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走後,紅漣還以為小姐惹下什麼大事,哭哭啼啼了好一陣,都準備收拾鋪蓋滾蛋了,結果剛到院子裡,就和趕回來的霍小舟撞到了一塊兒。
“小姐!”紅漣喜不自勝。霍小舟卻是一臉慌張,扶著紅漣快速說道:“紅漣,我哥回來了嗎?”
紅漣不明所以,愣愣回道:“世子還沒回來。”
“那就好!”霍小舟高興地原地一蹦,立馬拉著紅漣往屋裡走去,嘴裡快速滾過一串話,“我去換身衣服,等下我哥來問,你就說我從沒出去過。”
紅漣有些為難,支支吾吾:“不是,小姐,其實世子......”
“好了!彆說了,去給我端盆熱水來!”霍小舟打斷紅漣的話,嫣然一笑,“紅漣,今天謝謝你了!”
紅漣沒有說話的空檔,隻能領命退下。沒多久,霍玉山也回到了霍府,此時霍小舟已經換回女子的裝扮,規規矩矩坐在院裡彈琴。紅漣就守在她旁邊。
春風細柳,羅裳輕裙,纖纖素手,琴音嫋嫋,倒是一派好景色。
霍玉山立在院門前靜靜欣賞了會兒,等琴音停了,才緩步行來,拍手笑道:“真是天上仙音,人間難得!”
霍小舟麵色微醺,低眸輕笑道:“哥,彆取笑小舟了。”
“也是!”霍玉山輕歎一聲,抱起雙手佯裝認真,“我的妹妹可不是嬌滴滴的小姐,今兒又去哪兒玩了?”
霍小舟把琴往前一推,腰杆挺得老直,平靜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娘一天都派人盯著我,還能去哪兒玩,就在院裡待著唄!不信你可以問紅漣。”
紅漣五官都快擰成一個“苦”字,慢騰騰道:“小姐.......”
“既然沒有出去。”霍玉山打斷紅漣的話,又湊到霍小舟麵前莫名一笑,看得霍小舟心驚肉跳。他用食指輕輕拭了下她的耳鬢,帶下來一抹古銅脂粉。霍小舟也看見了,心虛地笑起來:“這是我不小心蹭到的。”
霍玉山跟著一笑,溫柔道:“小舟,這裡不比泠南,下次小心點。”
“知道了,哥!”霍小舟趕緊應下,心底淌過一縷暖流,同時也升起一片陰雲。
因為那群刺客的打擾,她沒能搶到哥哥的戲份。至於為何會撞到那群刺客,從前世的經驗來看,或許並不是偶然。就像她前麵幾十世想殺冷秋參或李辰商,不論計劃多完美,每次都會因為各種意外而導致計劃失敗。
但這兩者也有不同,係統說男主和女主有主角光環,是殺不死的。可麵對霍小舟想要頂替哥哥的戲份,係統隻是警告搶戲會有懲罰。換句話說,霍小舟是可以代替哥哥和冷秋參相遇的。
霍小舟自動忽視係統所說的懲罰,重新振作起來。書中冷秋參與哥哥第二次相遇,是在上巳節的第二天,哥哥去拜訪城中一個朋友,結果在酒樓中被人嘲諷,幸好冷秋參出現,幫他教訓了那人一頓。
去酒樓比去和清苑簡單,隻要趕在哥哥前麵見到冷秋參就行。霍小舟記得那座酒樓叫“醉仙居”,嘲諷哥哥的人是楊家三公子楊祖佑。
楊家雖然背靠魏王,但還不至於敢瞧不起一個郡王。楊祖佑那麼做,純粹是沒腦子。在後期劇情中,楊家就是因為這個沒腦子的二世祖被迫站在了李辰商對麵,落得個樹倒猢猻散的下場。
現下,霍玉山沒說自己中午來過的事,隻叮囑妹妹幾句要小心的話。紅漣默默鬆一口氣,同樣選擇閉口不言。和清苑的事情就這麼過去。但風浪一起,再想平靜就難了。
等到月上中天,皇城下巡邏的青羽衛暗暗多了起來,甚至其中還有一兩個帶著黑鐵鬼麵。偶爾更夫撞見了,都嚇得忘記敲鑼。
更遠更高處的譙樓上,李愚安著一身快要融進夜色的墨綠衣袍,靜靜半躺在青瓦上,仰望著天上蟾宮。
和清苑的刺客明顯是奔著李辰商來的。如今皇帝隻剩這麼一個皇子,若是出了什麼意外,誰能獲利,好像不難猜。當今魏王與晉王都是聖上手足,皆有可能覬覦皇位。
可是......李愚安想起了另一些事。那是載入史書的事。景和十四年冬,太子君乾聯合葵陽駐將羅英舉旗逼宮,景和十五年春,太子君乾被寧王所俘,羅英兵敗自儘,不過一月,太子死於獄中。
從此隨國的皇帝患上一種病,名曰“疑心”。廢禁軍,創青羽衛,兩年殺二子,三年誅十臣,唯有寧王能得其信任。
時六皇子李辰商年幼,其母淑妃王氏心生惶恐,以當年父親對寧王的舊恩,請寧王相救。李辰商由此離開皇宮,來到寧王府。
這是外人知道的。
但在人不知處,皇帝曾傳語寧王,若六皇子生有異心,可除之。
後來李辰商長成,重回皇宮。皇帝又命青羽衛之首,護禦指揮使李愚安貼身相護。表麵上是看重這個唯一的兒子,實則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由此種種看來,深宮裡的皇帝也有可能對自己兒子下手。
皇宮裡的事永遠難猜。遠處青羽衛好像發現了什麼動靜,吵鬨聲都傳到了這裡,李愚安眉頭一皺,跳下青瓦,落入人間......
次日一早,昨夜的動靜都消失了。大街上隻有為生計忙碌的百姓們,街邊賣早點的鋪子裡熱氣騰騰,一朵朵蒼白的煙霧溫暖了清冷的早晨。長長的吆喝聲慢慢多起來,很快奏出一曲熱鬨歡騰的長街生活曲。
霍小舟換了身布衣男裝,還擦著古銅色的脂粉,一走入大街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她有自信,今天一定能頂替掉兄長的戲份!
然而從來都是人間棋局千般算儘,不如青天隨意落下一子。
緩緩流動的人群裡不知誰先喊了句:“抓賊呀!”頓時整條街都沸騰起來,人群驚呼著朝兩邊撤去。霍小舟被夾雜在人流中左右行動不得,隻能任憑彆人推來搡去,就這麼幾下子,突然被擠到大路中間。正巧青羽衛追捕的賊人跑過來,一下撞到她肩膀。
霍小舟沒來得及防備,驟然摔倒在地。那賊人也因為這次碰撞被青羽衛追上了。周圍人群響起喧天的叫好聲、拍掌聲,都在慶賀官兵抓到賊人,壓根沒注意到地上還坐著一個無辜受累者。
她不由得生出點悶氣,狠狠瞪了眼那群青羽衛。然而這一看,又叫她發現了李愚安。
“怎麼又是他!”霍小舟的心口隱隱生痛,仿佛前世被李愚安紮的傷口又裂開了。她慢慢從地上站起,想要不動聲色地離開。
李愚安的注意力全在那賊人身上,可眼尾餘光裡突然掃過一抹熟悉的影子,他下意識地伸手一捉,卻抓住了霍小舟的手腕。
那般細膩柔軟,即便隔著粗糙的布料也能感覺到。李愚安劍眉輕皺:“是你?”
霍小舟挺起胸膛大聲嚷道:“是我又怎樣!有誰規定我不可以出來逛街嗎?”隨後使勁兒奪回自己的手,冷哼一聲,昂首闊步向前走去。
卻不料身後的李愚安又道:“等一下!”
這誰會等呀!霍小舟立刻撒丫子跑起來,她可不想再一次死在李愚安手上。
青羽衛一見她跑了,還以為她心虛,竟全追了過去,還不忘厲喝道:“給我站住!”
霍小舟默默嘲笑句:“傻瓜才會站住!”
她重生了一百次,對皇城不說了如指掌,至少能熟悉一二。很快她就擺脫那群緊追不舍的青羽衛,來到一條安靜的小巷子裡。
此處兩邊都是高牆,看起來沒有什麼人家。霍小舟躲在牆角靜靜立了會兒,確認沒什麼動靜後,才敢跳出來拍拍手,得意笑道:“哼!還想抓本小姐,再練個幾十年吧!”
俗話說,人不能太得意,否則老天都看不過去。
“嘭”的一聲,看不過去的老天爺派人給了霍小舟一悶棍兒。
一個賊眉鼠眼的男子抱著碗大的木棍緩緩蹲下,戳了戳地上的人,感歎道:“醒了可彆怪哥哥下手重,誰讓大當家想要幾個聽話的豬玀!”
.......
霍小舟蘇醒後看見的第一個事物,便是彆人看不見的係統。
係統:“彆瞪我,我告訴過你,搶戲可是會遭天譴的!”
“這明明屬於人禍好吧!”霍小舟咬牙切齒,偏偏半點聲音不敢發出來,隻能靠眼神與係統交流。
她被裝在一個麻袋裡,從空氣中那潮濕的青苔味和木頭腐爛味可以判斷,自己躺的地方該是一座廢棄已久的屋子。聽腳步聲,屋裡還有幾個人。很快,那幾個人就吵起來了。
“媽的!這點事都辦不好!居然綁個女的回來!”
“二哥彆說了,等下大哥回來,看他怎麼處置。”
“要我說,不如送去金棠院,交由佟姨娘調教,將來也能賣個好價錢!”
“能賣個屁!你看她那身,黑不溜秋的,打雜彆人都嫌臟!”
......
係統:“看樣子,你這身裝扮對降低犯罪率有很大作用!”
霍小舟再次瞪了它一眼,表示嫌棄。同時袖口處慢慢拱出一把小刀。這是她前世用來刺殺冷秋參的法子,結果沒什麼用,但在袖子裡藏小刀的習慣卻保留下來。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沒過多久,屋子裡更熱鬨了。聽聲音,該是他們的老大回來了。霍小舟想,若此時他們老大要拆麻袋,她或許可以趁機偷襲。然而那位聲音粗狂的老大並不想親自驗貨,隻是交代下邊人,把霍小舟送金棠院去。
於是,霍小舟又被扔上牛車,外加幾捆稻草埋著。
原書裡並沒出現“金棠院”這個地名兒,因而霍小舟不知道,不過聽強盜們的話,那應該不是個好地方。
她目光一凝,取出袖子裡的小刀,小心翼翼斷開束縛,又劃破麻袋。幸好強盜們怕被人發現,給她身上蓋了好幾層稻草。霍小舟就趁這個便利,慢慢從麻袋中脫離出來,靜靜躺在稻草下。
不多久,周圍終於出現了點人聲。霍小舟左手一撐,整個人破開稻草翻下板車。然而這裡並不是她預料的街道,而是一條寬敞的巷子,說話者是幾個路過的行人。
她頓感不妙,抱起身上稻草就往追兵臉上一摔,撒腿就跑。強盜也是沒想到人居然醒了,當即摸去臉上雜物,瞪起怒目,啟身追去:“媽的!給老子站住!”
這誰要站住,霍小舟跑的更快了。她知道,隻有衝到大街上人流如織處,才能算逃出來。可她不知道,在她身後,有個人為她攔住了追兵。
青牆上突然落下來個人影,正好立在強盜麵前。強盜一驚,見是個年輕後生,立刻狠了臉色,罵罵咧咧道:“給老子閃開!”
李愚安卻沒搭理他這句話,隻看著霍小舟遠去的背影,不禁嘴角一彎,露出些許欣賞。隨後又轉向強盜,笑容已然冷冽幾分:“大隨律例,拐賣人口,可是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