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煙閣(1 / 1)

按照書裡的時間線,冷秋參此刻應該在蘭煙閣了。

霍小舟倚在窗前感歎著。以前的院裡總有個龍藜守著,她去哪兒都不自由。現在嫁到了寧王府,老寧王夫婦從不要求她些什麼,隻說讓她就按泠南的習慣來。王府裡的下人也不多問,她開口,便過來,她揮手,便退下去。

她終於是自由了,想做什麼便做什麼。背後就是寧王府,就算惹事了也不怕。這樣算來,她應該很開心才對。然而實際上她處處都覺得不適,每天醒來後都要花好長一段時間反應自己在哪兒。

不過對她的計劃而言,倒是一樁便利。今日是冷秋參第一天接客,當然她是不可能委身其他男人的。

霍小舟也不明白,為什麼那個世界的小說裡,女主們都要去青樓走一遭。而且神奇的是,不論她們在青樓住多久,都不會失身。

係統說,這就是女主光環。

霍小舟不由得感歎:女主光環還真是一個好用的東西。

不像她,折騰到現在,死了又死,還是什麼都沒改變。但就算命運固定了,她也不願意放棄。

她從箱底裡拿出一套男裝,微微一笑。既然不能替代男二,既然不能撼動故事主線。那她去搶另一個炮灰的戲,總該沒問題吧!

就在她下定主意後,係統突然冒出來:“玩家,我說的是搶戲會遭天譴哦,炮灰的戲也是戲!”

霍小舟完全無所謂,這破係統半點用都沒有:“是呀!那你趕快降下一道雷劈死我吧!”

她關閉係統,打算換衣服。今天,她的身份就是買下冷秋參第一次的浪蕩公子!

......

蘭煙閣,安陽城裡最大的明樓。裡麵的姑娘大都是罪臣大家之後,自小錦衣玉食,琴棋書畫,無一不通,本來金枝玉葉,卻因家中變故流落風塵。身材相貌端得是一等一的好,還有風塵女絕不會有的清高氣節。和這樣的姑娘尋歡作樂,下流之事也成了風流之事。

但都是出來嫖的,去明樓還是暗樓,選良家女還是風塵女,不都是一件事,一個性質嗎?

霍小舟立在河岸,水麵燈影曈曈,倒映著一個紙醉金迷的樓閣。那便是蘭煙閣。空裡是嬌嬌軟軟的靡靡之音,飄到霍小舟這兒,隻剩一聲歎。那是河岸旁其他男子的歎聲。

能去蘭煙閣的人,非富即貴,他們這些普通男子,攢一輩子錢,連那裡的門都進不了。每日聽著對麵尋歡作樂的聲音,可不隻能惋歎了嗎?

眼下幾個男人又商量起來,大抵是坊間那些關於蘭煙閣女子的傳聞。

“聽說蘭煙閣又來一個姑娘,就是那個光豔動人的冷家遺孤!”

“冷姑娘?她不是嫁去郡王府了嗎?”

“她要是真嫁了今兒就是高高在上的郡王妃,可惜她半路跟個野男人跑了!”

......

霍小舟可不愛聽自家的醜事,冷冷瞥了眼那幾個男人,抬頭挺胸,甩開扇子,悠悠走上橋,去了蘭煙閣。

彼時蘭煙閣的老鴇正在招呼彆的客人,聽小廝過來說,有位生客要見新來的冷姑娘。老鴇神色一緊,立馬讓小廝帶她過去瞧瞧。

來蘭煙閣的姑娘大都出身不俗,常有姑娘來了,又有人過來偷偷提醒。都是皇城上麵的人,老鴇不敢怠慢,招呼兩聲,麵帶為難,說著這事兒難辦,可看在尊客的麵子上,能把姑娘偷偷藏一年。

那些人若有點本事,自會在這一年間,想辦法幫姑娘脫賤籍。若連幫姑娘脫賤籍的本事都沒有,老鴇還怕他來找麻煩?趕緊把姑娘放出去,省得耽誤掙錢。

新來的冷姑娘,她略有耳聞,知道背後人肯定不簡單,可一見霍小舟還是驚了一跳。哪家公子是往漂亮處長的?

但麵前公子確實隻能用漂亮形容,圓臉兒細眉,盈盈一雙秋眸,小巧秀氣的鼻子,殷紅濕潤的唇。越是看,越像一個女子。

公子看見老鴇,眼睫往上一拋,笑得很是得意:“今夜,冷秋參本公子包了!”

老鴇又是一愣,大概猜出了麵前公子乃是女子。可不管眼前人是誰,自己隻是個聽吩咐的,有錢就成了。她轉頭命小廝,去喚新來的姑娘伺候公子。

按書裡的時間線,浪蕩公子還未上線,李辰商也不可能上場。霍小舟得了一個和冷秋參單獨相處的時間。外麵充斥著男男女女的歡笑聲,這裡麵倒是一派寂靜。

冷秋參才來蘭煙閣,老鴇就給她換了一身合適的裝扮。輕紗隱隱,勾勒出一副妙曼的胴體。既不顯得放蕩,又能引起男人無限遐想。

再說冷秋參可是全書最漂亮的女子,按書中所寫,隻要見她一笑,男人們這輩子都忘不掉這個女人。如今又是這副打扮,隻怕男人們見了,連性命都不顧了。

霍小舟莫名想到個詞兒,順口說了出來:“紅顏禍水!”

輕輕一道聲音,打破了屋子裡的寂靜。冷秋參坐在她對麵,忽而掩嘴笑起:“小夫人,你倒是說說我這個禍水都害了誰?讓我哪天後悔了,也有個懺悔的對象!”

顯然冷秋參認出她了,但霍小舟也沒打算隱瞞。隻是冷秋參那句“小夫人”,明擺著在揶揄。她當即不客氣道:“你落到今日下場,還不知自己有何錯?”

豈料冷秋參又是一笑:“我錯哪兒了?錯在長這麼漂亮?還是錯在身體這麼窈窕?”

她悠然起身,甩著手裡的帕子,向著霍小舟拋來一個媚眼。這般漂亮美人的調戲,饒是霍小舟是個女子,都不免臉色一紅。冷秋參瞧見了,露出個得逞的笑容,繼續說道:“我原以為小夫人是不一樣的,現在看來,你和外麵那群男人也沒什麼分彆。明明是自己定力不行,偏要怪女子長得太漂亮了。”

“昔日柳下惠坐懷不亂,如今你們這些人連個眼神都受不了。還真是世風日下呀!”冷秋參搖著頭,其神情,頗有些像感慨世道越艱的老學究。

霍小舟臉皮一緊,立馬拍桌起身:“冷秋參!彆自作多情了!”

冷秋參緊跟著回道:“現在自作多情的究竟是誰?霍小姐,我知道你是為你兄長來的,可我要問你,你當真願意嫁給李愚安嗎?”

霍小舟頓時瞪大眼睛,愣在原地。冷秋參得意一笑:“你當然不願,你要是願意,聽我稱你為小夫人時,也不會是那個反應了。你不願,我也不願。我敢抗旨,但你卻不敢!”

廢話!霍小舟心底冷笑一聲,你有主角光環庇佑,自然做什麼都無虞。可自己呢?稍有差錯,一切都得推倒重來。

她強行壓下心中憤懣,緩緩說道:“冷姑娘冰雪聰明,卻還是有處地方猜錯了。我不是為我哥來的。”

霍小舟看著冷秋參,眸子裡一派冷靜:“我是為了霍家。”

冷秋參低頭瞧著手裡的帕子,麵無所謂:“你們霍家與我有什麼關係!”

霍小舟往前一步,語氣急促起來:“冷秋參,我今日是來告訴你。既然你喜歡的人是李辰商,那就和彆人斷個乾淨。不要一受刺激,就往我哥懷裡撲!”

冷秋參抬眼一笑:“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你哥!”

霍小舟神色堅定:“我隻問你,能不能做到。”

然而未等冷秋參回答,房門前突然響起一聲“嘭!”兩人立即回首,隻見李辰商盛氣淩人,大步跨進門。後麵還跟著苦苦相勸的老鴇,還有一個若無其事的李愚安。隻不過在看見男裝的霍小舟後,那份若無其事立刻變成了轉瞬即逝的驚訝。

緊接著,霍宴山又闖了進來,他也有些驚訝霍小舟居然在這裡。

冷秋參把手帕往上一挑,半開玩笑道:“呀!今兒我屋裡可熱鬨了!媽媽,還不快去拿副牌過來,也讓我與幾位貴客玩耍下!”

老鴇眉頭都快擰成一團了,連連歎道:“哎呀!我的小祖宗,你還有心思玩笑!”

說話間,李辰商已經來到冷秋參麵前,轉眼瞧著霍小舟,顯然也是認出了她的身份,居高臨下,冷冷道:“是你說,要包下阿參今晚?”

對於主角,還是得客氣幾分,畢竟主角光環不好惹。霍小舟客氣道:“當然!”

李辰商眼底的光更冷幾分,不屑道:“那還真是多謝了!”

但霍宴山沒有聽出這份不屑,轉而注視著自己妹妹,問道:“小舟,你為何要這麼做?”

霍小舟當然不可能告訴兄長,包下冷秋參是為了阻止他黑化。可若說彆的理由,隻怕兄長也不信。

她垂下眼眸,不言不語。霍宴山隻當她真是為李辰商這麼做的,不由得輕笑一聲。自己寵了二十幾年的妹妹,不過幾天,就幫著彆人對付自己。

“霍小舟,你心裡還有半分我這個兄長的位置嗎!”霍宴山沉聲質問。

一聽這話,霍小舟立馬抬起頭,一邊向著兄長走去,一邊說道:“小舟心裡當然記著兄長!但是,哥......”

她定在霍宴山麵前,手卻指著冷秋參,神情激憤道:“那個女人心裡根本沒有你!她和李辰商該做的都做了,你為什麼還要念著她——”

“啪!”霍宴山一巴掌拍在妹妹臉上,紅著眼睛低吼道:“夠了!”

李愚安沒料到霍宴山會動手打人,心底一驚,再看向滿委屈的心上人時,眼中隻剩下疼惜。他想要過去安慰,但被打的霍小舟直接捂臉低頭衝過來,也不是求他安慰,就那麼撞開人跑了出去。

這是霍宴山第一次動手打她,下手的一瞬間他就後悔了。可為什麼,那般乖巧的妹妹,如今處處與他作對?

他想著該去安慰妹妹,雙腳卻像生了根,牢牢紮在地上,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新娘與彆人卿卿我我。

李愚安倒是第一時間追出去了,霍宴山又想著,也好,畢竟是她一心想嫁的丈夫。

轉眼間,屋子裡就少了兩個人。老鴇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是這麼個發展,諂笑著甩了幾下帕子,話未出口,笑容先乾涸了。她也不知道能說什麼。

幸好冷秋參遞來一個台階,就是有點不好走:“媽媽,你先領著李公子下去吧!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與郡王爺說。”

李辰商怒了:“憑什麼是我退出去!要走也是他走!”

瞧著客人的怒氣,老鴇默默縮回了自己的手,打算等他們吵完了再來。

冷秋參一臉平靜:“你以後若想見我,今日就給我出去!”

李辰商頓時啞口,一腔怒火全憋在喉間。他恨恨瞪了眼李愚安,一腳踹飛旁邊的凳子。圓凳在地上滾了幾圈,他也大步離開此處。

老鴇臉上還掛著尷尬的笑容,心裡想著:算了,總歸不用爭搶了!便趕緊退出房門,順道把門合上。

而另一邊,霍小舟終於跑累了,立在河岸邊大口喘著粗氣,可喘著喘著,就變成了抽噎聲。身後街市的燈火還未熄,熱鬨依舊,茶館的小兒立在店門口,笑臉招手,迎來送往。

沒人注意到這裡還有個傷心的女子。霍小舟也不願讓人瞧見自己這樣,不斷擦拭著眼淚,直到袖口濕成一片,眼淚還是不停地往外湧。

忽然間,河麵上傳來一聲:“嶽公子!”

她心神一動,原來的劇情中,兄長的婚事告吹,霍家成了安陽的笑話,沒人願意娶霍小舟。隻有嶽家剛搬來安陽,不知情況,與霍家定下婚約。

按照書裡的時間,那位嶽家公子也該來安陽了吧!

霍小舟心裡湧出一點不甘與好奇,伸著脖子望向湖麵,想要看看那位數次拋棄自己的嶽家公子究竟長啥樣兒。

等到李愚安找來,看見的便是一個清婉的身影立在河岸邊,涼風兮兮,女子卻像不知冷,望著河中間船上飲酒的公子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