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輪轉4(1 / 1)

夢,噩夢,夢裡都是腿,剛勁有力的腿。

千寧醒來的時候都不敢回想,心裡一陣陣不適,有的東西她不怕,有的東西她怕得忍不住。

不能再想,千寧坐起身分散下注意力,想把那些腿多的妖物統統忘記。

怎麼回到房間的千寧不記得,此時白熙正端坐在桌案邊,一隻手握著茶盞,目光停留在千寧的臉上,隻看著也不作聲。

當然,也沒見他飲茶。

千寧側顏看向了白熙,微微皺眉,心下暗道:白熙,論整人你是傑出的。

無妨,早些時候千寧與司清商議過了,白熙不好騙,如果裝瞎失敗自然另有應對之策。

白熙握在手中的茶盞已經被他轉了好幾個圈,現下他終於將茶盞放下,雙手垂放在腿上,一副等著千寧先開口的陣勢。

千寧也不想裝了,她並非性子溫順之人,撇開盜玦這事是他們不對,可還有一事她忍了很多很多年了。

千寧起身下床,在白熙的注視下幾步行至桌案邊,本以為她要說些什麼,她隻是自顧自倒了杯茶。

渴死了。

隨後,千寧雙手撐住桌子向前俯身,看著白熙一字一句道:“帝君可知人族貴星為何意?”

白熙隻看著千寧,並未作答。

“想來,這天上地下就沒有什麼事情是帝君不知曉的,帝君為何沉默。”

“你想說什麼不妨直言。”

千寧複又飲了口茶,隨後坐下身,麵向白熙,道:

“當年帝君滅了鬼道,萬千鬼魂失了魂石而後墜入輪回轉世,這本是好事,可後來呢?”

白熙依舊未說話。

“帝君不願提及此事嗎?”

千寧將右手抬起,纖細的手腕上有一處淺淺的痕跡,乍一看好似戴了一根細細的線,可誰會戴根線呢,就是一道愈合後的疤痕而已。

白熙的目光落在了千寧的手腕上。

“我生在一處偏僻之地,正逢戰亂,孤獨流亡,師父救我於危難,可師父也說我是人族的貴星。”

“你的師父是狐主南蕭?”

“是。”千寧一甩衣袖收回了胳膊,“人族不太平,便是那西融,盤踞一方且暴殄狠厲,數年來殺燒搶掠,隻因他們雖是人族,卻通異能,父皇也束手無策。”

白熙眸光微凝,此事他知曉。

“鬼道覆滅,帝君閉關數年,龍族便將那萬千亡魂煉入輪回,本該尊帝君令超度惡魂方可投生,可龍族並未超度惡魂,是以,數千惡魂帶著怨氣所生,攜命星卻通異能,便是現下的西融族人。”

“此事本君知曉,星辰塔循命星而立,每一顆命星自有定數,不可妄動。”

“如帝君所言,天宮的星辰塔裡皆是人族的命星,既然西融人攜命星而生,那便是命數。可為何星辰塔預言西融會有命星墜魔,顛覆陰陽,唯有人族貴星可化解此劫?”

白熙看著千寧,想說什麼卻未開口。

千寧雙手環於胸前,道:“自打跟著師父回到皇宮,我便日日想著如何化解這場劫數,我應該做什麼。往後的每一年,凡西融進犯,都會來索取我的血。”

千寧再次晃了晃手腕。

“帝君覺得我一介凡人的血,對於通曉異能的西融人有何用處?”

看白熙若有所思,千寧繼續道:“自然是沒用的,不過是想折損皇家顏麵罷了。現下西融竟要父皇將我嫁給西融王,西融王八十高壽,膝下無子,帝君覺得這可是門好親事?”

千寧說得口乾舌燥,遂停下飲了口茶,她說的半真半假,動之以情,希望白熙能將他留在崇翕天宮,如果可以對她的目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更好了。

當年,千寧穿越而來便趕上最後一片葉子化形,化形後師父說她的命星是憑空多出來的,天宮的星辰塔也出了那麼一個奇怪的卦書,本就是靈族遺脈,為了掩人耳目,師父將她帶回皇宮做了坤帝的義女。

給血也是真的,那西融不好應對,狐族乃是神界仙族,自然不能乾預人界的因果,但是讓千寧嫁過去那是不可能的,師父有很多種法子推掉這門親事,所以千寧從未擔憂過,就是手腕疼點。

其實也就割過一次手腕,做做樣子而已。

“所以你想留在崇翕天宮。”

“隻是避一陣子。”

“你傷了眼睛,本君曾留你在崇翕天宮養傷,當時你並不願意留在天宮。”

啊喂,誰偷了東西不想快點走啊。

帝君就是帝君,思維還挺縝密,千寧本想無憂無慮做個快樂的公主,怎麼就攤上了白熙這個人精,不,應該說是神精。

“那日,國師自人界歸來,便說那瘟症來得蹊蹺,西融更是在這個時候提出賜婚一事,我氣急攻心不醒人事。”

“原是如此。”

“我醒來時,眼睛可見光影,我想著若是多留些時日,那西融也不敢來天宮要人。”

“隻為此事?”白熙問道。

“隻為此事。”千寧回道。

“當年之事,龍主岐吾君已在司律殿受刑。”

切,受什麼刑,誰人不知龍族在神界那是風頭正盛,罰一下做做樣子罷了,而人界卻要平添那麼一搓變態的西融族人。

千寧心下腹誹,麵上卻很誠懇,道:“我知道此乃星辰輪轉之命數,我便是能避就避一下,帝君可願留我在崇翕天宮躲躲。”

白熙看著千寧,不似探究,眼神卻也古怪,千寧覺得白熙對於她的話不會照單全收,畢竟浮光玦是真的丟了一塊。

白熙要是白癡就好了,千寧由衷感慨,真的。

“帝君?”

“無塵香有療傷之效,便燃在房中,縱使眼睛複明,身體亦被祟氣所傷,才會遇事暈厥。”

白熙說著抬手變化出一個盒子,裡麵裝了無塵。

這是同意了?千寧忙作揖:“多謝帝君。”

遇事暈厥?那腿多的東西還不是你放出來的。神界第三也好意思甩鍋。

就這樣,千寧留了下來。

*

菡夢涯,毗鄰天宮雷部,方便調派五方天將,正是釋雲的居所。

釋雲端詳著眼前的鳳凰花,對於眼下的景象也十分不解。鳳凰花是他鐘愛之花,種在這菡夢涯就未曾盛開過,真是奇哉怪也。

更讓他奇怪的還有身旁這位甚少來菡夢涯的人。

白熙一身霜色衣袍,隻坐在釋雲身旁,目光落在無名火上。

鳳凰花乃是鳳族獨有,傳聞需要靈火灌溉才能開花,數萬年來未曾有一株鳳凰花盛開過。

釋雲本就修習火係術法,他的無名火當世無雙,卻不能使鳳凰花盛開,著實傷了他的顏麵。

“你來菡夢涯許久,隻為看我的無名火?”釋雲看向白熙。

“你可知霜頂火鳳的下落?”白熙收回目光看向釋雲。

“啊?”

釋雲沒想到白熙會問這般奇怪的問題,繼續道:“你近來怪異得很,為何留那人族的公主在崇翕天宮養傷,不如你先回答我。”

“她的眼睛為祟氣所傷,本君治下不嚴,責無旁貸。”

“行了。”釋雲抬手,“帝君喝茶。”

白熙端起茶盞飲了一口,眼神卻不慎善意地看向了釋雲。

“哦,對了,霜頂火鳳是吧。”釋雲捕捉到了白熙的目光忙回道,“澤海歸墟一戰,霜頂火鳳重傷失蹤,整個鳳族尋它很久,然不見蹤跡。”

“展開說說。”

“澤海歸墟的戰況你比我清楚,還要我說?”釋雲指了指自己。

“我說的是霜頂火鳳。”

白熙是個好脾氣的,誠然不似外界傳言那般,看釋雲沒有明白,他耐心解釋著。

“你問它做什麼?”

白熙已然握緊了袖中的手,釋雲自然是最了解白熙的人。就,差不多行了。

“霜頂火鳳乃鳳族靈獸,想要收了它並不容易,據我所知還未曾有誰收了它做靈獸,澤海歸墟一戰它便失了蹤跡,族中幾個長老尋了許久也未曾尋到。”

“你可見過霜頂火鳳。”

“不想見,晦氣。”釋雲說著停下來看了看鳳凰花,“你說霜頂火鳳能不能讓它開花。”

“你可以尋到它試試。”

“那家夥脾氣不甚好,惹急了就是絕命的主,無人馴服才危險,有個主人還能管著它。”

“若是有人能收服它,此人與你相較,如何?”

釋雲皺眉,單手撐住額頭,狀似思考。

“能收服火鳳必是修習火係術法中的佼佼者,法力未必在我之上,可是他能馭鳳,姑且算作更高一籌。”

釋雲也不願承認這個事實,一對一不難取勝,可一對二,那隻鳳凰必然會為了主人和他絕命,這就不好再論高下。

“召回術。”白熙思索著。

“你這,又是火鳳又是召回術的,你對鳳族的事情感興趣?”

“隨便問問。”

“無妨,帝君與我不必見外,我雖是鳳主卻甚少過問族中之事,若帝君中意鳳族,我便……”

白熙抬手揮袖,鳳凰花就這麼儘數枯黃了葉子,徒留熊熊火焰,也算一副彆致的景色。

“玩物喪誌。”

“你……”釋雲的心在滴血,抬手輕拍著胸口。

天帝天後在四族中尋覓得心的女仙與帝君共話家長,此事天後更是再三交代釋雲的,奈何白熙性子冷漠,不好勸說。

若是白熙中意鳳族女仙也算喜事一樁,釋雲心下思忖著。

就在此時,巡查的天兵匆忙來報,看到白熙也在,慌得踉蹌了一下,就這麼硬生生跪了下來。

“帝君,釋雲上神,那蜀刁在天宮傷了人,末將等怕傷到堯織公主,不好出手。”

“位置。”

釋雲氣不打一處來,最近的妖獸是反了天嗎?沒事就出來作妖。

“崇……”天兵臉色泛白,顫顫巍巍道,“崇翕天宮。”

嗬,好地方,釋雲讚歎道,轉身的功夫,白熙已然沒了蹤跡。

這會子,釋雲也不急了,複又問道:“傷了誰?”

“人……人族的公主。”

釋雲納悶,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屬下是個結巴。

“這小公主可真夠背的。”

釋雲說話的功夫已然消失了蹤影,難得白熙收了他那絕情的瓶子,這便趕去查看事情原委,決計不是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