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線(1 / 1)

“係統,調出原書!”

霍小舟快步走進房間,轉身關上房門,正對著浮於半空的係統,一臉認真:“翻到第四十二章!”

在一百次重生中,這是她第一次改變劇情,雖然有些莫名其妙,結果也沒有變,但過程確實和書中有些不同。

霍小舟想知道,究竟是哪兒一點造成了劇情的變動。隻要知道這一點,她就可以改變整個故事的結局。

然而係統還沒打開原書,先有個彈窗閃現出來:“恭喜玩家開啟新支線!”

“啥?”霍小舟一頭霧水。

係統:“就是原書中沒有的劇情,你要參加嗎?”

霍小舟眯起眼睛:“和這次劇情變動有關嗎?”

係統換了個調皮的語調:“這就需要玩家自行探索了!”

霍小舟嘴角微微抽動:“你還真該感謝自己沒有實體,否則我早就讓你變成屍體了!”

這破係統問個啥都不知道。不過此前從未出現過新支線,或許與此次的變動有關也說不定。霍小舟心下想了想,道:“係統,調出支線!”

“抱歉!你尚未解鎖該內容!”

霍小舟......沒解鎖你說個屁呀!

她仰頭栽倒於床上,望著上方的輕紗軟帳。屋裡的冷香還未散儘,春日的氣息已經從窗縫縫溜了進來。兩股淡淡的味道相互糾纏著,一會兒把她拉到前世的回憶裡,一會兒又把她拽到現實。

前世和書裡,皇帝為了敲打李辰商,於章台行宮歸來後,當眾賜婚霍宴山和冷秋參。如今兄長和李辰商打架的事情恐怕傳到了宮中,那麼接下來就是賜婚了。

她舉起手,若有所思地盯著雪白如玉的手掌。隨即五指慢慢並攏,握成一隻拳頭。無論如何,自己與霍家一定要活下去!

......

寧王壽宴的事,不知怎麼的就傳到霍母耳中。她是個深閨裡的婦人,一生所見所圖,莫不是丈夫兒女。如今泠南郡王離世,一雙兒女的未來就是她最憂心的事。一聽說自己兒子和當朝皇子打架了,她當即嚇暈過去,緩了一天才清醒過來,又拉著身邊婆子的手唉聲歎氣道:“這可怎生是好喲!這可怎生是好喲......”

霍母沒那麼長的眼界,看不見朝堂之外的爭鬥,隻覺得四皇子既然是陛下唯一的龍子,那將來登臨大統就是注定的事。自己兒子攪了寧王的古稀之宴,又開罪了未來皇帝。可以說整個安陽城,無論現在還是過去,都沒霍家的立足之地了。

幸好她還不知道霍小舟偷跑去赴宴的事,否則哀歎的事還得再添一樁。

入夜後,霍宴山來到母親床榻前請罪。昏暗的房間裡人不少,有侍奉的婆子、端著湯藥的丫鬟、坐在桌前寫藥方的大夫和送大夫來的管家。然而這麼多人,偏偏一點聲音都沒有,靜得能聽見燭火晃動的聲音。

房間最裡麵,就是霍母的床榻,霍宴山跪在床邊,凝目望著母親。霍母半躺在床上,腰後另墊了床折好的夏被,額間搭著一方藥熏過的帕子,雙手疊在胸前的被子上,眉頭緊蹙,雙目緊閉,嘴角流出細微的□□聲,似是十分難受。

“娘,你好些了嗎?”霍宴山輕聲問道。

霍母睜開眼睛瞧了兒子一眼,旋即側過腦袋不再看他,聲音疏離而虛弱:“你過來乾什麼!”

顯然,霍母這是生兒子的氣了。霍母以前是個小姐時,對那些女德女戒倒背如流,奉為圭皋。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霍府外的事該兒子管,她隻要打理好這個後院就行。所以她就算知道外麵出了什麼事,也決不會去問自己兒子。

可如今這樁事實在超出她容忍的範圍,作為一個賢婦賢母,她不能對兒子在霍府外的行事有任何評判,隻能以這種無聲的抗議,表達自己的不滿。

霍宴山垂下眼眸,桌前燭火明滅,襯得他眼底的陰影更為濃鬱。

屋子裡靜默越深,大夫寫完藥方站起來,先是看看麵前的管家,又瞧瞧跪在床前的世子,不知道這份醫囑該和誰說。

何管家是個識趣的,連忙伸出雙手接過藥方,恭敬道:“大夫可還有吩咐?”

年過半百的大夫頓了下,轉身把醫囑送給他。

等到管家送大夫出去,屋裡靜得仿佛凝固,就連燭火也保持著一朵標準向上火苗,頂上的輕煙筆直如線。許久過後,終是霍宴山先退一步,沉聲道:“娘,玉山錯了。”

霍母這才轉過來,望著跪在床前的兒子長長一歎:“宴山呀!娘是一個女子,什麼都不懂,但也知道哪些人不能得罪。那寧王和四皇子是什麼人!我們得罪了他們,今後要如何在安陽立足?”

“娘,我們是泠南人,不需要在安陽立足。”霍宴山依然低垂著眼眸,語氣平平淡淡。

霍母眼睛睜大了些,愣了片刻後又追著問:“那你妹妹呢?將來怎好找婆家?”

她始終惦記著安陽,這是她生養長大的地方,是她在泠南煙雨中魂牽夢縈的故土。可惜女子終究不是男子,男子可遊曆四方,四海為家。而女子是藤蘿,是菟絲子,隻能攀附著自己的丈夫,丈夫家在哪兒,女子的家就在哪兒。

她回不到安陽了,便希望自己的女兒能替她在安陽落根。若得罪了寧王與六皇子,安陽誰敢娶霍家的女兒呢?

霍宴山不知道母親的心思,隻當她在操心女兒婚事,便緩聲寬慰:“娘,天下優秀男兒不隻在安陽,小舟總能尋到心儀之人。”

接著抬眸一笑,語調悠然:“再說,若小舟真尋不到婆家,不是還有娘家嗎?就她當一輩子的霍家小姐......”

“呸!不要亂說!”霍母連忙打斷兒子的話,又怕上蒼聽去當真,立即雙手合十虔誠禱告,“老天爺莫要當真,都是我兒一時戲語,還請保佑小舟找到個稱心如意的郎君......”

等到一番禱告結束,她才望著兒子淳淳叮囑:“宴山呀!娘知道不該說這些話,若有機會還是去和六皇子賠個不是吧!”

霍玉山眼神一暗,慢慢站起身,好聲說道:“娘,時候也不早了。宴山不打攪你休息了。”

“宴山——”霍母微微伸出手,想要再勸兒子幾句,可見兒子已經轉身,隻能無奈作罷。

霍宴山又和侍奉母親的婆子談了幾句,這才離開房間。他一走,屋裡再度安靜下來,還帶著化不開的愁鬱。

“唉——”霍母長歎一聲,叫人抽走了背後的夏被,緩緩躺在床上睡下。她本指望兒子結識幾個安陽王孫,好把女兒嫁出去,如今看來這條路是被封死了。

不過俗話說,天無絕人之路,凡事到頭總有轉機。

就在霍母為女兒婚事愁了幾天後,寧王府突然派人送來賞花帖。原是寧王府新栽的魏紫開了,邀請各位官家夫人小姐去看看,喝杯花茶。

就像朝堂上,大臣們各有各的派係。文臣以田丞相為首,武將以寧王為尊。還有幾路皇親國戚各自簇擁著自家的王爺。另有些家世雄厚的,有足夠的資本扮清高,便自個兒占一派。

深宅大院裡的女子們也有自己的圈子,皇親、貴族、世家、官宦人家、商賈之家……哪一個女子能進哪個圈子,取決於家中男人是在外麵什麼地位。然而深宅內的圈子畢竟要溫和許多,沒有那麼嚴苛的標準。隻要主人家樂意,七品官員的夫人也能來公主府飲茶。

但就算是七品小官,那也是安陽城裡的官。而霍家是泠南來的,霍母又是出身商賈,自然融不進這些圈子。不,應該說壓根不知道。那些夫人小姐們也沒想過結識這位暫留安陽的老郡王妃。

如今寧王府的帖子送來,可算給了霍母一個機會。她不在乎那些夫人小姐們的交際,但多少女兒家姻緣都是生於此。能去寧王府賞花的夫人小姐,都是安陽有名有姓的大戶人家,若自己女兒被哪家夫人看上了,也能尋得一樁好姻緣。

一想到這裡,霍母頓掃前幾日的陰鬱,那是胸也不悶了,頭也不痛了,手也不麻了,腿腳都有勁兒了。把請帖捧在心口處捂了許久,才興奮地拉著婆子的手說:“容姑,去,快去把小姐叫來。明日去寧王府,我有幾句話要和她說。”

婆子微微垂首:“是,老夫人。”

彼時,霍小舟正在院中練習箭術。自從她偷跑去寧王府後,兄長也沒問她為何要去寧王府,隻是盯著她看了會兒,再告訴龍藜,小姐今後不用出院子了。

霍小舟閒得無聊,隻能讓龍藜指導自己的箭術。顯然龍藜還記得她下藥的仇,稍微射歪了,就要說兩句:“小姐,你沒中”、“小姐,你又沒中”、“這麼近的距離,不應該呀”......

聽到最後,霍小舟巴不得給他也來一支箭!

她拿起一支箭架在弓弦上,瞄準掛牆上的靶子,小聲抱怨道:“真是的!你是來教我的,還是來損我的!”

恍然間,她想起了另一個教她箭術的人。春風綠柳,君子帶笑。手裡的箭也飛了出去,落到旁邊草叢裡。

龍藜正要評判,紅漣突然慌慌張張跑進來:“不好了!小姐,容姑姑來了!”

“容姑姑!”霍小舟一驚,趕忙把弓箭甩給龍藜,往屋裡衝去。

若是被母親身邊的容姑姑看見自己這身裝扮,隻怕母親又得給她張羅婆家了。

等到容姑走進院子時,霍小舟手裡的弓箭已經變成了本詩詞集,她本人就坐在窗前輕輕吟誦著。陽光照來,疏影落落,嫻靜而美好。

唯一煞風景的就是對麵牆上還掛著插著箭矢的靶子。那該死的龍藜,居然沒收拾乾淨!霍小舟眼皮一跳,趕緊笑問:“容姑姑,你來了,可是娘親有事?”

容姑沒注意到身後的事物,頗為滿意地點點頭,隨即道:“小姐,娘娘讓你過去。”

霍小舟有些猶豫:“娘親找我是為何事?”

“小姐過去便知。”容姑道。

不會是哥哥把自己偷跑去寧王府的事告訴娘親了吧!霍小舟揣著一顆小心,慢騰騰地走去母親院裡。

然而母親告訴她的話,遠比她的猜想還要嚇人。

“娘,你說我們明天要去哪兒?”霍小舟花容震驚。

霍母坐在院裡的黃梨椅上,身邊有張小方桌,上麵擺著新沏的茶,還有寧王府送來的帖子。今日天氣好,霍母心情也好,便在這院中曬曬晨光。她揭起桌上的貼子示意身邊丫鬟送給小姐,同時說道:“給你在繡雲閣新訂的衣服已經送來了,等下去試試,若合身,明日就穿它去寧王府——”

“等一下”霍小舟跳起來打斷母親的話,後瞧著母親的眼神,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又慢慢縮回原位坐著,笑得很是勉強,“娘,我必須去嗎?”

前邊才和李愚安結仇,明天就跑他家去,怕不是要被人家打出來。再說,她好像還弄壞了人家母親唯一的遺物,萬一李愚安小心眼,跑她母親這裡來告狀,那自己不就慘了嗎!

一想到這些,霍小舟扮起了柔弱,捂著胸口淒淒哀哀道:“娘,女兒最近心口不適,實在不方便出門。”

霍母大驚失色:“呀!怎麼這時候生病了!容姑,快去請大夫來,彆耽誤了明日的行程!”

眼見容姑就要行動,霍小舟趕緊阻止:“不用了!娘,其實女兒也不是很疼。”

瞧著她那笑嘻嘻的樣兒,霍母已然明白一切,提高聲音道:“罷了!小舟,安陽可不比泠南,明日去了寧王府可要知道規矩,彆像在泠南那樣咋咋呼呼,半點沒有女兒家的樣子......”

霍母一念叨起這些規矩女戒的,就沒完沒了。霍小舟知道,母親說這些是希望她能嫁戶好人家托付終身。可每次談起這些,她都會想起前世的嶽家公子。那個母兄都看好的嶽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卻是書香世家。飽覽聖賢書的嶽家公子,定不會拋棄落難的未婚妻。

然而每一次,霍小舟都被乾淨利落地拋棄了。

為何女子總要把終身寄托在彆人身上,指望彆人有情有義,照護她終身。

霍小舟想不明白,隻有些怨氣積攢於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