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明日隨我下山,為師親自送你回……(1 / 1)

東方靈秀出言不遜,又對她無禮冒犯,本該重罰。可掌門念及乘鶴山莊多年來的赫赫之功,便也隻是責備了幾句。

這老東西可不就是財迷心竅,這麼多年,掌門之位沒少給他撈到好處吧!

陸知蘊在心裡翻了幾百個白眼,這也就算了,可這老東西實在過分,竟還替她做主收了東方長欽為她門下弟子!

如此憋屈,她還得忍著。

主人一點兒脾氣也沒有,真是害苦了她呀!

內心一陣歎息,再看站在麵前新收的徒弟,她左右瞧著,這一身的書卷氣,也不像是個修法術之人啊。

“師尊~”

東方長欽閃著一雙無辜的眼睛,怯懦地喊她。

“師尊,請您原諒我姐姐,她……一時糊塗。”

好個一時糊塗,好個手足情深……

東方靈秀心高氣傲,隨意動念殺心,怕是將人命視為螻蟻。這般心狠歹毒之人,她一個笛靈都看不下去,豈能輕易原諒?

不過,這不是眼下要解決的重點。

“你擅長什麼?”陸知蘊話題一轉。

東方長欽想了想,雙耳赤紅道,“畫畫,雖然我作的畫與一些畫家名人相差甚遠,但我喜歡畫畫,不為爭名逐利。”

“……”

猜得八九不離十,總之……

不像是個修法術之人。

陸知蘊一聲長歎。

扔了本入門典籍給他,打算就這樣放任不管了。

畢竟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何況這還是個入錯門的……

這一本,夠他練個四五載了。

……

自從陸知蘊破例又收了個徒弟後,平雲峰的日均人流量劇增。

每日應付這些人,陸知蘊頭疼。

再這樣下去,她遲早得罷演!

情急之下,她喚來弟子傳話給掌門,求他差不多得了!

誰的靈石都敢收入囊中,這置她於何地呀!

於是放話,若再有人前來,她便封山……

掌門收到消息,立馬趕來。

“這幾日,我確實見了幾個,我瞧他們尚有幾分天資,便允了他們前來見你。你莫要心生怨氣,我曉得你喜歡清靜,可你也知道,天海雪山這麼多弟子,吃喝拉撒總得解決啊。”掌門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說他的不易。

陸知蘊冷眼旁觀,心想若不是她放話封山,打他這張老臉,怕是這老東西還在數錢數得不亦樂乎吧?

戲演的真不錯,比她棒多了。

“我答應你,後麵那些都不見了,讓他們從何處來便往何處去,你也彆封山了,可行?”掌門忍痛退讓。

陸知蘊毫不猶豫,頷首應允。

封山,本就不可能。

送走掌門,陸知蘊幾日來的怨氣也消散得差不多。

連帶時常偷偷來見她兩個徒弟的時少安和曾渺渺也順眼了。

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是怕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門下收有弟子四人呢!

陸知蘊翻著上古法籍,餘光瞥了瞥正相互切磋法術的四人。她順手拿起石桌上一盞茶杯,抿了一口,小臉卻是皺在了一起。

自掐手心,陸知蘊緩緩咽下去,喊道,“蕭宴!”

“來了!”

聽見傳喚,蕭宴丟下其餘三人,立馬閃現在她麵前。

“這是什麼?”陸知蘊指著茶杯,略帶不滿。

見她一臉防備,蕭宴抿了抿嘴。瞧一眼被碰過的茶杯,道,“回師尊,這是弟子請渺渺特意調製的九曲回元露。”

九曲回元露……

苦不堪言,莫不是又想謀害她?

似乎猜到她所想,蕭宴解釋道,“此飲有修神回元功效,長期飲用可療愈身心,助法力回升。”

陸知蘊眸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卻強裝鎮定,“為師身受重傷,法力不如從前不假,但……也不用特意調理。”

不是與他們說了,他們聽見的並非真實,難道不相信她?

這九曲回元露,她哪能喝!

這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寒荒境地回來,便成了個藥罐子了呢。

要傳了出去,誰都知道天海雪山陸知蘊得靠靈藥續命,怕是死去的魔尊都該笑活了。

蕭宴瞧了眼她,忽然認錯道,“是弟子考慮不周,弟子擅作主張換了師尊的茶盞,請師尊責罰。”

陸知蘊疑惑地眨眼,她摸了摸臉。

難道演的不對?

“師尊,您不能罰他!”

時少安看準時機跑來,“蕭宴昨夜收集了一晚靈露,才有這一盞九曲回元露,您若罰他……便是您的不對。”

這廝來了幾次,倒是越發不客氣。

陸知蘊冷眼問他,“那本尊應當賞他?”

“……那倒也不用吧。”

時少安看看蕭宴,又看看陸知蘊,樂嗬嗬地恭維道,“為師尊服務,是我們做弟子的榮幸!”

“……”

他雙手奉上茶杯,“師尊真要賞的話,就請把這杯九曲回元露喝了吧,彆辜負弟子們的一番心意啊。”

視線落在茶杯上,陸知蘊未有動作。太過反常了,也不知這幾個人在謀劃著什麼,非得逼她喝下這九曲回元露?

她一動不動,時少安苦著臉叫道,“師尊,弟子手都酸了。”

陸知蘊眼中墨色翻湧,這兩人,一個機靈圓滑,一個清俊耿直,湊在一起準沒好事。

假意接過茶杯,實則故意手滑。

“啪!”

清脆的破裂聲……

上等玉色茶盞碎成小塊,清亮的九曲回元露浸濕腳邊那塊土地。

時少安一愣,視線轉到蕭宴臉上,心疼又迷茫。

陸知蘊以為她這麼做,此事便過去了。卻不想摔掉這杯,第二日,又有了新杯。

她再摔。

第三日,亦是。

還摔。

第四日,依舊如此。

連著幾日,陸知蘊終於怒了!

“你們究竟想乾什麼?”

“師尊,息怒息怒!”時少安在一旁急得跳腳,生怕蕭宴這麼一鬨,又該受罰了。

蕭宴杵在那裡,連著幾日麵對陸知蘊的絕情無義,他滿目受傷。

咽了口水,緩緩道,“弟子隻是想為師尊做點事情,若師尊還是放不下對弟子的防範,以後這九曲回元露不出現在師尊麵前便是。”

話落,蕭宴失落離去。

他心灰意冷的背影印在眼中,不由令陸知蘊有些猶豫。

她不敢輕信任何人,但她又不得不承認,她需要蕭宴!

看著天色變黑,蕭宴一身水雲藍錦衣準備妥當出門。

陸知蘊跟上去,走了幾步,發現另一側東方長欽正往回走。

他不是告假回家了嗎?

陸知蘊疑惑,看著蕭宴漸漸遠去,她腳步一挪,掉轉方向。

“師尊?”東方長欽此時才發現她。

“你怎麼回來了?”

東方長欽小跑過來,悶悶回道,“弟子半途遇見我姐姐,她叮囑了幾句,便讓弟子回來了。”

東方靈秀?

她能有什麼好事叮囑。

陸知蘊暗自撇了撇嘴。

“師尊~”

東方長欽叫她。

聲音如他人一樣,純淨無害。

陸知蘊有些恍惚,明明是親生姐弟,性格卻有天壤之彆。

她問他,“為何心事重重的?”

東方長欽坐在地上,雙手捧著臉,眼神清澈極了,“師尊,弟子有些苦惱,不知當講不當講。”

頓了頓,歎息,“這些時日弟子總有些不好的預感,也不知從何說起。”

他的眼睛亮的出奇,如這片星辰一般璀璨奪目,一身月白色衣衫更添幾分仙風道骨,令他在這片夜色裡顯得格外耀眼。

陸知蘊看了兩眼,讓他從頭說起。

東方長欽沉吟片刻,雙手交叉搭在膝蓋上,娓娓道來。

半個月前,乘鶴山莊莊主東方既白突發重病,山莊裡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給了東方靈秀打理。

更奇怪的是,十八年來,東方既白從未逼迫他最寵愛的兒子做任何事情,但那一次,他卻用自己的性命要挾,東方長欽必須入天海雪山勤修法術。

“我也不知為何,我爹非要這麼做。”東方長欽滿臉苦惱,“自從他病重,他和我姐姐性情大變,有些時候我甚至覺得他們很陌生。”

聽著他的描述,陸知蘊陷入思考。

半晌,她問,“今日在半途中,你姐姐叮囑了你什麼?”

東方長欽抬頭,看她道,“姐姐叮囑我要認真勤修法術,在這裡要聽從師尊的每一句話,還有……”

他忽然黯然神傷,緩了緩,語氣平淡,“未接到我爹的召喚,不得回乘鶴山莊。”

陸知蘊眉心微蹙,東方長欽評價他姐姐溫柔善良,不知是真是假,總之與她所見的完全不同。

或許,是乘鶴山莊另有隱情?

“明日隨我下山,為師親自送你回家。”

陸知蘊下定決心,東方長欽站起來,道了聲“謝謝師尊~”,高興得像個孩子。

夜色漸濃,微涼。

山野裡,寒意更甚,陸知蘊不自覺攏了攏身上的青闌雲煙鬥篷,下一刻,蕭宴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她走近,看他手拿琉璃瓶一滴一滴收集著露水。

劍眉冷眸,一身清貴之氣,這樣的男子還真令人移不開眼啊。

似乎早已料到是她,蕭宴轉頭,一雙清冷的黑眸撞進陸知蘊的眼睛裡,兩人對視許久,陸知蘊輕咳一聲,將手中的玄色流雲鬥篷遞給他。

蕭宴一時怔住,隨即唇瓣隱隱含笑,說道,“師尊是特意來給弟子送衣服的?”

陸知蘊這才想起來,他有純陽護體,根本用不著這流雲鬥篷。

正欲收回,蕭宴卻快一步急忙接過來,“用得著!山裡寒冷,弟子正缺一件取暖之物。”

陸知蘊微微吃驚,未曾細想,隻見他眉眼皆是喜色,便掃了眼他手中裝了半滿的琉璃瓶,幽幽開口問道,“為何如此執著?”

明白她意欲所指,蕭宴聳了聳肩,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樣子回答,“想讓師尊對弟子深信不疑,弟子隻能出此下策了。”

見他如此,陸知蘊雖不大相信他所言,但嘴角還是情不自禁淡淡漾開。

夜色融融,山間已起了薄霧,樹林間青煙繚繞,萬籟無聲。

這番良宵好景,卻不料被一陣窸窣聲打破。

陸知蘊和蕭宴同時望去,卻見時少安和曾渺渺探出個腦袋。

雙眼眨了又眨,手中舉著的樹枝失去了作用,時少安索性將它一扔,傻笑幾聲,隨意找了個借口,“我們……不小心……路過,對,路過!”

陸知蘊負手而立,看一眼蕭宴,隻瀟灑丟下一句,“九曲回元露,明兒煮淡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