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均金光閃爍,不斷散發著灼熱之氣,比先前更為強烈。
“快放開我!”
“你把我捆得這麼緊,是想疼死我嗎,倒不如直接殺了我來得痛快!”
聽了這話,雲瑤心中一時的嚴肅頓時煙消雲散。
她喚出清風,把霧氣儘數吹開。
而隨著濃霧散去,被水流纏住的“人”影也變得清晰可見。
“你……是什麼東西?”
雲瑤目視前方,一時愣在了原地。
——眼前的“人”少女模樣,雖然五官清秀可人,但渾身發綠,且頭頂蔓藤,顯然是異於常“人”!
此時此刻,在雲瑤放出清風之後,這位“少女”顯然是被風吹迷了眼,心中不忿,口中罵聲更甚。
“你才是東西……不對,你不是東西!”
“這是在炫耀你修為有多高深莫測嗎?怎麼不一陣風把我吹出山中,反而困住我死活不放!”
看著眼前“張牙舞爪”的綠色身影,雲瑤一時語塞。
莫非……這就是尚知辰口中的“妖奴”?
對此雲瑤也有所耳聞——與禦獸門的靈契不同,奴契往往用在那些並非自願和人族修士產生“瓜葛”的妖修身上,多是強迫威脅之下簽成的。
所以麵對“妖奴”,雖說難以交流,但雲瑤多少有些不忍。
隻是,不忍歸不忍,她的確對這妖修的真身十分好奇。
“我在宗門中沒聽過有誰豢養妖奴,我也沒見過妖修,自然認不得你是什麼‘東西’。”雲瑤說道。
妖修繼續火冒三丈。
“你此時不放我走,不就是想繼續用奴契困住我嗎?還說你那宗門中沒人養過妖奴……人族宗門藏汙納垢,你也實在是虛偽惡心,齷齪至極!”
它在水流所化的繩中不斷掙紮,再次放出濃重的霧氣。
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遭,此時雲瑤的心中憐憫所剩無幾,一時也有些氣惱。
於是,她直接說道:“管你信是不信,我本身就無心跟你簽下奴契,隻要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我自然不會捆你。”
聽到這話,妖修的掙紮輕了幾分。
雲瑤見狀,也適時把水繩鬆了一圈。
“有話快說,彆吞吞吐吐的!”妖修惡聲道。
任務在身,雲瑤也無心耽擱,
她取出煩仙草,準備言簡意賅地問清心中疑惑。
“我這小草碰到山中木瘴長勢極盛,但在山外卻很難養活,若……”
話還沒說完,妖修就猛地撲了過來,在水繩中重重一蕩。
“煩仙草?”她大聲叫道,“你怎麼會有煩仙草?”
雲瑤一驚。
這妖修居然認識煩仙草?
煩仙草剛一出現,清爽香氣就再次盈滿了林間,那妖修滿臉陶醉,鼻尖不住湊上前。
不多時,她頭上的枝葉就變得更加繁茂纖長。而煩仙草在她周身的毒霧中,竟也比之前長得更快了。
雲瑤一時驚訝,話到唇邊轉了個彎。
“你真身究竟是什麼?”她直接問道。
煩仙草的出現似乎澆滅了妖修心中的怒火——她此時看起來頗為乖巧,聲音都平和了許多。
“我是‘月見草’,和‘煩仙草’一樣,皆出自琢風洲。”
雲瑤若有所思,繼續發問。
“煩仙草能消解山中木瘴,而你周身的毒霧又與木瘴相似,所以你們算是陰陽兩合、相伴相生?”
妖修葉片舒展,看起來分外愜意。
“我生長的地方木靈氣比黎山更濃,這木瘴又算得了什麼?應當是它與我身上的毒霧相似才對!”
雲瑤心下了然。
——月見草有毒、煩仙草卻能解毒,兩者互為助長,天道均衡當真奇妙。
“那便能說得通了。方才尚知辰說你能讓他不受山中木瘴影響,原來是真話。”雲瑤說道。
而那妖修一聽到這個名字,頓時臉更綠了。
“那肮臟小人,把我買下後就強簽了奴契,還讓我化成女子,日日欺辱!”
“你們當真沒一個好東西!”
雲瑤心中一緊。
她終於明白這妖修為什麼如此厭惡人族修士了。
萬物有靈,與飛禽走獸相比,尋常草木山石產生靈智往往需要成倍的時間。而有了靈智到開始真正的修煉,又不知要度過多少歲月。
這顆月見草剛修得半人形就被捉來供人褻玩,此時此刻,雲瑤深知自己再如何與尚知辰之輩撇開關係,都有些蒼白無力。
畢竟所有痛苦,都是旁人強加給她的,否則這些生性灑脫的妖修,又怎會甘於被束縛在人的手中?
但話又說回來,月見草的毒霧能滋養煩仙草。
所以,若說就此放走這個妖修,雲瑤也做不到。
想到這兒,她又鬆了鬆手中水流,認真說道。
“從草木走獸成為真正的修士要曆經無數磋磨,妖修在追尋大道中的付出並不少於我們。妖修和人族修士,本就不該有高低貴賤之分。”
那妖修抬起了頭。
“在黎山木瘴之外,煩仙草很難生長。既然你說你身上的毒霧優於木瘴,所以離開黎山之後,我若想繼續養活煩仙草,自然也缺不了你。”
“我不會逼你簽奴契,但我想請你留下,幫我照看煩仙草。”
“當然,同意與否皆取決於你。”雲瑤抬起手,手中靈力凝成的水繩頓時消失。
“你若不願,就此離開便是。”
林中安靜至極,幾乎連蟲聲都微不可聞。
煩仙草兀自生長,清爽香氣滿溢林間,簡直不知煩憂。
雲瑤看著麵前的妖修,那少女模樣的月見草也同樣回望著她,墨綠色的瞳孔散發著幽幽熒光。
妖修沉默良久,半晌,又突然笑了。
隨後,她綠色的肌膚開始變得模糊,身上再一次冒出濃重的霧氣,把她重重包裹。
雲瑤皺起了眉。
——兩世相加,她還是第一次和妖修有正麵接觸,所以她也拿不準自己的請求能否得到肯定的答複,也搞不懂月見草現在到底在做些什麼。
她隻能抓著手中愈加繁茂的煩仙草,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霧氣濃濃淡淡。
隻見妖修的身影在毒霧中慢慢拔高,竟從凹凸有致變得頎長挺拔,隨後霧氣散去,那少女模樣的月見草居然脫胎換骨,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男人!
雲瑤愣住了。
她何曾見過這幅景象。
此時此刻,妖修身上原本覆蓋的葉片碎裂一地,綠油油的軀體渾身赤|裸、肌理分明。
“我心悅於你,何不與我歡好?”
它口中說著,腳下也不停歇,穿過毒霧,一步步朝著雲瑤走來。
而後者則是握著手中的煩仙草,完全僵在了原地。
——兩世,怎麼說她也有小幾百歲的年紀了,卻還是第一次見到男人的身體。
慌亂之下,雲瑤再次拋出水繩,把月見草五花大綁,牢牢捆束在了原地。
“你不是說那尚知辰強迫於你嗎!”她的聲音顯然帶上了幾分怒氣。
妖修口中輕呢一聲,聲音哀怨:“我討厭他,但你又沒強迫我!”
雲瑤終於明白了。
妖修縱欲的閒話果然並非空穴來風。
而這些草木化成的妖修似乎也不同於飛禽走獸,陰陽男女,完全隨心所欲。
但……這樣太隨心所“欲”了吧!
雲瑤眼睛都不知道該看向哪裡,索性水流化水霧,把月見草給遮了個嚴實。
“你能留就留,不願留就走,我對你沒有彆的想法。”她一板一眼,聲音格外嚴肅。
妖修又生起了氣:“你當真好不解風情!”
他一張俊臉滿是怒火,墨綠色的雙眼死死盯著雲瑤。
過了半天,見雲瑤還不鬆口,他也終於放棄了自己的求歡。
“罷了罷了罷了!反正我從被抓到蘭謝洲後還是第一次見到煩仙草。”
他斜睨一眼雲瑤,視線落在了她手中瘋長到枝條垂地的煩仙草上,又在雲瑤身上來回掃視。
“還愣著乾嘛,快給我鬆綁!”
雲瑤臉色鐵青,揮手鬆開了水繩。
妖修“哼”了一聲,隨即口中念念有詞。
不多時,就見他頭頂的藤蔓瘋長,眨眼間就和煩仙草的枝葉糾纏在了一起。
在淡淡的綠光中,它們的身影變得模糊,最後交織在了一起,幽幽凝成一圈綠光。
光芒散去後,兩顆“小草”竟擰成了一圈枝葉纏成的手鐲,玲瓏小巧地飄在了雲瑤掌中。
“我的煩仙草呢?”
雲瑤看著手中的鐲子,一時迷茫。
她話音剛落,就聽到手鐲頓時冒出一個男聲。
“你好生囉嗦!”
“煩仙草和我在一塊兒呢,你把心放在肚子裡,我們兩個一起隻會越來越好,我又不會吃了它!”
“我要睡覺了,沒事彆打擾我,多謝!”
……究竟是誰囉嗦?
不過,這月見草願意留在她身邊和煩仙草共處,倒也幫了她的大忙。
至少,現在不用再擔心再次啟用白晶搜魂會帶來的“後患”了。
心事落了地,雲瑤掂了掂手中的小鐲,隨後順手準備往左手戴去。
“你著實太討厭了,居然想把我們和那臭臭的醜鏈子戴在一處。”
“我再也不喜歡你了!”
所以,金能克木,那妖修忌憚輕均,連變成“法寶”都不消停?
真不知是撿了個寶貝,還是撿了個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