麼來來回回好幾次,她總能襯著月光看到尹白睡覺的矮榻,空空如也。
煩躁,千寧轉過身不想再瞧見那個矮榻,她將頭埋在被子裡,何時睡去的她也記不清了。
第二日清晨,千寧迷糊起身,她不用照鏡子都知道眼底增添了不少顏色。
聽到屋外有人聲,竟是尹白的聲音,他何時回來的?
千寧扒拉了幾下頭發,她本來已經走到了門口,可是她沒開門,不知道尹白還生不生氣,她站在門口沒有動。
“老婆子知道你們小夫妻不是這深山裡的人,離開是遲早的事。”
“行了老婆子,他夫妻二人本就是逢難來此,如今他們的家人尋了過來,你就莫要多言了。”
千寧聽著老夫妻二人的對話,她的手隻是放在了門閂上,她沒有開門。
“幾日來承蒙二老照顧,這些便收下吧,內子一片心意,婆婆莫要拒絕。”
千寧竟然聽到尹白說“內子”,她的手輕輕扣住了門閂。
“好好好,老婆子就收下了。這也沒旁的東西送給你們,我去做一對同心結,莫要嫌棄。”
千寧沒有聽到尹白說話,婆婆好似又說了什麼,千寧聽不清,遂慢慢拉開了一條門縫,她將腦袋湊近門縫。
怎麼沒聲音了,她抬眸。
嚇死人了,尹白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外,千寧透過門縫看到他半邊眉眼。
得咧,千寧的腳趾已經摳出了比段氏家宅更大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