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陣 陰陽盤怎會在你手中?(1 / 1)

眼前繁花似錦,但一切都是幻象。

隻是這幻象太過逼真,不單是肉眼所見,連鼻尖所聞、指尖所觸,都發生了變化。

伴隨著繁花盛景,花香不斷襲來,腳下泥土鬆軟,又並不似真實的黎山中那麼黏膩潮濕——一切都太過美好,若不是知道自己身處幻境,恐怕當真會迷失。

雲瑤長呼一口氣,朝著花海深處走去。

“你手中的白盤子是什麼?那珠子倒是好東西,像出自西妄海。”

黎真突然傳來了聲音。

雲瑤一顆心懸在半空,根本無心閒話。

“是能在幻陣中保命的寶貝。”她說。

黎真總算看出了她的緊張,徹底安靜了下來。

雲瑤在花海裡結結實實繞了一大圈,尋覓半晌,才停下腳步。

——她的耳邊終於響起了陰陽盤清脆的聲響。

“叮……”

雲瑤全神貫注,細細辨彆——畢竟,她身處的陣法出自上古妖修之手,在前世,這陣法還險些要了她的命。

所以,她根本不敢掉以輕心。

跟隨“叮叮”聲的指引,雲瑤繼續向前走去。

隨著深入花海,她眼中的景象也發生了變化。

花株愈加稀疏,花朵焦黑枯萎,仿佛被吸乾了靈氣般,呈現出了病態的頹靡。

周圍的一切好像都沾染上了鬼氣,逐漸朝著詭異的方向轉變。

花枝拉長扭曲,花苞也隨之變大,最終從還算常態的模樣化作了粘著爛肉的頭顱——腐肉濕粘,貼在原本的“花苞”上,不斷散發惡臭。

這幅畫麵似曾相識。

前世的她曾經見過。

那時她在木瘴中迷了心智,視線中剛落入眼前景象,就立馬嚇得轉身離去。

結果……雖然回到了花海之中,卻是南轅北轍、誤入驚門。

想到這,雲瑤大膽猜測——在這個幻陣中,幻象與真實也許是完全相反的。

這一世,若她還像前世一樣畏懼一切,那定然隻能重蹈覆轍。

但如果她“迎難而上”,或許尚有三分轉機。

雲瑤屏住呼吸,繼續向前走。

枯腐人頭垂出長舌,試圖舔舐她的衣袖,殘肢也伸出了殘甲汙黃的手,想死死拉住她。

此前此景到底陌生,雲瑤一時呼吸淩亂。

所幸有陰陽盤的響動聲聲入耳,才給她起伏不定的情緒帶來了一絲慰藉。

“叮……”

“叮叮——”

清脆的聲響接連響起。

黎山木瘴中,需走西北方以金克木,才能脫險而出。

而在這片幻境中,若按照先前的猜想,吉門方位應當是朝東南方繼續深入——與之相對的,正是麵前的屍海。

雖然畫麵過於詭異,但好在陰陽盤的響聲愈加頻繁,也算側麵證實了她的猜想。

雲瑤深吸一口氣,步伐不停。

走了許久之後,她才被擋住了去路。

雲瑤站定,心跳陣陣。

她抬起頭,略微艱難地朝著前麵看去——眼前出現的,是一座屍山。

這屍山由無數腐爛的殘肢堆成,也許是太過沉重,緊壓在底部的腐肉被擠出了大量濃稠屍水,惡臭陣陣。

氣味太過真實,雲瑤一刻都不想呆下去。

她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再次向識海中的綠色星芒發問。

“眼下我麵前的是什麼?”

月見草的真身在草鐲之中,和雲瑤的肉身到底是有彆的,所以並不會被幻象擾亂。

黎真的語氣十分詫異:“樹,那顆歪脖子小樹!”

“怎麼在林中繞了一大圈,你又走回來了?”

雲瑤震驚。

又回來了?

但初次看到花海時,那株小樹的位置對應的明明是一顆茂盛高樹,現在走了這麼久,怎麼又回到了原地?

若當真重回原地,高樹又為什麼會變成眼下的惡臭屍山?

雲瑤極為困惑。

“叮叮叮……”

“叮叮!”

陰陽盤響得更快了,似乎急切地想要證明自己並沒有指錯路。

雲瑤聽著這清脆聲音,抬起袖子,微微捂住了鼻尖。

她試圖安慰自己這樣就能擋住些許臭氣。

自己看到的幻象與黎真見到的真實相互碰撞,雲瑤實在費解。

但畢竟,陣法她隻知皮毛而已。

若究其所以,隻能解釋為那布陣的妖修對陣法之道的了解太過高深,這陣法也太過精妙——也許,黎真見到的她是“繞了一圈後回到原地”,但實則,她已經在陰陽盤的指引下悄然破局。

眼前小樹,已非原先的小樹。

雲瑤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再糾結。

她看著眼前的腐肉斷臂,手指微微發抖。

片刻後,她一挽袖袍,禁閉雙眼,直接一隻手插了進去!

黎真也頓時傳來了驚呼:“你在乾什麼?”

短暫的停頓過後,他的聲音更大了。

“——你的手怎麼鑽進樹中去了?”

雲瑤手邊儘是濕粘腐肉,鼻尖滿載酸臭屍氣。

這幻象太過真實,她招架不住。

好在,黎真的話給了她極大的鼓勵。

既然在他的眼中,自己已經一隻手“鑽”進樹中,那看來這顆小樹,當真是幻陣的陣眼——返璞歸真、毫無遮掩,就那麼明明白白擺在原地。

雲瑤壓抑住內心湧動的惡心,將手臂繼續插入屍山。

緊隨其後的是肩頭脖頸、半邊身子……

最後,她猛吸一口氣,直接把整個頭埋了進去。

——意料之中更為濃重的臭氣並沒有“如約而至”。

雲瑤一時恍惚,感覺自己似乎在被一種力量來回拉扯——她仿佛回到了齊鷲的幻陣中,又跳了一次崖。

但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她並沒有感覺自己不斷下落。

反而像被包裹在了一個粗麻布袋中,被棍棒狠狠捶打,肉身和元神似幻似真,不斷被撕扯,又重新結合。

“你到底在乾什麼?”

黎真的聲音續續傳來,她聽不真切。

“我後悔跟你簽下靈契了!”

他在雲瑤的腦仁中高聲呼喊,雖然有些聒噪,但也提醒著她眼下並沒有那麼危險。

雲瑤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渙散的神誌再次凝聚。

她頭昏腦漲,勉力睜開了雙眼。

誰料,迎接她的,竟然是分外熟悉的場景。

——那片花海,又出現了。

一種難以言喻的荒謬感讓她愣在了原地。

努力半天,竟當真一直原地踏步?

雲瑤感覺自己失了力——她有些沮喪,又不願意自己被情緒支配。

突然,她的視線中闖入了一抹黑白顏色,低頭一看,才發現那正是悠悠旋轉著的白盤黑珠。

隨後,草鐲一亮,一道淺綠色光芒瞬間飛出,落在了三尺開外。

“黎山中居然有這麼好看的花海!”

黎真頭頂的枝葉伸展,看起來分外愉悅。

他撲進了花海中,恣意地打著滾,又懶洋洋地躺入其中。

看著這幅畫麵,雲瑤才終於對眼下的一切有了真實體會。

——她應當是離開幻象了。

現在她所處的,是真真切切的黎山。

雲瑤摸了摸手中的陰陽盤,又看著前麵妖修隨性自在的一麵,鬆了一口氣。

還沒等她繼續思索處境,一道女聲便突然響起。

“誰?”

聲線柔和,又略顯走調,顯然是許久未曾開口。

黎真從花海中抬起了頭,雲瑤則是四處環顧。

還沒等兩人找到聲音的來源,那聲音又再一次響起。

“你和齊鷲……是什麼關係?陰陽盤怎會在你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