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音音滿眼驚愕——或許是震驚於兩人在山中相遇的巧合,也或許是為雲瑤願意“留”她一命而感到意外。
而雲瑤看著麵前的女子,心中有了思量。
“我怎麼在這兒的並不重要。”她輕聲說,“重要的是,我救了你一命。”
林音音有些怔愣,她想起了自己先前服下的丹藥,目光追尋過去,才發現那瓶子竟已成了碎片。
“藥,是容遊給你的。”
雲瑤語氣肯定。
林音音則是一時心驚。
——她完全不知道雲瑤是怎麼知曉這事的。
但她也不敢狡辯,心中莫名的畏懼驅使著她下意識般點了點頭。
“那藥有問題。”雲瑤直言不諱。
說完,她微微抬手,將手中瘋長的草葉指向跪坐在地的林音音——它通體翠綠、生機勃勃,顯然與周遭的環境格格不入,不斷散發著沁人清香。
“把你從木瘴中喚醒的,是它。”
林音音雙唇微張,心如鼓擂。
當真是雲瑤救了她嗎?林音音並不清楚。
但歸根結底,服下那丹藥後她就暈倒了,所以她根本無法確定到底是丹藥的效用大,還是雲瑤手中神秘草植的效用大。不過此時此刻,雲瑤近在咫尺,自然比遠在天邊的容遊更為可靠。
一想到這兒,林音音也顧不得其他了,立馬勉力起身。
“沒想到大師姐還願意救我。”她的聲音發顫,帶著一絲可憐。“那日之後,我當大師姐不願再原諒我了……”
聽到這虛偽的語氣,雲瑤皺起了眉。
“我沒有原諒你。”她立即否認,“我隻是不想看到有人被騙。”
“服下無用的藥,還對贈藥人心懷‘感激’,當真荒謬至極。”
說到贈藥人,林音音心中一動,滿臉飛紅。
“他、他兩月便能鍛體煉氣……他說今後會幫我築基。”
對容遊複雜的態度讓她整個人思緒混亂——討厭?談不上。傾慕?又似乎沒有那麼深。
林音音看向雲瑤,鼻尖嗅著她手中草葉撲鼻的清香,心中動搖。
“你隻有煉氣中期的修為。”雲瑤繼續說道,“若想進一步求得長生,在整個青珩宗,隻有我能幫你。”
林音音愣在了原地。
“長生”二字觸動了她的心弦,她的臉上褪去了慣有的笑意。
“我已經八十歲了,若再不築基,壽命當真將儘了……”林音音的語氣透著疲憊,還有難以言喻的無奈。
“憑我的身份,我能給的東西,他給不了。”雲瑤聲音平靜,“更何況,我不會傷害青珩宗任何一個弟子,而他,我卻說不準。”
“或許他也能幫你築基,但那些秘法並非正道,若你一命嗚呼……”
“人死可不能複生,你的期望,你的掛念,會儘數付諸東流。”
雲瑤意有所指。
而林音音聽了這些話,眼眶瞬間濕潤了起來。
“師姐,我不能死……”
“我的妹妹隻是凡人,如今已年逾古稀,外孫又自小體殘病弱……沒有我,她們都會沒命……”
“我隻求師姐能助我築基再活上二十年,讓我給妹妹送終,再養那小孫兒長大……師姐讓我做什麼,我都萬死不辭。”
她說的是實話。方才搜魂時,雲瑤看到了一切。
林音音是家中長姐,也是唯一有靈根的人,如今她父母皆已老死,旁支也都在凡間戰亂中死去。唯一的小妹已是七十歲高齡,還需拉扯殘弱幼孫成長。可以說這幾十年,若沒有她的幫襯,她家早就死光了。
世道半點不由人。
雲瑤沒有說話,前世林音音墮魔後試圖傷她時的瘋狂還曆曆在目,她做不到全然相信。
但好在,在白晶的幫助之下她能輕而易舉地搜人記憶,倒也不怕林音音作假,而且有了煩仙草,搜魂後元神疲乏的隱患也能消解大半,所以隻要林音音應下這件事,並按她的意思靠近容遊,自己或多或少都能得到有價值的消息。
想到這兒,雲瑤從乾坤戒中取出了一瓶丹藥。
“這是‘凝神丹’,有助於修煉。”她將那瓶丹藥送到林音音手中,“我隻有一個要求——你儘可能去接觸容遊,但除我給你以外的任何丹藥飲食,儘數不得服用。”
林音音捧著“凝神丹”,手中微微顫抖——這丹藥她自然有所耳聞,服下後,天地靈氣幾乎能三倍凝聚於經脈之中,是雲景獨獨贈予雲瑤的特殊丹藥。
雖然不知道雲瑤意欲何為,但林音音識趣,既然得了好處,自然不會多嘴。
雲瑤想了想,又從煩仙草上摘下了一片小葉,抬指飛到了林音音手上。
“若再被木瘴影響神誌,嗅之可明目清心。”
林音音捧著手中的丹藥和小葉,簡直欣喜若狂。
“定然不負師姐所望!”
此事敲定,雲瑤也終於能夠繼續尋找奔流泉——當然,不便帶著林音音。
所以若周圍安全,兩人必須就此告彆。
雲瑤重新開始審視了自己的識海,並且把這一範圍擴大到了二十丈。
誰料,這一行為卻是給她帶來了“驚喜”。
樹林幽暗,濃重的木瘴猶如霧影。
跨過重重高樹,雲瑤能在識海中清晰看到,有個人正在遠處悄悄躲藏。
——竟是那尚知辰。
他同樣沒有受到木瘴的影響。
此時的他收斂了周身靈氣,因此十分隱蔽,若不是通過識海,以雲瑤如今築基初階的修為,定然不會發現。
難道從自己進山時,他就一直遠遠跟著?
但若當真如此,雲瑤有大量獨行的時間,他卻一直按兵不動——莫非是怕她身上有什麼隱秘法寶,所以想等她受傷落單,再下殺手?
可笑至極。
這樣一來,也就不能怪她拿他來“試藥”了。
“我不過築基初期,閣下卻一直畏手畏腳。”蘊著靈氣,雲瑤朗聲喝道,“何不走上前來,與我正麵比試?”
此話一出,尚知辰還當真被激出了反應。
他咬了咬牙,手下微動,一柄精巧的匕首現於掌上。
聞聲林音音心中一驚。她自知修為細微,所以和雲瑤對視一眼後便立即取出了防禦法器,隱藏到了茂盛樹後。
見尚知辰還不出現,雲瑤心中好笑,再度開口。
“與燼羽師兄相比,閣下毫無劍修氣概,簡直與孬種無異,還是早些離開淩傷山,以免汙了大宗聲名吧!”
尚知辰被戳到了痛處,眼神惡狠狠地盯著雲瑤的背影,幾乎按捺不住。
而雲瑤則是靜心凝神,回到了自己的識海。
她找到了那顆於石座上兀自旋轉的白色晶體,心中默念。
——“助我,傷他元神。”
白晶立即作出了回應,旋轉的速度逐漸加快,形成了一道白色殘影。
雲瑤再一睜眼,目光直接鎖定了尚知辰的位置。
而那男人猝不及防對上了雲瑤的視線,心下一驚。
但行蹤既已暴露,再隱藏也沒了意義。
於是,他握緊手中匕首,如閃電般朝著雲瑤襲來。
築基後期武修出招速度極快,但雲瑤眉間的白光卻比他更快。
熟悉的光芒閃過,隨著雲瑤眨眼,就見一絲白光以迅雷之勢從她眉間飛出,先那匕首一步,猛然紮入了尚知辰的眉間。
男人的頭重重一顫,卻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他感到自己的動作有一絲凝滯,過後又並無異常,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隻能繼續提氣,直刺而來。
奏效了!
雲瑤心中一喜,立即取出滄霄。
樂音如同利刃,瞬間將濃重木瘴中生出的潮濕水汽儘數凝聚——木水相生,在黎山之中,“漠上曲”的效力被發揮到了新的高度,隻見水汽凝成的雨滴瘋狂凝聚,最終化成一道粗壯水流,直迎攻勢。
三丈之外,水流強行接住匕首,“噗”一聲後直接爆開。
漫天雨滴滂沱淋下,叢林中宛如下了場真實的雨,但雲瑤的衣角沒被絲毫沾濕。
兩人一觸即分,迅速拉開距離。
“你不過築基初期,竟能接住我這招。”尚知辰目光陰沉,死死盯著雲瑤。
“而你築基後期,卻是全力一擊都傷不到我。”雲瑤輕笑。
尚知辰咬緊牙關,連隱藏慣用的武器都顧不得了,收回匕首,直接召出了長劍。
“真以為自己攀上燼羽就算什麼人物了?”,他惡聲道,“他也不過是鄉野出生的毛頭小子,天資過人又能如何?如今你落入我手,怕是死了他都不知道!”
雲瑤說:“可沒有他,我也是青珩宗掌門唯一的妹妹。”
“那你也不過是個女人!放眼修仙界,有幾個女人得道飛升?彆癡心妄想了!”
他手挽劍花,劍意逼人,看向雲瑤的目光中滿是輕蔑。
雲瑤卻是嗤笑出聲,深覺自己在對牛彈琴。
“多說無益,手底見真招。”
她話音一落,就直撥動琴弦,繼續凝結水汽。
而尚知辰卻不想給她施法的時間,武修對法修,最直截了當的方法就是近身直擊命門。
他一步後踏,隨即快速飛出,邁出了武修對陣時的特殊步法,一步跨進數丈。
但雲瑤卻並不驚慌。
因為方才在白晶的隱秘一擊下,尚知辰的元神早已受傷。如今,他所有招式落入雲瑤眼中幾乎與築基初期無異,十分清晰緩慢。
尚知辰步履不停,揮劍挑出數道劍影,隨後劍影化實,鋪天蓋地向雲瑤刺而來。
雲瑤指尖飛快,朝著不同方向掃撥琴弦,瞬間凝出數道冰淩,一一把那些飛劍擊落。
“你!”尚知辰罵了一聲。
“我看你這娘們能撐到幾時!”