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宮出了三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第一件事,天帝壽辰之日,妖物術噙跑出來作妖,被羽鱗收了。
第二件事,人族的公主被術噙的祟氣所傷,原本借了雲火扇不日可返回人界養傷,奈何病情反複,隻得住去了崇翕天宮,由帝君親自照看。
第三件乃是天帝震怒,隻因人界的瘟疫來得蹊蹺,狐族責無旁貸。
看吧,就說狐族的差事不好做。
千寧用過膳食與身邊的仙侍說道:“這位仙侍,我聽聞帝君的羽鱗可吞吐萬物,仙侍怎的可以進出這崇翕天宮呢?”
“公主既然來了崇翕天宮,怎可無人照料,帝君自然是收起了羽鱗,圖個方便。”
這聲音怎麼如此熟悉,千寧自小有一個無人知曉的本領,那便是聽聲識人,聽過便能記住。
早前在皇宮,殿門外有倆個八卦靈族的小仙侍,這便是其中一個,千寧自然見過,他的眉毛彎彎的。
“讓帝君費心了。”千寧了然點頭。
“小仙會按時送膳食給公主,旁的時候小仙也不會在崇翕天宮久留。”說到此處,小仙侍壓低了聲音,“帝君不喜旁人打擾。”
“這樣啊,有勞小仙侍了。”
哎!什麼膳食,不就是天族的清露,千寧吃不慣。
不對,是喝不慣。
小仙侍離去後,崇翕天宮就靜得出奇,千寧目前是個眼瞎的主,尋找浮光玦的事情還得緩緩。
至於白熙,千寧一直沒有見過他,隻知道司清施法將她弄暈了就送來了崇翕天宮,據傳聞,國師乃是聲淚俱下地懇請白熙出手相救。
咱就說,誰還不是個戲精呢。
千寧看著自打醒來就飄在身邊的雲火扇,這把扇子可是沒有休息過,夜以繼日地工作著,這不,千寧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像了。
罷了,左右人界的事也夠司狐狸煩的,若是真回了人界,他也無暇看顧千寧的眼睛。
千寧趴在桌子上,頭不痛了,就是肚子空空的,光是喝了幾天清露,也不管飽嘛。
聽到腳步聲傳來,千寧端正了身子,還是那陣熟悉的味道,許是聞習慣了,千寧覺得也沒那麼難聞。
“公主的眼睛可好些了?”
“帝君喚我千寧就好。”千寧起身行禮,又道,“可見一些微光。”
千寧撒了個謊,她已經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像了,但是裝瞎更方便行事。
“那日司國師將你送來,本君便讓雲火扇伴你左右。”
所以呢?千寧等著白熙下結論,眼神空洞地遊離於一處。
“看來,還需一些時日。”白熙將目光停留在千寧的眼睛上。
“叨擾帝君,千寧慚愧。”
“坐。”白熙道。
千寧看著白色的人影坐在了對麵,遂也跟著坐下身來。
“你可曾修習術法。”白熙依舊看著千寧。
“略懂一些。”
看白熙沒有搭話,千寧繼續編:“父皇曾讓千寧跟隨國師修習術法強身健體,奈何千寧資質平庸,並無所成。”
白熙依舊沒有搭話,要不是眼前的白影還在,千寧以為他已經走了。
“帝君為何這麼問。”
片刻,白熙道:“坤帝有心,若你用心修習,可保性命無虞。”
“是千寧愚鈍。”
“清露可助你祛除祟氣。”白熙說話間已然來到了千寧的身旁,而後俯身湊近,近在咫尺。
千寧麵上未做其他,隻覺麵前的白影瞬間就移到了她的身邊,現下正離她很近很近。
“千寧定會日日服用清露,儘早祛除祟氣。”
想用這種法子試探我,未免太過幼稚,你想嚇到我那更是妄想。
雖然看不甚清,千寧也知道白熙那張絕美的容顏離她有多近。
大哥,你想乾嘛,已經很近了,不能再近了,再近就不合適了。千寧麵上輕鬆,心下也是有些焦灼的,腳指頭都扣住了鞋底。
白熙仔細觀察著千寧的眼睛,今日少了那滿頭的珠翠,看著順眼多了。
“帝君,人界的疫症很棘手嗎?”
“嗯。”
白熙移到了幾步之外,他負手而立,未開口隻是輕聲應了一下。
千寧的擔憂也是真的,司清離去時帶走了鮫人珠,千寧與外界斷了所以的聯係。
“本君知你心係人界,想必也思念坤帝,早日康複便可回到人界。”
“是。”千寧道。
這能不能早點回去還要看您老把浮光玦藏哪了,千寧也困惑,為何崇翕天宮遭竊這麼大的事情,白熙卻隻字未提,天宮也無人知曉此事,他藏著掖著要做什麼。
難不成怕丟了顏麵?
“若是覺得悶,可以到處走走。”
“多謝帝君。”
白熙離去的時候,千寧還是保持同一個坐姿,裝瞎她是拿手的。
又過了幾日,千寧的眼睛完全康複,可她還是裝作隻見微光的樣子。
這幾日,除了眉毛彎彎的小仙侍,千寧未見過白熙,當然,她也沒有踏出過房門半步。
白熙說過,若是覺得悶可以出去走走,千寧一路摸索著走出了房間。
她所在的房間距離主殿也不是很遠,這便摸索過去瞧瞧,萬一還有什麼其他的畫,興許能找到另一塊浮光玦。
這邊正在摸索著,迎麵就遇到了白熙,說是無意遇到也好,或是有意為之也罷,千寧覺得她與白熙就是看破不說破,裝著就是了,你也沒證據,我也不承認。
“祟氣如此蠻橫,本君倒是見所未見。”
“帝君。”千寧行禮,而後又道,“千寧逗留數日,眼睛依舊不能視物,勞帝君費心了。”
“無妨,你且隨本君坐訓,殿內燃了無塵,香氣有療傷之效。”
“是。”
千寧本就想進殿瞧瞧,管你是坐訓還是站訓,熏香還是燃香的。
白熙行至千寧的身前,將小臂置於千寧的手腕下。
“隨我來。”
千寧一隻手輕輕握住了白熙的手臂,遂慢慢跟著白熙的腳步向主殿走去。
白熙著月白色廣袖衣袍,袖口處依舊繡了雲紋,與那日在崇翕天宮遇到時衣襟上的雲紋一樣。他的手指纖細修長,十分好看。
千寧很好奇,這樣的一雙手是怎麼把鬼道滅了,還把人家的魂石都給凝在一塊的。
能想到此等損招的人怎會溫潤如玉?的確,千寧很快就知道了一個事實,能想到此等損招的人那必然不能是個好人。
進入主殿,千寧坐在了側位,還是熟悉的香氣,白熙說這香氣來自無塵香,有療傷的功效,難道他有大病?
白熙坐在主位,麵前的桌案上隻放了幾本書,白熙右手一揮,廣袖拂過之處便出現了羽鱗。
千寧伺機找尋著另一塊浮光玦的下落,牆壁上隻有一幅畫,畫裡的浮光玦已經拿走了,另一塊會在哪裡呢。
就在思索間,千寧的麵前突然就出現了一個妖物,這個妖物就是術噙。
又是它,千寧強作鎮定,術噙已然趴臥在殿內,由於體型龐大,現下距離千寧僅隔了一張桌案而已。
術噙濃密的腿毛隨風飄起,飄過了桌案,就在千寧的眼前飄蕩著。
原來這就是坐訓。
“你的眼睛還未恢複,想來不能視物,便安心坐著就是。”
白熙話語清淺,聽上去沒有什麼情緒,可千寧分明覺得他是故意的。
“是。”千寧依舊眼神空洞。
說不怕那是假的,這麼近的距離,大蜘蛛腿上的紋路都看得一清二楚,千寧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還不算什麼,大蜘蛛的腿毛就這麼在千寧的麵前晃啊晃的,千寧隻能強裝無事,想著坐訓快些結束。
好你個白熙,怎麼說也是神界第三號人物,你也忒壞了。
千寧微微垂下眼眸,要是能閉上眼睛就好了。
白熙饒有興致地拿起了手邊的書,坐訓費時得很。
仙侍送來了茶水和糕點,看到殿內的情形也是嚇得夠嗆,本就滑稽的麵容現下更滑稽了,離開時步伐緊湊而慌亂。
白熙有條不紊地飲了口茶,殿內的術噙早已沒了脾氣,現下懶趴趴地臥在地上。
就術噙這樣式兒的還用坐訓?你是訓它還是訓我,千寧憤然咬了口糕點,氣不打一處來。轉而一想,便算了,左右也是拿了人家的東西在先,人家揣著明白沒證據而已,肯出手相救也算大義,姑且忍了。
千寧本想忍下來,奈何白熙這個家夥就不是個善類。
隻見術噙再一次被羽鱗收了進去,千寧以為坐訓結束了,未曾想,術噙才離開,殿內又出現一龐然妖物,它的身體骨節分明,由於體型太過龐大,正在自行尋找著盤臥的姿勢。
千寧已經忍不住要哀嚎出聲,她最怕蜈蚣了,而且還這麼大一隻。
白熙,你是要把壓瓶底的妖物都放出來溜一遍是嗎。
千寧被吞了一半的點心噎住,一邊咳嗽一邊抬手用袖子擋住了眼睛。
奈何,蜈蚣的身體崎嶇而蜿蜒,它已然盤坐到了千寧的腳下,那暗紅色的背脊正散發著油亮的光澤,背部的條紋也整齊劃一,密密麻麻的腿剛勁而有力,還時不時扒拉一下千寧的腳。
千寧很想哭,真的,忍不住的那種。
白熙,今兒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你也是個混蛋,千寧已然沒有任何理由說服自己再忍下去,遂拍案而起。
就是這一聲,殿內的大蜈蚣將頭轉向了千寧,千寧還是第一次看見蜈蚣的腦袋,就這麼渾身發抖兩眼一黑倒了下去。
隻一瞬,白熙將好扶住了千寧。
“你怎麼了。”
“你……你……你大爺。”
千寧被嚇暈了,蜈蚣這東西,它小了還好說,若是變成龐然巨物,正常人都會不適。除了白熙,他不正常,千寧暈倒前是這麼想的。
千寧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幾滴晶瑩,白熙無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