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量城,竹山。
林中霧蒙蒙的光暈一圈又一圈地飄散開來,千寧認真地聽著兩位美麗的姐姐給自己講述從前的事情。
千寧左右動了動身子,大石頭太硬了,千寧從隨身的包袱裡抽了一件外衫疊了疊充當個墊子。
關於失去的記憶,千寧好似看了一個畫本子,若說是局外人,內心卻數次被觸動。
若說是當局者,千寧又好似在黑暗中摸索,對任何事任何人都沒有記憶,就算再怎麼努力回憶,最後都隱入黑暗之中,毫無光亮。
因為是原主的記憶,所以她才想不起來嗎?
兩位姐姐你說一段我講一段,約莫說了好一陣子了,千寧微微皺眉,大概了解了從前發生的一些事情。
“彆站著了,坐。”千寧兩隻手搓了搓。
青時說得有些累了,遂挨著千寧坐下身來,琉璃則是站在二人麵前,隻看著千寧。
“你是青時?”千寧看了看身邊的人轉而又看向麵前的人,“你是琉璃?”
“從前你總叫我萬年樹妖。”青時說著攬住了千寧的肩膀。
“這麼說來,事情是這樣的。”千寧思索著進入腦海的內容,“我因為僭越神界之事被施以雷刑,跟著讓囚禁在司律殿十幾年?”
千寧兩隻手舉起來又來回翻了一翻,有這麼多年嗎?
琉璃點了點頭。
“為了救回我,皇帝義兄主動與西融聯姻,請求了幾百次,天帝才同意把我放回來?”千寧指了指自己。
青時點了下頭:“你回來後,我們一直在找法子喚醒你,現下人界都是龍族說了算,令儀那個變態追著你不放,我隻能換了宮女的身份留在你身邊,為了不讓龍族懷疑,我在宮中沒有對你言明一切,本想著到了無量城再伺機救你出去,奈何你個老六以為我要害你。”
青時說著在千寧的頭上點了一下。
“我以為你也和那國師一樣,想要殺我。”千寧有些不好意思,“你總給我喝那些奇奇怪怪的茶水。”
“你時時夢魘,我在茶裡添了安神的藥。”
“原是如此。”
千寧大概知道了從前的事情,可是要怎麼告訴兩位姐姐,她們的妹妹可能在遭受那雷刑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她不過是魂穿於此的人。
“其實,我看兩位姐姐心係妹妹,我就直說了,我不是你們的妹妹,我也沒有失憶,我不小心就來到了這裡。”
看著二人稍稍有些異樣的眼神,千寧繼續說:“也許你們的妹妹在遭受雷刑的時候就……離開了,抱歉。”
千寧的話音才落就被身旁的人一把抱進了懷中,抱得很緊。
千寧兩隻手輕輕拍了拍青時的背:“彆傷心,你們這裡不是神仙鬼怪的世界嗎,也許有法子找回你們的妹妹。”
青時眼中有淚,卻破涕為笑:“原以為你都忘了,沒想到你還記著化形之前的事情。”
“啊?”千寧一頓。
“你姓虞,來自另一個世界,可你遭遇了一場變故,你的命星空降於此而你化為靈族遺脈,以靈玉為元。”琉璃看千寧露出驚悚的表情,繼續說道:“你說過你的名字叫千寧,我們便喚你千寧,你的姓氏隻有我們知曉,我說的可對?”
千寧不自覺地向後靠了靠身子,她看了看青時而後又看向琉璃,事情好似沒有順著她預想的方向發展。
“這麼說,我早就來到了這裡,那雷把我劈得失憶了?”
青時與琉璃齊齊點頭,看眼下的情況是這樣的。
千寧沉眸片刻,難怪會對這裡的一切都感到很熟悉,對穿越之前的事卻很模糊,好似過了很久似的。
“你失憶的原因還不知曉,是否與天雷之刑有關也不得而知。”琉璃看了看千寧的手腕,繼續說道,“你手上的霓裳珠失了蹤跡,而你的靈玉亦是下落不明,我們不知竹山當年發生了什麼。”
“所以我現在也沒有法力,就與普通的人族無異?”
“嗯。”琉璃點了點頭。
“你們打算帶我回月牙河穀嗎?”
“我會先送你去棋城,棋城慕氏與師父是故交,隻要你與慕氏聯姻,我們就能金蟬脫殼。”
“等等,”千寧單手揉了揉太陽穴,“你們剛才說過,慕氏在夾縫中求生,那棋城本歸段氏所有,在西融王離世之前才托舉慕氏奪了棋城,段氏一定會追著慕氏報奪城之仇。”
“想來如你所說。”青時點了點頭。
“我頂著坤朝公主的帽子來聯姻,段氏能讓我順利嫁給慕氏嗎?”
琉璃握住了千寧的手:“我們原本打算在無量城引發段氏與流族的爭執,這樣就能順利將你帶走送至棋城。隻要在龍族與段蕭二氏發現你之前與慕氏完婚就好,屆時你的義兄會以坤朝皇族的名義給慕氏封賞,大局既定矣。”
千寧明白了青時與琉璃的用意,遂點了點頭。
“慕氏靠著醫術斡旋在西融各方勢力之間,為的就是爭取聯姻的籌碼,這些都是師父一早安排下的,奈何出了變故。”琉璃說著低下了頭。
千寧抿了抿嘴:“將我送到棋城之後呢?你們要去哪。”
青時道:“我要去尋些東西,琉璃可來去自如,會時常去棋城看你的。”
千寧低頭注視著青時的手,她的手很涼很涼。
自打醒來,青時都以爾戒的身份在宮中保護著千寧,因為龍族耳目眾多,她無法言明一切。
千寧已然明白了因由,遂直了直身子:“我就是在這裡被天族帶走的?”
千寧說著指了指身後的竹林:“帝君白熙墮了魔道,意欲引妖界鬼道顛覆六界,可不成想被鬼王留下的魘鼎所傷,先龍主誓死護衛六界,就神隕在這竹林裡?”
千寧重複著方才青時說過的話,她看了看四周,當時她也在場,可是她沒有任何記憶。
青時歎了口氣:“所有人都想知道竹山發生的事情,竹山唯一活下來的人隻有你,你在司律殿清醒過,可你對所有的事一無所知更是渾渾噩噩無法言語。”
青時頓了頓繼續說道:“縱使這般,龍族認為你是唯一的知情人卻不願意說出事情的因由,令儀強押你去受了那雷刑,本想借著雷刑在天宮就殺了你。”
“我是人族,遭了雷刑卻沒死?”
“行刑當日隻有天後在場,你未身死,旁的不敢多言,天後亦是將你囚在天宮許久。”
“我和白熙是什麼關係?”
聽到千寧的話,青時與琉璃都沉默了,不知如何言說。
“嗯……”千寧吸了口氣,“是誰害了哥哥?還給狐族扣了一頂亂禍亂六界的帽子。”
“我們也不知哥哥為何在竹山,更不知何人斷了哥哥九尾。龍族隻言說狐族隨了白熙顛覆六界,天帝封禁了整個北境,不準任何人進出。”琉璃道。
三人皆陷入了沉思,竹山之上是萬丈蒼穹,星辰卻黯淡無光。
千寧知曉了來龍去脈,卻對竹山發生的事情毫無印象。
“玉笙,她傷得重嗎?”千寧問道。
青時回道:“玉笙曾繡了一塊帕子給你,隻要你有危險她便可感知。許是感到你有危險便追著蹤跡來到了無量城,有人襲擊了玉笙,她傷得很重。”
青時說到這裡停了下來,隻垂著眸子:“哥哥九尾皆斷,星輪俱碎,師父勉強將哥哥的一絲原神留住,而那塊帕子就在哥哥的身上,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也不知曉。”
琉璃撫上青時的肩膀,眼中亦是蕩起了一層薄霧,她接著青時的話繼續說道:“玉笙靈脈受損,唯有火神的無名火可以療傷,北境封印前夕,師父帶著玉笙去尋鳳主,言說鮫人珠以無名火溫養可讓玉笙活命,玉笙留在了鳳族。”
“對不起。”千寧亦垂著眸子,不知怎麼的,她心裡一陣陣不適,平穩了氣息,又道:“哥哥,還能……”
活命嗎。
這三個字,千寧沒說出口,隻抿了下嘴:
“有什麼法子能救哥哥?”
青時再一次攬上了千寧的肩膀:“你乖乖在棋城就好,其餘的事我和琉璃去做,哥哥必須活。”
“雖然我沒了記憶,也想不起哥哥的樣子,但是我這裡一陣陣難受。”千寧說著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也說了靈族不能現身,師父好不容易將你的星輪封印,你現在是妖,琉璃與你一起不妥。”
“所以呢?”青時看向千寧。
“所以琉璃隻能在暗,我是人族,帶著我最方便了。”
青時輕聲一笑:“本以為你失憶了會乖一些,原來,千寧還是千寧。”
“你們同意了?”千寧跳下石頭,隨手拿起石頭上的外衫抖了抖。
“自然,從前你與哥哥形影不離,我不想你恢複了記憶怨恨我。”青時如實回答。
眼下已經耽擱了好些時候,龍族處理完行宮亂事就會尋找千寧的下落,若是落入國師的手中,那還了得。
千寧使勁將衣服塞進包袱裡:“我們去哪?”
“最危險的地方。”
千寧將包袱甩在了背上:“無量城?”
“失憶了還這麼聰明嗎?”青時說著也站起身來。
“可能是天賦吧。”
“得。”青時無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