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霍小舟沒想跑去曲家喝什麼滿月酒。反而向周邊百姓打探起“金棠院”來。當初剛來安陽時,她被歹人襲擊,差點拉到金棠院。當時她隻顧著逃命,後麵也沒來及打聽那是個什麼地方。但總歸不是一個好地方,要不然百姓為何一聽到那三個字就搖頭。
正好,她的計劃裡,就缺一夥惡人。
霍小舟打聽了半天,還是沒得到半點線索,再度把希望寄托在係統上:“係統,你知道金棠院在哪兒嗎?”
係統:“抱歉,這部分內容書中並沒有!”
霍小舟很是惱火:“書中要是有金棠院的地址,我還要你說!”
就在這時,旁邊巷口走來兩個流裡流氣的男子,笑容猥瑣至極,語氣輕浮道:“小姐可是在找金棠院?”
霍小舟懶得理他們,轉身離去,卻沒想後麵人又道:“除了我們,整條街可不會有第三個人帶你去!”
她當即停下步伐,回頭問道:“你們真的知道金棠院在哪兒?”
兩個男子收了幾分猥瑣:“那當然,我們可是那的常客!”
霍小舟想了想,總歸是條線索,不如跟過去一看。便抬眸說道:“既然如此,它在哪兒?”
兩個男子對視一眼,笑得十分惡心,卻是什麼都沒說,轉身向巷子裡走去,隻丟下句:“小姐跟我們來!”
若霍小舟是住在這裡的,便知道眼前二人就是附近有名的“無賴公子”。憑著一副好臉皮和一張巧嘴,專門勾搭良家婦女,一經得手,就哄騙女子錢財。等到錢財也榨乾了,就拋下情人,另尋目標。
街上百姓知道他們德行,但都是你請我願,又是天黑後的勾當。街坊鄰居雖然清楚,也不好鬨到官府去。家中有女子被糟蹋的人家,為了名聲,更不願張揚。至於其他人,特彆是那些注重名聲的大戶人家,哪會把這些醃臢事告訴內院女子。
故一直有深院裡的夫人小姐被他們的花言巧語哄騙,付出清白,違背道德,最後鬨得家中不得安寧,一片狼藉。甚至還有個失了清白的大戶人家千金為此投井身亡。
然而霍小舟並不知道這些,直接跟了過去。這番場景,看得另一波人很是著急。就在街對麵的拐角處,立在李愚安和幾個青羽衛。
常垣等人和龍藜打起來後,立即有青羽衛跑去傳信。當時孫逸飛正拉著李愚安在一個小攤前挑選麵具。今年上巳節,陳家公子陳問思兩番出醜,就屬孫逸飛笑得最大聲。後來兩邊人比試馬球,孫逸飛又贏了陳問思,兩人徹底結仇。
每次孫逸飛上街巡邏,陳問思都要領著一幫公子哥兒前去生事,要麼說自己玉佩被人偷了,要孫大人幫忙找找。要麼說孫大人辛苦,忙前忙後伺候大家。再要麼就是嘲諷孫飛官職小,還比不過安陽城守門的......
幾番下來,饒是孫逸飛脾氣再好也被消磨乾淨了,更何況他脾氣還不怎麼好。聽說陳問思今晚會和一幫公子哥兒去秦樓喝酒。他趕緊拉著表兄前來買鬼麵黑鬥篷,打算在陳問思回去時,好好嚇唬嚇唬他。
卻不料手裡剛撈起個麵具,就有青羽衛跑來匆忙道:“老大,霍姑娘被人欺負了!”
李愚安目光一沉,轉身就走。孫逸飛也沒來得及看麵具合不合適,直接甩下一粒碎銀,追著表兄離去。他也想看看究竟是什麼人,居然能欺負到霍小舟。
然而還沒等他們找到霍小舟呢,霍小舟自己先過來了,還逢人便問“金棠院”。幾人的心思立刻微妙起來。
現下,眼見霍小舟跟那兩個男子走了。孫逸飛再也憋不住,小聲提醒:“表兄,那兩個不像好人,我們不管嗎?”
李愚安當然想管,隻是從以前的經驗來看,若他出現在霍小舟麵前,隻怕霍小舟會掉頭拉著兩個浪蕩子逃走。他不想做一個令霍小舟討厭的人,卻不知如何才能討得心上人歡心。
一陣思索後,轉而盯著孫逸飛:“小飛,把你手上的麵具鬥篷借我用一下。”
孫逸飛來了興趣,趕緊把手上東西一股腦丟給表兄,還興奮道:“借什麼借,都是你的,我再去買就是。”
另一邊的巷子裡,兩個男子繞了許久,終於聽不到一絲街上聲音後,便停步轉身,不懷好意地打量著霍小舟。
霍小舟立刻警惕起來:“你們怎麼不走了?”
“小姐彆著急!”其中一個男子立在原地說道,“我們帶你走了這麼久,總該要點跑路費吧?”
而另一名男子則悄無聲息地繞到另一邊,堵住出口。霍小舟注意到了,卻不敢輕舉妄動,沉著臉色警告道:“先提醒你們,我可是泠南郡王的妹妹。若要錢,斷不會少你們。可若要彆的,先掂量自己有沒有命去拿!”
出口的男子一笑:“巧了,哥倆個就是不要錢,要彆的。小姐,彆說你是什麼王爺的妹妹,就是公主來了,也得伺候哥倆個。你配合一點,自己也能享受享受。完事後,誰也不知道。”
隨即另一男子冷哼,眼神陰鷙:“哼!若不願配合,你就算喊破嗓子,也不會有人聽見,最後還得隨我們哥倆處置。”
他們兩人可不怕霍小舟報官,但凡大戶人家的千金,最在乎自己清白,哪兒會跑官府告狀自己失身了。以前那些女子,哭得要死要活,最後還不是什麼都不敢對外說。
再者二人就是無賴,無賴向來沒腦子隻會橫,圖眼前快活,哪兒會去想得罪彆人會有什麼下場。
隨著二人眼神越發放肆,霍小舟心裡愈加緊張。又是不幸,今日她出門時,袖口裡沒藏小刀,隻能狠聲威脅兩人:“你們若是敢碰我,我定讓哥哥將你們千刀萬剮,連骨頭都丟去喂狗!”
兩個男子皆是無所謂笑了笑,其中一人道:“小姐,就算要千刀萬剮,也得先等我們爽完了再說。”
一邊說著,還一邊撲了過來。霍小舟雖然躲開了他,卻不幸被另一人抓住手腕。前世裡,她都沒有遇見過今日的遭遇。那些押解她的青羽衛,隻把她當做山裡的野豬,拖來拖去,最後劊子手哢嚓一刀,人頭落地。
她經曆過很多,被人像拖一條賴皮狗樣,從閨房裡拖出來。滿身虱子跳蚤,毫無尊嚴地躺在陰暗的死牢裡,與吱吱叫的老鼠同眠。在行刑台上,哭著喊著,求龍椅鳳坐上的仇人們饒恕霍家。
這些不斷重複的經曆讓她忘了,身為女子還會遭受的另一種屈辱。而現在,感受著手腕處的滑膩濕熱,霍小舟終於想起了另一種害怕。她仿佛回到了第一次死亡時,大腦被嚇得隻剩一片空白,像塊木頭跪在刑場上,心跳如擂鼓,全身都在顫抖。
她努力喚回自己思緒,可那些思緒都像朝陽下的晨霧飛速消散,任憑她怎麼抓也留不下一縷。
兩個無賴見她害怕了,反而更加興奮,甚至忍不住笑了起來。可笑聲還沒持續多久,就變成了哀嚎。
一個身披黑鬥篷、帶著惡虎麵具的人從天而降。像是書裡描述的那些俠客一樣,把調戲女子的惡人們打得慘叫連連,全跪在地上求女子恕罪,求大俠饒命。
霍小舟尚未從驚慌中回神,直愣愣盯著那張惡虎麵具。等那兩個無賴屁滾尿流逃走,她才意識到,或許此人更危險。
這些巷子七拐八繞,並不好找,所幸李愚安還是找到她了。霍小舟此時完全沒了平日的囂張,像是一隻受驚的小白兔,臉色蒼白,眼眶通紅,盈盈淚珠就掛在眼尾的睫羽上,殷紅的嘴唇不斷顫抖,原來的可愛統統變成了可憐。
李愚安看得很是心疼,不由得上前一步,本是想安慰,卻沒想霍小舟嚇得渾身一顫,連忙後退。他立即收了步子,慢慢後退,讓出出口。
霍小舟不敢猶豫,立即逃離此處。驚慌失措的她哪兒還記著順原路返回,眼裡映出一條道兒,便如尋到生路般一頭衝進去。等到再也跑不動時,才發現自己不知在哪條巷子裡。
兩邊都是高高的青牆,沒有一個門戶。四周靜的,仿佛世界都死去了。她又抬頭看向天空,那裡紅霞正在燃燒,沒過多久便要熄滅了。不是紅霞熄滅,而是天空熄滅,夜幕降臨。
霍小舟餘悸未消,心中的酸楚如洪水般撲泄而出,瞬間填滿整個心間。跑了許久的雙腿又酸又脹,又抖得厲害,根本無法繼續走路。
她隻好蹲在青牆下,努力縮緊身子,仿佛這樣,就不會被壞人看見了。最後她還是忍不住滿腔的委屈和害怕,把頭埋在雙膝,低聲哭泣著。
等到哭也哭累了,天也擦黑了。霍小舟揉揉淚眼,剛抬起頭,又見著那張惡虎麵具,頓時嚇得往後一縮。待到回過心神,才注意到對麵的人隻站在一丈遠的地方,一動不動。
霍小舟扶著青牆慢慢爬起,她蹲了太久,雙腿早已失去知覺。若對麵的人衝過來,自己肯定跑不掉。她這樣想著,又掉了幾滴委屈的眼淚。
然而直到霍小舟能活動,對麵的人依舊沒有行動。霍小舟有些拿不住對麵人的心思,便試探性地往前邁一步,卻沒想那人也往後退一步。
她越發疑惑,思考一番,連著邁了好幾步。結果對麵的人直接轉身,往前走幾步,最後停下來看著這邊,似乎是在告訴霍小舟跟著自己走。
經過剛才的經曆,霍小舟已經不相信陌生人了,卻又不知道怎麼出去。便想著,先保持距離跟他走一段,若有不對,立馬後退逃走。
於是,她再度行動,前麵的人也開始走了。接下來的路程,她停,前麵人就停,她動前麵人就動。她慢,前麵人就慢,她快,前麵人就快。兩人的距離,沒有拉開,也沒有縮短,始終是一丈遠。隻有在某些岔道,前麵人會停下來等一會兒。
等到霍小舟走出巷子,前麵的人也不在了。青天遙遙,朗月高高,萬戶無聲。霍小舟左右看了一番,還是沒找到那人的身影。倒是前方亮起火把,且越來越近。
能在黑夜裡看見光,霍小舟還是期待的,可看清火把下的人後,又冷了臉色。
李愚安領著孫逸飛等人走到她麵前,關切問:“霍姑娘,你怎麼在這裡?”
霍小舟可不會在仇人麵前示弱,高抬著眉眼,毫不客氣道:“怎麼?這條街也是你家?”
孫逸飛看不過去,立即指著霍小舟嗬斥:“喂!我表哥好心問一句,你至於甩臉色嗎!”
“我需要他關心了嗎!”霍小舟反唇相譏。
孫逸飛還想懟回去,卻被表哥叫住。於是霍小舟得意一笑,甩頭離去。然而那幫青羽衛們也跟在後麵。她立即有些不悅,回首冷聲道:“李愚安,你跟著我乾什麼!”
李愚安溫和道:“夜裡多有歹人出沒,霍姑娘一個女子獨行,在下有些擔心。懇請霍姑娘準許在下,相送一程。”
他說得實在誠懇,霍小舟心中一動,雖然沒同意,卻也沒拒絕,直接走了。於是那道火光就一直跟在霍小舟身後,就像巷子裡那樣,始終保持著距離。
前方是一片黑暗,但後麵溫暖的火光總能帶來安心。暗夜微涼,隻有輕輕的腳步在街上奏響。霍小舟走著走著,忽然想看看身後的人。但直到回家,她才借著進門的機會,用餘光瞥了眼身後。隨即一驚,整個人都轉過去。
距離霍家大門一丈遠的地方,李愚安獨自舉著火把立在夜色中。火光昏暗,他臉上的笑意卻明亮得像輪太陽,又透著無限柔情,靜靜凝望著此處。
“霍姑娘,再見!”李愚安說完,轉身離去。
剩下的霍小舟立在門口注視著他的背影,許久後,無聲的夜色裡突然響起一聲輕歎:“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