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夢入仙境。
千寧幾次睜開眼,可是什麼都看不清,入眼處都是一片清白之色。
她心口一陣疼痛,遂閉上了眼睛,周身涼意甚濃,從身體到指尖。
這樣的夢境千寧經曆過無數次,她想醒來,卻掙脫不了束縛在周身的夢魘。
又是一陣琴聲傳來,千寧的思緒被拉回現實,她猛地睜開眼睛,入眼處是床頂的帷幔。
千寧雙手放在額頭上吐了口氣,本該好好生活的她莫名其妙就穿越到了這裡,算算也有一段時間了。
她覺得自己是魂穿,可讓人意外的是,她好似對這裡很熟悉,就連麵容與名字都與從前一樣,也就年歲上有些差彆吧。
千寧看了看雙手,陌生又熟悉。她現在的身份是坤朝的公主,據說因為僭越神界之事被罰了,就關在那天宮的司律殿裡,受的是天雷之刑,隻一道天雷就劈得她在天族的牢裡睡了很久很久。
有多久呢?久到坤朝都換了一任皇帝,她才被放回來。
對於人族來說,也就過了十幾年,可千寧就例外了,她被封在神界,年歲未長,容貌未變,要不是掛名義兄,也就是坤朝的皇帝幾次以聯姻為由抗議,千寧未必回得來。
“哎。”千寧歎了口氣坐起身來。
心口又是一陣悸痛,許是原主被天雷劈死了,千寧才會穿來這裡,總之她沒有原主的記憶。
“公主,你醒了?可是心口又疼了。”
千寧看了眼身邊喚作爾戒的小宮女,也是她在皇宮唯一能說上話的人。
“有點疼。”千寧順了順頭發靠在塌邊,“爾戒,每次夢魘我都是跟著你的琴音才能醒來,這是為什麼?”
爾戒倒了杯茶遞給千寧:“公主久在天宮,現下才蘇醒幾日,許是憂思過度,琴聲可以緩解公主的心緒。”
千寧接過茶盞:“什麼時候去西融?”
“回公主,國師今日下令,三日後啟程。”
千寧了然點頭:“你會同我一起去嗎?”
“聖上有令,命爾戒隨侍公主左右。”
千寧再次點了點頭,握在手中的茶水卻一口都沒喝。
爾戒離開後,千寧的寢殿就隻剩下她一人,隨手將茶盞放在矮桌上,千寧起身下榻,說實話,初來乍到,她誰都不信。
現在的處境十分不妙,前有什麼宿敵國師,據說是龍族的公主,幾次三番找千寧的晦氣,還說千寧就算失憶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拜托,我是殺了你親哥還是搶了你未婚夫呢,這麼大仇恨。
千寧打聽過,據說上一任龍主的死與千寧有關。
“有個毛關係。”千寧憤然道。
現在整個人界都把控在龍族的手中,傳言上一任國師因誤入魔道而淒慘離世,還連累狐族也被封在北境,實慘。
千寧就打聽到這麼多,她覺得自己就是個局外人,現在的重點是怎麼逃離那個惡毒國師。
那廝想要弄死千寧也就是須臾之間的事。
千寧看了看爾戒倒給她的茶水,每次喝了她倒的茶就會昏昏沉沉的,後來幾日,千寧幾乎都沒有喝。
爾戒是皇帝身邊的宮女,自打千寧醒來就常常來千寧的寢殿隨侍,可千寧知道這個小宮女也不簡單,光是她那琴聲就不一般。
“哎。”千寧又歎了口氣,隨手推開了窗戶看向窗外。
自打她醒來,就像是皇宮裡的瘟神似的,皇帝要送瘟神去和親,具體嫁給誰都不知道,總之是送走就行,也能安撫下西融的情緒。
千寧雙手撐住下巴倚在窗邊。
聽說妖界都亂了好些時候了,頻繁跑出來吃人,這龍族在神界可是橫著走,竟然啥也不管,還好意思當國師。
千寧的手指在臉頰兩側彈了好幾個來回。
爾戒說可以幫助千寧逃跑,可千寧也不敢信。西融人個頂個的瘋,千寧也不想嫁過去。
得咧,千寧已經想好了一個對策,跑路迫在眉睫。
三日間,坤朝的國都熱鬨非凡,街市小巷人聲鼎沸。西融的迎親陣仗那叫一個飆,引得坤朝百姓簇擁觀賞。
千寧的婚服已經試了幾十套了,每套都差不多,這新郎還不知道是誰呢,婚服倒是沒少準備。
千寧找了一套輕便的,方便跑路。
爾戒說了,那龍族的國師會在千寧離開坤朝前往西融的時候找機會乾掉千寧,所以她會幫助千寧逃走。
我信你個鬼,千寧心下腹誹著,國師想殺千寧不假,可爾戒也未是友軍。
千寧看著手邊的送親路線圖,目光落在了一處。
“無量城。”
自坤都往西,進入西融的第一個地點就是無量城,據說屬於段氏一族,段王爺的獨子段靡亦是千寧的備選夫君之一。
千寧的手在無量城的位置上點了點,爾戒說過無量城會有一場動亂,便趁著動亂帶千寧跑路。
跑是一定要跑的,可不是和她一起跑,焉知她不是第二個國師,騙了千寧而後殺掉。
千寧猛然搖了搖頭,我哪來這麼多宿敵。
西融的迎親隊伍本就龐大,再加上坤朝的送親隊伍,千寧心下五味雜陳,就這情況她溜不溜得了呢。
拜彆了坤朝的皇帝,千寧坐在了公主華麗的馬車之上。
千寧側顏透過珠簾看了看一身紅衣的國師,搞的好像她要出嫁似的。
美則美矣,那惡女每每對上千寧,眼中的殺意是藏都藏不住。
千寧收回視線,手不自覺得摸了摸盤在腰上的東西,跑路總需要盤纏,多多益善嘛。
馬車緩緩前行,道路兩旁擠滿了人,千寧以為大家都是來看他的,結果是她錯了。
據說西融人雖為人族,卻身帶異能,坤朝的百姓就想瞧一瞧,分明都是人族,長得也一樣,怎麼就那般凶殘。
千寧靠在榻邊的玉枕上,真夠硬的,遂拿起玉枕打量了一下,這是臨行前皇帝義兄送給她的,勝在嬌小。
千寧試了一下,能勉強塞進袖子裡,跑路帶上還能頂個武器。
儀仗隊伍走得不算快,中途經過了坤朝大大小小幾座城池的行宮,千寧身邊都是國師的人,盯得很緊,爾戒隻是跟著儀仗隊伍,也沒同千寧說上幾句話。
大約走了一月有餘,竟然發生了意外。
儀仗隊伍本在邊境的小城安頓下來,眼看就到了無量城。
這一夜,有人夜襲了行宮。
不對,不是人,是妖。
千寧匆忙換了身輕便的衣服,而後將頭發束成了高馬尾,妖怎麼跑來襲擊人呢。
千寧身邊的人正忙著對付那些妖物,她則趁亂向著行宮外逃去。
你彆說,西融人還真是有那麼兩下子,飛天遁地噴火,一時間,千寧分不清哪些是妖,哪些是西融人。
隻見眼前一隻多手的妖怪正在同遁地的西融人打鬥,千寧抱緊包袱轉身另覓出路,她最怕腿多的東西,手多也不行。
才跑了兩步,她就被一隻手給拽住了。
“是你啊小美人。”
千寧慢慢轉身,就見那手多的妖變成了一位俊朗男子,拽住千寧的手是從他的背上伸出來的。
千寧抿嘴看向眼前的妖,他身後的西融人遁地遁到頭暈目眩,現下正奄奄一息躺在一處,看來不是妖的對手。
“你怎麼在這,給你哥哥撿漏來了?”
俊朗男子說著收回了背上的手。
“嗯,是啊。”千寧笑得勉強,隻得順著他的話說。
男子微微湊近千寧聞了聞:“你怎麼一身人味,毫無妖氣?”
千寧一頓:“其實,我就是偽裝一下。”
“我懂了,”男子點著頭湊近千寧,隨即磕了一下千寧的手臂,“你也偽裝成人躲到了人界?”
千寧忙點頭。
“也對,白熙一死咱們妖界的大門也就開了,誰還能管的著咱們。”
千寧繼續點頭,看來是舊相識,公主真是交友廣泛。
“你那腦袋有問題的哥哥呢?”
千寧看著眼前的人點著頭:“我哥哥啊?就是……”千寧想了又想,“走散了。”
“那你便跟著我好了。”
千寧正想著怎麼脫身,就遠遠看到爾戒向著她而來。
“有個西融人成日裡想抓我,還大言不慚,說什麼妖界哪有厲害的主,都是廢妖。”
“豈有此理,是哪個不長眼睛的?”
千寧隨手一指:“就是那女子。”
男子瞬間多出一隻手拍了拍千寧的肩膀:“你就在這看我怎麼拿下她。”
說完還對著千寧拋了個媚眼。
就這麼“嗖”的一下,眼前的妖就衝著爾戒奔去,千寧自然是不能停留,走是來不及的,千寧得用跑的。
悔恨呐,千寧暗暗心痛,自己為什麼不會飛?
千寧一口氣跑出了行宮的後門,身後是一片火光,不知哪個能吐火的飆人把行宮給點了。
千寧真是謝謝他了,再亂些才好。
千寧出了行宮一路向西狂奔,一刻也不敢停留。就這麼跑跑停停,千寧隻覺胸口有些疼痛,回頭看看,跑得也夠遠了,遂停下準備歇一歇。
這是什麼地方?好像有成片成片的竹林,千寧在一顆大石頭上坐了下來。
不遠處還有水聲傳來,好像是一個瀑布。千寧才緩過神,就見眼前烏泱泱出現了很多人,很多很多。
千寧剛要起身,腳下的土地裡就鑽出了好些藤蔓,這些藤蔓結成了一片巨大的網,遠遠的看不到儘頭。
千寧懵了,忙坐回石頭上,雙腳也蜷縮在石頭上不敢觸碰地麵。
這又是什麼鬼地方,她還能不能活了。
千軍萬馬踏著藤蔓須臾之間就逼近了千寧,千寧都嚇出了密集恐懼症。
真是叫天天不應,千寧隻得雙手抱頭閉起了眼:“我是路過的,請大妖高抬貴手放過小的吧。”
“你真是路過的?”
千寧聽到有女子的聲音,遂慢慢睜開眼睛,不看還好,一看真真是淚流滿麵。
那千軍萬馬竟然不見了,眼前出現了一大片琉璃之色,大到無邊無際。
現下的竹林早已被藤蔓籠罩起來,千寧根本看不到天空。
“好了,不嚇你了。”
又是一陣人聲,眼前的琉璃之鏡幻化成一位美麗的女子,就站在千寧的麵前,臉上掛著笑意。
“你……你是誰?”千寧說著,依舊不敢把腳放在地上。
“方才是我的幽影之術,可幻化千軍萬馬,從前你總吵著要看。”
“那我挺變態的。”千寧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好了,不要嚇她了,出來吧。”
千寧左右看了看,還有人?
好嘛,原來是這些藤蔓,可是現身的人她並不陌生。
“爾戒?”千寧一頓。
“六啊,我真真是低估了你,哪找的友軍呀,手那麼多。”
“嗬嗬……”千寧看了看四周已然恢複正常,這才把腳放到了地上,“你是妖啊?失敬失敬。”
看到千寧的樣子,眼前的兩個人都笑了。
“我不是爾戒,我是你二姐,你個老六。”
“啊?”
千寧抿了下嘴,難道我也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