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一道劍氣直破胸腔,蕭宴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陸知蘊和秋池雙雙投來目光。
“不管他所犯何事,罪名有多大,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坐視不理。師妹,休怪我插手你們師徒之間的事,但他的命必須留著!”
秋池師姐說完便使用法術瞬移到了邢台之上,她不顧劍氣的威脅,將浸滿鮮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蕭宴扶了起來。
陸知蘊尾隨而來,還未走近,便有兩位弟子跪在她麵前。
“師尊,求您饒了蕭宴!弟子敢用性命擔保,他一定不會做任何對不起天海雪山,對不起您的事!”男弟子往前挪了挪,跪到她腳邊一臉鄭重。
這個人她記得,重月山莊時少安。
另一個,是丹藥世家,水星宮曾渺渺。
二人同時入的天海雪山,天資一般,與蕭宴早已相識。
四方家族頗有淵源,平日裡互有往來,出來求情倒也合理。
隻是……
“你知道他做了什麼嗎,便敢用性命擔保?”
時少安一愣,隨即舉起手對天發誓,“不管蕭宴做了什麼,弟子發誓,他絕無二心!”
“是啊師尊,求您饒了蕭宴一命!”曾渺渺出聲,小心翼翼地,“看在蕭穀主夫婦份上,求您饒了他。”
陸知蘊不語。
不知她在想著什麼,曾渺渺和時少安麵麵相覷,不敢出聲。
忽然,藍色萬丈光芒籠罩刑台,秋池師姐被一股力量彈開。
無數道光亮附在蕭宴的傷口之處,靈光將他緩緩托起。蕭宴臉色變得扭曲,下一刻,一聲仰天長吼,弟子皆被震得十米開外。
他成功了!
從未有人法力連破三道直升六級,若不是親眼所見,當真不敢相信!
陸知蘊露出笑容,終於鬆了口氣。
邱陽老頭人不厚道,但話還是可信的。
“送他回去休息。”
她命令時少安。
後者還未緩過神,一旁的曾渺渺推了推他,這才傻愣愣地爬起來,往邢台跑去。
見此事已過去,陸知蘊正打算離開,卻被秋池師姐喊住。
她走過來,道歉道:“師妹,是我錯怪你了,原來啊你罰徒弟是有目的的。”
她一臉嬌嗔,“你也不早說!”
見此,陸知蘊扯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平雲峰平時隻住著他們師徒二人,往常皆是冷冷清清,今日倒是門檻都快被踩破了。
法力直升六級,何其轟動?
自然是少不了天海雪山上上下下的人,前來“探望”。
她又不能拒人於門外,畢竟主人一向很有禮貌的,斷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陸知蘊內心一陣哀嚎。
送走掌門和長老們,她已筋疲力儘。
回頭看,蕭宴還昏睡在臥榻上,不免無力地歎了歎氣。
端來一盆清泉水,她不緊不慢地給蕭宴擦去臉上的血跡。
算這小子運氣好,不但撿回了一條小命,還有她這樣的美人照料,真是羨煞旁人。
“嗯~”
正想到此,蕭宴悶哼一聲,手指動彈了幾下,隨即緩緩睜開了雙眼。
“你醒啦?”她喜道。
“師尊?”
蕭宴嗓音沙啞,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在他印象中,師尊向來冷淡,他從未見過師尊這般歡喜的模樣。
“感覺如何?你法力連破三道直升六級,身體可還承受得住?”陸知蘊絲毫未察覺到哪裡不妥,隻當蕭宴昏迷太久,一時還未適應。
隻是她這般轉變的態度,蕭宴愣是不敢吱聲。
雙手撐著臥榻坐起來,良久,他略帶試探地問道:“師尊,你……您還在責怪弟子嗎?”
“嗯?”陸知蘊眨眼。
頓了頓,蕭宴垂眸,“在邢台上,弟子思考了很多,弟子不該感情用事,更不該聽信彆人一麵之詞……”
意識到說漏了嘴,他想了一下,繼續說道,“僥幸存活,弟子明白該怎麼做了,還請師尊原諒弟子以下犯上的罪過。”
仔細端詳一番,這番話不像是假的。
看樣子劍氣不僅傷到了他的身體,還傷著了他的腦子。
挺好!
“你能有這樣的覺悟,為師很是高興。不過你所說的一麵之詞,是什麼意思?”
蕭宴抬眸,閉嘴不答。
這廝方才說的話挺好聽,卻也是嘴上說說而已。
哼。
她憋著悶氣,一聲不哼地坐在那。
蕭宴盯著她看,眼神甚是怪異。
???
被盯著心裡發毛,陸知蘊挪開視線,站了起來。
蕭宴沉吟,過了許久,他才說道,“前幾日,弟子無意聽見有人談論,”瞥一眼她,“師尊寒荒境地與魔尊一戰,天靈神識被毀,法力儘失……”
陸知蘊臉色微變,心下不由緊張了幾分。
見她如此,蕭宴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得逞地笑容。
她強行鎮定,“你可知是何人在談論?”
她冷眼看他,蕭宴隻好從實招來,“是渺渺。”
“曾渺渺?”陸知蘊詫異。
“是。”蕭宴掀被爬起來,跪在地上,“師尊,此事渺渺也是從彆處聽來的,並非惡意造謠,還請師尊明察。”
陸知蘊轉身,“她從何處聽來的?”
“……弟子不知。”
此話不假,蕭宴確實不知,就連曾渺渺自己都不知道,那日藏在黑暗之處談話的人究竟是誰。
“那日,弟子在後山采靈草一時忘了時辰,黑夜降臨,弟子又迷了路,慌亂之際誤入了結界,恰巧聽見兩人談論……師尊。”
曾渺渺垂著腦袋,跪在殿內。
蕭宴與時少安立於一側,見此,時少安跑出來,數落一句,“讓你平時不好好練功,幸虧我機智,否則你得困在結界裡到什麼時候。”
雙膝跪地,時少安一臉真誠,“師尊,弟子用性命保證,她所言句句屬實。”
“?”
他又笑嘻嘻道:“弟子與渺渺打小相識最了解她了,她從小隻要說謊便會莫名其妙流眼淚,所以她根本就不會說謊。”
秀眉微挑,她頭一回聽說竟會有人說謊便流眼淚,真驚奇呀!
看向蕭宴,確認他們所言非虛,陸知蘊陷入了思考。
半晌,她輕歎一聲,吩咐三人不可將此事泄露出去,便就作罷了。
他們離開後,陸知蘊因為煩悶,便出來走了走。
“師尊,夜深寒涼,小心身體。”
蕭宴不知何時回來了,他取了件衣裳遞給她。
陸知蘊正欲輕啟朱唇道“無妨”,不料卻打了一個噴嚏斷了她的念想。
哦,忘了……
失去法力,她與普通百姓並無兩樣,手無縛雞之力,身嬌體弱。
接過衣衫,陸知蘊席地而坐。夜幕下,兩道影子拉的老長。
蕭宴在她身邊坐下,“弟子從未見過師尊這般愁容滿麵,不知師尊為何事憂心?弟子可能為您解憂?”
她瞧了他一眼,“你入我門下多久,怎知為師從不曾有過這般滿麵愁容?”
蕭宴正襟危坐,“弟子入師尊門下有一個月,師尊的性情弟子自然了解一二。”
“哦?”
“師尊請放心,弟子以後一定加倍練習。”他道,“我要像我爹娘、像師尊一樣,保護天下守衛蒼生!”
這番雄心壯誌的言論,陸知蘊不免看了看他,隨即問:“你放下不恨了?”
聞言,蕭宴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他苦笑,怎能不恨?
“我恨魔族,濫殺無辜,殘害百姓;恨掌門和那些長老們,薄情寡義,自以為是;更恨我自己,身為人子卻不能保全爹娘性命,是我無能!”
月色如銀,整個平雲峰靜悄悄。
陸知蘊抬頭望著星空,忽道,“讓為師瞧一瞧,你如今的法力如何?”
蕭宴微愣,隨即向她點了點頭。
他走到空曠之處,屏息凝神,氣沉丹田。天地浩瀚,宇宙無垠,霎那間他與天地合二為一,肆意在這片土地馳騁。
陸知蘊看得投入,耳邊卻忽然傳來邱陽道長陰魂不散的聲音。
“時機成熟,是時候派上用場了。”
“……”
翌日,天海雪山正殿之上。
“小女乘鶴山莊東方靈秀,攜靈石萬擔見過掌門。”
十幾箱靈石擺於大殿,讓人看得眼饞。
時少安不免發出感歎,“同樣都是山莊,人家財大氣粗,我們重月山莊窮得都快揭不開鍋,唉~”
這些靈石夠他換多少個饃饃啊~
曾渺渺湊近,低聲道,“咱們比不得,人家地理位置好,占儘了優勢,就算重月山莊和水星宮拿命拚,也抵不過人家一個餘頭啊!”
這話倒是真的,要不怎麼人人羨慕乘鶴山莊,連天海雪山也不例外。
“東方莊主有心了,隻是乘鶴山莊突然造訪,可是南方有何緊要之事?”主座之上,掌門開口了。
東方靈秀抬了抬眼,略帶狂妄回道,“回掌門,南方一切安好,並無大事發生。這次小女冒昧前來,是受父親之意,希望舍弟能入天海雪山師尊門下,習得法術。望掌門成全!”
也不顧眾人的目光,東方靈秀側過臉,喊來躲在身後的東方長欽。
“長欽,還不見過掌門和師尊?”
隨即一位文質彬彬,目如朗星的男子站出來,他一臉為難之色,上前幾步,彎腰行禮道,“長欽見過掌門、見過師尊。”
氣質純淨,是個難得一見的翩翩公子。
掌門解顏而笑,似乎對東方長欽很是滿意。
視線移到下座陸知蘊身上,略帶客氣地詢問她的意見。
陸知蘊淡淡回絕,“天海雪山新入弟子自有人安排,本尊已有一徒,尚未有再收徒的打算,你們另擇門下罷。”
乘鶴山莊近來越發囂張了,仗著錢財富裕,竟當眾乾出這等蠢事來。
“我們冒著生命危險通過挑戰才成為新晉弟子,他們乘鶴山莊這算什麼?這不是在侮辱天海雪山,侮辱我們嗎?”
時少安輕“呸”一聲,暗罵“不要臉!”
“是啊,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印象中,東方家姐弟並不是個高調張揚之人啊,難道她記錯了?
曾渺渺狐疑。
“小女一直聽聞師尊法力高強,新入弟子短短時間法力大增,更添景仰。可惜小女答應父親打理乘鶴山莊事務,無福像他們一樣在此學習法術,隻好將這心願交於舍弟。”
東方靈秀繼續說道,“天海雪山與四方領主共同守護蒼生,師尊既已開門收徒,再收一個又有何妨,何不成了這樁美事,皆大歡喜?”
一陣沉默。
東方長欽拉了拉東方靈秀的衣袖,小聲勸道,“姐~咱們回去吧。”
一記目光瞪來,他乖乖閉嘴。
東方靈秀甩開他,惱羞成怒,“竟然如此,小女膽敢問一句,是師尊覺得舍弟天資不如霽風穀少主,還是我們乘鶴山莊每年贈與的奇珍異寶不值一提?”
氣氛詭異,殿內弟子們大氣不敢出。這般鬨劇,陸知蘊實在是不想參與。
找了個借口,便要離開。
豈料東方靈秀並不甘心,竟一念之間對她起了殺心。
天綾絲勢如破竹,直擊陸知蘊要害之處。
一切來的猝不及防,千鈞一發之際,陸知蘊下意識抬手便要施法,卻見一道長鞭甩出,緊緊纏繞著天綾絲。
蕭宴眼底冰涼,不給東方靈秀反應的機會,迅速絞斷天綾絲,再甩出一鞭打在她的小腿上。
重心前傾,東方靈秀雙腿往地上重重一跪。
小腿火辣辣的疼,東方靈秀眼冒怒火,吃痛道,“蕭宴?你敢打我!”
眾人皆大吃一驚,紛紛對蕭宴刮目相看。
果然能受得住七七四十九道劍氣之人,非龍即鳳!
蕭宴他,今非昔比了!
嘩然中,陸知蘊不動聲色地收回手。
該死,差點就露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